法律是一个好东西。
杜康并不认为法律就是什么神圣的东西，事实上他不认可任何所谓的“神圣”，神圣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更何况法律也仅仅是集体意志的体现而已，不可能真正的做到面面俱到——这一点在杜康记忆中的那个文明社会里也是一样。但杜康并不否认，法律确实是一个好东西。
至少法律标出了什么东西不该做，也给了发生纠纷的双方一个坐下来讲道理的机会。
如果没有一套法律能够让大家坐下来讲道理的话，那发生纠纷的双方也只能用刀子来说话了。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
“扑哧——”
锋利的长矛如闪电般脱手而出，将一个想要绕过自己的青壮钉在地上。劈手再次夺过一杆长矛，漆黑的盔甲挥动手臂，锐利的矛刃轻巧地割开了两个青壮的喉咙。
杜康并不觉得杀掉这些连民兵都算不上的青壮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先不说这些岛国人民跟他又没什么瓜葛，单看这些人的样子也能知道他们并不想坐下来讲道理——很明显这些人类更想用手中的武器说话。
用武器来说话比起坐下来讲道理还是简单太多了——胜者承担后果，败者失去一切，生死各凭本事。虾人们的决斗誓词将这一点说得很明白。虽然杜康并不觉得眼前这些人类能清楚所谓的“承担后果”到底是什么概念，但连“失去一切”都不明白的话……为什么要拿起武器？
看着一边高喊着什么“地藏王菩萨”一边疯狂地冲过来用矛戳自己的人类们，杜康很是头痛。
他已经杀了八十七个人了，但这些人类依旧没有退却的意思，硬是要上来送命。
杀死这些人类并没有什么难的，就算把这些疯狂的人类杀光对于杜康来说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但那是只有他自己的情况下。现在带了一个滑瓢，一只狐狸，还有一群小妖怪。杜康必须要分心照顾一下，好让他们别被长矛戳死。
毕竟这些人类已经开始学着他的样子来扔标枪了。
“喂！滑瓢！还能走吗？”
随手一矛捅翻一个冲上来的人类，杜康抽空瞟了一眼背后光着膀子的威严老者，还有老者胸腹之间的正渗出鲜血的白布。
滑瓢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原本凭借着鬼魅一般的身法，滑瓢还能自如地穿行在人群之间。但在人类改变了攻击方式之后滑瓢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受到了重创——高速移动着的滑瓢横着撞到了一杆飞掷而来的长矛上，锋利的矛刃直接斜着切开了滑瓢的肚子。
如果不是因为身为妖怪体质超群，滑瓢或许会成为第一个折在人类手里的大妖——并且是以这种几乎算是自杀的奇葩方式。但即使没当场死亡，滑瓢也已经没了一战之力。
不过杜康也不需要滑瓢上来帮倒忙，他只需要确认滑瓢还能移动就行了。
至于战斗方面……
“你！”
杜康转头看向正立在一旁的华服女子。
“康先……”
名为茂吉的狸猫妖怪连忙护在女子身前，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杜康用矛杆拨到一边。
“两个选择。”杜康指了指一旁的滑瓢和小妖怪们，“要么你把他们带进山里，要么我现在再宰你一次，然后我自己把他们带进山里。”
“嗬……”华服女子将几欲跌倒的茂吉揽在怀中，随后冷冷地看了杜康一眼，“本宫还有得选吗？”
“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骗我第二次。”
说罢，漆黑的盔甲一甩长矛，硬是从浪潮般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挥动长矛拨打着眼前的人群，杜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时间紧迫，只能选择暂时把滑瓢和小妖怪们托付给那只狐狸了。
不然再拖下去的话，按照这些人类的疯狂程度来看，住在这里的另外两只狐狸就要被这些人类连锅端了。
更何况，有可能出事的还不止这两只狐狸。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划过的火光，杜康挥舞长矛的力道更是加重了几分。
还有安倍晴明……
……
“除妖！除妖！”
“南无地藏王菩萨！”
半空中的赤红巨鸟上，安倍晴明听着山下町中响起的震天佛号，面沉如水。
地藏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是智德那个蠢货。
安倍晴明和智德和尚还是见过面的。他承认智德和尚确实有些能力，但智德和尚的想法终究还是太天真了。在安倍晴明看来，智德和尚口中的人间净土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修行阴阳道的安倍晴明很清楚，这世间并不是单纯的非黑即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不管在哪都适用。但安倍晴明低估了智德和尚的固执，那一场会谈终究不欢而散。
但是现在看来……他不止低估了智德和尚的固执，还低估了智德和尚的能力。
可是……
看着山下町中狂热的暴徒们，安倍晴明默然无语。
智德，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吗？
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安倍晴明操纵着赤红巨鸟，向着葛叶的宅邸飞去。
不管智德和尚到底做下了什么，他只想要保住自己家人的安全。
……
山下町，安倍晴明的别苑中。
“怎么回事！”
名为长次郎的中年男人抽出腰间的佩刀，一刀砍在庭院中的樱树上。
“安倍晴明到底在哪！”
长次郎的计划准备得很充分。先是将安倍晴明身为大阴阳师却纵容妖怪居住在町中的消息告诉那些民众，再诱导这些民众冲击安倍晴明的别苑。面对这些朝夕相处的邻里们，安倍晴明只要有一丝犹豫，混在民众之中的自己人就会趁机下手。
现在，别苑的大门已经被打破了，矮墙也早已倒塌。整个别苑中到处都挤满了持矛的青壮，却唯独不见安倍晴明。
三浦凉之介的信息有误，安倍晴明根本不在这里。
难道是进城了？
长次郎皱起了眉头。
如果安倍晴明在城里没有出来，凉之介那边可就……
“长次郎大叔！”
有持矛的青壮一路赶了过来。
“安倍晴明出现了！”
“什么？”长次郎猛地抬起头，“在哪里？”
“狐狸！”持矛的青壮远远地指着，“在两只狐狸那里！”
“嗯？”
长次郎眉头一挑。
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