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世家,家中有上好水田几千亩,商铺几十间。更有自宋至今,若干代流传的古董珍玩,随便拿出一件,都能顶普通人家半年吃喝。当代慕容世家五大公子,慕容鹤、慕容鹏、慕容鸿、慕容鹄、慕容鹉皆是人中龙凤。在江南武林之中,提起慕容世家,一门五翼,谁人不挑大拇指?
凭慕容世界家的家私、武功、财势,是你们这些无名小卒能比?就你们这种穿戴,跟慕容五少一比,说明什么?说明俗。说明低级,你看看人家名门世家的底蕴,你们比的了么?
慕容鹉上船后,两眼直勾勾看着张芙蓉,“芙蓉仙子,你可把我想起来了。我是你侠少护卫队江南分部的总队正,这个你没忘吧。你这回可要给我主持公道啊。最近知己小报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连篇累牍,发文诬陷。说你是皇亲国戚家的逃妾,在江湖上招摇撞骗,欺骗无辜侠少侠女。募集来的善款,去向也不清楚。还说我们江南江北支部,亏空会费,这简直岂有此理?这回咱一定要到知己小报,去说说清楚才行。诶?你是哪位?”
此时慕容鹉才看见郑国宝与张芙蓉神态亲昵的依偎在一处,郑国宝的手,还环在张芙蓉的腰上。不由把脸一沉。“这位兄台,还请你放尊重一些。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和芙蓉仙子是什么关系。我只请你明白一点,现在是非常时期,现在对芙蓉仙子非常重要。一个不谨慎,芙蓉仙子的前途就毁了。你们的感情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但是如果你真对芙蓉仙子好,就得把手放开。只有你放了手,仙子才能自由翱翔啊。”
看他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张芙蓉倒是有点不忍心。不过她练就的这门功夫,让她的表情始终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女,不带半点人间烟火气息。“慕容先生,您误会了。知己小报上说的,其实都是真的。芙蓉确实是国舅家的奴婢,如今已经是国舅的人了,这些事,我怕是帮不上先生。”
郑国宝的手搂的更紧了一些。“单丁会十杰的慕容五少啊,幸会,幸会。在下不才,郑国宝。现以二品都指挥使衔实授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事,人送绰号净街锣的便是。”
徐希、张之极等三人,也依次报了姓名。那些侠少这才知道,邀请自己上船的,居然是四位世袭罔替的大明勋贵武臣。在一般文官眼里,世袭勋贵与宗室藩王一样,无非是米虫而已,没什么可怕的。不过这些江湖侠少,一不是清流文官,二不是某些脑袋被门拍过的穿越者,自然不会对世袭勋贵不敬,连忙上前见礼,自我介绍。
这些人里既有娥眉、一字慧剑的子弟,也有点苍、昆仑、崆峒的少侠,师门都颇有些来头。不过这些来头在几位勋贵面前,半点作用没有。毕竟再牛的江湖门派,也只是个江湖门派,再弱的勋贵,也是勋贵。这些少侠倒是一个个拼命的套着近乎,希望能得贵人青目,抬举个护院身份。只有一个名叫楚天的年轻人,爱搭不理,只见过之后,便不再说话。
慕容鹉那边听了郑国宝与张芙蓉的话,已是恨不得含血喷天。“什么?知己小报上说的是真的?你们……你们两个……这不可能!这怎么能是真的?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不是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那位名叫楚天的年轻人听到这,急忙过来一拉慕容鹉。“五公子,请慎言。你这不发恶言慕容鹦的毛病,难道又犯了?别忘了大公子的嘱咐,和咱们的正事。”
慕容鹉还想说什么,但被这楚公子一拉,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郑国宝见这楚公子楚天生的倒也英俊,年纪二十出头,身上带的一口文士剑,一看就知是装饰用,而非实战格斗所用。看举止言谈,也不似江湖中人。
攀谈之下才知,这楚天来头不小。他父亲在南京做着吏部文选清吏司主事,也被尊一声天官,因此楚天也可以叫做少天官。这一行人里,其实他才是首领。只是他为人内敛,不尚张扬,因此慕容鹉倒是冲在了最前面。
他头上还有个举人的功名,因此看不起这些世袭勋贵,倒也是常情。只是如今南京局势复杂,楚系的人丁单薄,与刘系又不大对付,还要担心刘系垂死一击,拉自己下水陪葬。因此正是收敛自守之时,不能到处结怨,楚天对这几个世家公子固然不喜欢,但也不好得罪。
等问起这些人的去向才知,他们也是要奔梅庄的。徐希对这些江湖人,很是看不起,冷笑道:“梅庄雅集,那是读书人的地方。这位楚孝廉去,还有一说。你们这些江湖豪杰,去那做什么?是保镖,还是护院?难道那些去雅集的人,身边没有家仆保护?”
其中一个昆仑派的弟子脸一红,“徐小公爷说的是。我们这些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按说是不该去凑这热闹。可谁让人家拿了钱出来,咱不去就不合适了。”
慕容鹉此时也缓过神来,“我们这些江湖人,抡刀舞剑是上手,字还真未必认识几个。不过几位公爷,家中祖辈都是冲锋陷阵,浴血沙场的猛将,一刀一枪,为子孙后代,搏了个大好出身,显赫前程。子孙后代,只管躺在功劳簿上睡觉,就有吃有喝。祖宗的枪马功夫,未必剩下一成,这字认的么,怕也未必比我们这些江湖粗人,多上多少吧?”
楚天以手加额,急忙又去劝解。一旁的那些江湖少侠们也不住的替慕容鹉陪不是,又说了这一行人的去梅庄,原来也是去凑数的。
盐商们办这雅集,图的就是替贾公子扬名,要的自然是排场。作为此时国朝第一等富贵阶层,他们就是不差钱。因此按照原计划,这次雅集,不但要把江南文人中的头面人物全都请来,文人才子,也要多多益善,最好是凑足千人之数,这才壮观。
可是江南固然是出才子的地方,要凑齐千人之数,也并不容易。而且这种集会,说白了是踩人上位,要用无数无名的倒霉蛋,铸就一个有名的贾公子,有几个人愿意这样干?损失的这种名声,给多少钱,能换回来?
尤其之前南京扫荡清楼活动中,光是文人才子就抓了近二百人。这些人虽然已经被释放了,但被要求几个月内,不得离开南京,衙门要随传随到,违反此令,便以魔教妖人论。
这些才子胆子大,混不论,平日里骂官府,骂首辅,乃至骂天子也敢。可是他们作为读书人,同样清楚官府的底线在哪。无关痛痒的骂几句不叫事,可和魔教沾边那就是作死。这时候谁敢公开违反禁令,官府真拿人当了魔教办,到哪也说不出理去。因此这些人临时意外,都不能赴会,一下子在人力上就出了大缺口。盐商们又不愿意人少,干脆大把撒钱,四处雇人充数撑场面。
慕容鹉与这十几个侠少,本来聚在一处,是想到扬州找点发财的机会,结果半路上就遇到这事,索性全都改扮成文人,来充场面。至于楚天,则纯粹是朋友面子,推脱不开,只好拉去凑数。不过少天官自己心里有个盘算,到了那之后一言不发,找个安静地方一待,临走时再拿一份程仪走人,决不卖脸去给贾大少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