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下面发生了什么?咦,这个人是谁?”王子童好奇地问。
我看看她,又看了看王晓雨,终于做出一个决定。我对王子童说:“我在下面见到了那个神仙。”
“啊,刚才好大一股黑烟冲上来,就是他弄得?”王子童问。
我点点头,说:“子童,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回家?”
“想啊。”她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那个神仙告诉了我一个送你回家的办法,看到这根烟了吗?”我把最后一根烟拿出来。
王子童还真是冰雪聪明,“啊”叫了一声:“大叔,你是说……我就是最后那个鬼?你要超度我,我就回家了?”
“一点不错。”我笑道:“找个地方坐好,我把烟点上,度你回家。”
王子童开始解衣服,我拉住她:“你干嘛?”
“我看看身上有没有八字啊,你别超度错了。”她说。
我呵呵笑:“我说能超度你就是能超度,赶紧的吧,我送你回去。”
“大叔,那我走了你怎么办?”她眨着眼问我。
我心里一沉,脸上还是露出笑容:“那个神仙已经把方法告诉了我,我自然可以回去,现在先送你。”
“这个姐姐是干嘛的?她怎么办啊?”王子童问。
我皱眉,不禁呵斥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简直十万个为什么。赶紧找地方坐好,我送你回家。”
“大叔,你是不是骗我?你是不是走不了?”王子童看我。
“我走不走不关你的事。”我焦躁地说:“别那么多臭毛病,你到底回不回家?”
“大叔。”王子童深深看我一眼,一字一顿说:“要走,我们一起走!”
她刚说完这句话,忽然庙堂一阵晃动,“哗啦哗啦”作响,天棚上灰尘纷纷下落。我和王子童站立未稳,全都摔在地上。王子童惊恐地看着周围:“大叔,这里好像要地震了,我们赶紧出去。”
我背起王晓雨,拉住王子童快速往外逃窜。整个地宫摇晃得越来越厉害,那些蜡像失去平衡摔在地上,砸得粉碎,满地都是残肢碎末。我们几个顺着地宫的楼梯快速往外逃去,到了外面,只见整座古塔都在剧烈摇晃,梁柱壁画,从空中直直落下,砸在地上。
我们冲到古塔门口,外面居然变了天。天寒地冻,千里乌云,朔风可劲地吹,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狂风里,雪花纷飞,眼前一片黑暗的茫茫,根本不见去路。
只听“嘎嗞嗞”几声怪响,塔顶连着塔刹从中部开裂,在狂暴的大风中,一点点歪动。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王子童吓得钻进我怀里,我眼睁睁看着,塔刹带着塔顶从高处断裂,飞快下坠,重重摔在地上,砸的烟尘四起,搅动雪花乱舞。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塔身上已经布满裂纹,巨大的建筑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摇摇欲坠,大厦将倾。
我背着王晓雨,抱住王子童,赶紧离开这个危险地方,走进了漫天的大雪之中。
不光光是古塔,周围一切的建筑都在剧烈的摇晃中坍塌。大地在摇晃,狂风在怒号,眼前雾蒙蒙一片,整个人就像被包裹在厚厚实实的躯壳里,看不见前路,又无法回头,冒着雪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冻得脸部肌肉僵硬,脑子近乎麻木,凭着最后一点觉识,说:“子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送你回家。”
“大叔,你不走……我也不走。”王子童冻得颤抖着说。
“你真是太傻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里爸爸妈妈考虑,他们在等你回去。”我说。
王子童看看我,低声说:“我如果走了,会内疚一辈子。”
“你可真是个孩子。”我呵呵笑。
王子童忽然拉住我,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大叔,大叔,你看。”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在远远的地方,茫茫大雪之中,亮起了红彤彤一片光亮。隐隐地好像有一个巨人雕像站在那里,手里正举着一盏灯。
我心头燃起了希望。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走到那里,我们就能出去了。
我和王子童互相搀扶,顶着大风雪缓缓前行,走着走着,王子童忽然身子一软,摔在那。女孩脸色苍白,全身哆嗦,嘴里喃喃道:“大叔……我好冷……”
我扶起她,一步一步挪进旁边一间废墟里,让她靠墙坐着。我把王晓雨放到旁边,慢慢从兜里摸出那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王子童已经预料到我要做什么,赶紧摆手:“大叔,不要。”
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了,我把烟放到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对着王子童,放在她的面前。
王子童看着我,忽然说:“大叔,你最爱听什么歌?”
“呵呵,你要唱?”
王子童虚弱地点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要走了,再为你唱最后一首歌,让你永远……记得我。”
“那你唱一首《渡情》吧。”
王子童勉强笑笑:“大叔,你可真是个大叔,这是很老很老的一首歌了。”
她轻轻唱道:“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烟嘞;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这时,我惊讶地看到王晓雨居然醒了。她微笑看我,合着王子童的声音一起唱着。
“姐姐,你醒了?”王子童惊讶地说。
我像是认识王晓雨很久了,坐在她的旁边,握住她冰凉的手:“这最后一根烟,我把王子童送走,你不怪我吗?”
“不怪。”王晓雨轻轻地说。
“大叔……”一句话没说完,再看时,王子童已经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只留下那根香烟,烧成一截尾巴,徐徐飘出渺渺空烟。
“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王晓雨调皮地眨眼看我。
“不陌生,很熟悉。”我笑着说。我蹲下身,示意她上来。王晓雨趴在我的背上,低低地说:“其实你一来到这里,我就知道了,我一直在等着你。”
“你知道我会来救你?”我说。
“是啊。我一点都不害怕……有你在,我就不怕。”她轻轻说着。
我背着她,走出废墟。冒着寒风,盯着暴雪,一步一步往远方那处光明走去。
越走越冷,哈气成冰,王晓雨伸出双手握在我的耳朵上,低低地说:“冷吗?”
身上虽然冷,但心里却温暖如春,我笑着说:“不冷,像春天一样温暖。”
王晓雨嘻嘻笑着,声音越来越弱:“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或许吧。”我说。
王晓雨像小猫一样紧紧贴在我的背上,头拱在我的脖子下面,一呼一吸的,她忽然说了一句话:“你抱着我就好了,我现在只想静静地躲在一个人的怀里。”
我心里暖洋洋的,正要说什么,忽然一怔,没来由的头皮炸了。这本来很温暖很贴心的一句话,为什么在我听来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因为我想起,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女孩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我眼皮子狂跳,看不到后背上的王晓雨,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背上的王晓雨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吧?
“你怎么不说话了?”她问。
我磕磕巴巴地说:“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
王晓雨嘻嘻笑着。
我模糊的记忆渐渐有了影子,似乎在很久以前的某一个夜晚,宾馆房间里,我和一个女孩有过极为相似的对话。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我呼吸有些困难,如同落入冰窟浑身冰冷。
宾馆里的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隐约中感觉,她好象没有好下场。
难道这是一种可怕的预兆,王晓雨也不会有好的下场?
脑子越来越混乱,我这才想起,王晓雨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我把她往上托了一托,勉强回头去看,女孩垂着头,搭在我的肩上。脸色极为苍白,闭着双眼,没有了知觉。
我想哭,又哭不出来,看着眼前茫茫的白雪,双脚像是灌了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就在意识丧失前,我看到从雪花深处,走来一个人,他手里提着一盏红红的灯笼,身影又渐渐模糊了。
一阵凉意在脸上,我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休息室的一张床上,旁边站着铜锁和任玲。我想坐起来,可是头疼得像裂开一般,浑身一动,关节都嘎嘎响。
铜锁看见我,长舒一口气:“你可算醒了。差点没把我们吓完了。”
“怎么了?”我揉揉眉心。
“还怎么了,你走阴之后,就没了动静。那根香一直烧完,你也没回来。他们都说你回不来了,恐怕要死在鬼域了。”铜锁说。
我苦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了,李扬呢?”
“唉。”铜锁叹口气:“让任玲和你说吧。”
任玲轻轻地说:“香烧完之后,你走阴还没有回来。白婆婆说,必须有个人再次走阴到鬼域去救你。李扬便去了,现在你回来了,可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