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别打了,打死人了。”眼镜男疼得直哼哼。
“知道疼就麻溜点。我这人最不喜欢磨叽。”梁憋五朝他吐了口浓痰。
我拉住梁憋五,倒不是可怜眼前这个人,而是忽然想到一件急事:“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看没看到马宝母子?”
眼镜男哼哼唧唧,从笔记本后面撕下两张纸卷成桶塞进自己鼻眼里,哼哼地说:“看着了,还有个女的,一起让马主任抓走了。”
“怎么回事?说明白点!”我呵斥他。
眼镜男现在成万人恨了,他挠挠头皮说,他和马主任本来都快到岭子山了,可马主任打了几个电话之后非常恼怒。后来不知怎么想的,车掉头在街上转了两圈,突然就开了回来。
到了门口,正看到马宝母子和王晓雨一前一后跑出来,眼镜男顿时心惊肉跳。这间诊所的秘密如果让外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不说别的,一个非法禁锢就够他喝一壶的。马主任拦住她们,挟持马宝威胁,把她们全部压上车,开走了。
我顿时坐立不安,梁憋五看出我的焦急,说道:“你别急,等处理完这小子,我陪你们去一趟。我跟老马这笔账也该算算了。”
铜锁低声提醒我,别忘了李扬是阎王爷亲授令牌的鬼差,他的安全应该没问题,他或许是有什么方略,打入敌人内部。
如此说来,我心安了不少。
眼镜男哭丧着脸说:“我全说了,你们就放过我吧。我明天就领着老婆孩子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赶紧说,废话那么多。”梁憋五骂着。
眼镜男自称是名牌医学院毕业,本来有个非常好的前途,但是一次手术事故,结果扫地出门。郁郁不得志的时候,被老同学马主任收留。
在研究马宝的时候,他查阅了很多国内外的特殊病例,都没有类似的记载。眼镜男说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并不相信什么玄学灵魂之类的东西,但是自从接触了马宝,他有点相信世界上确实有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存在。
当他发现灵魂和生理的不同步时,在震惊之余,觉得这应该是精神领域的研究范畴。其实我们中间有很多人都有这种精神疾病,性格和身体的不协调,比如,本来是个大男人却是异装癖娘娘腔。
经过眼镜男研究发现,马宝的情况比性别错位要复杂得多,属于灵魂和生理进化时间上的不同步。
有些人虽然也有这样的现象,比如三四十岁成年人却小孩心态,调皮捣蛋不负责任;而小小孩,不过六七岁,却说大人话办大人事,美其名曰小大人。这些人出现的这种错位表现,大部分并不是病理,而是环境造成的心理错位。
而马宝的病症,是实实在在的生理现象。眼镜男怀疑马宝会不会有两套生物系统,身体是一套,而灵魂依附的还有另外一套,就像个“人中人”。他经过多次细致地体检,照射X光、病理透视等手段,确定了马宝确实是正常人。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灵魂确实是存在的。
简单来说,把马宝的身体当成一个世界,马宝的灵魂就在这个世界里自发的轮回转世,经历生死。围绕着这种现象,有太多的解释不清,马宝灵魂死亡后为什么还会重生?这种现象能维持多久,是否会一直伴随着马宝身体的长大?等到马宝身体衰败死亡,那个灵魂依附的世界便坍塌了,这种现象就停止了?
眼镜男越研究越觉得有意思,他渐渐把目光转向了马主任。马主任是马宝的亲生父亲,会不会也具有这种生理特征?
他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去研究马主任,那是找死。他借口研究马宝,需要马主任的体检报告做参考,给马主任全身做了一次检查。
他发现了两个奇怪的地方,一是马主任的血液里含有一种未知元素,不知是什么东西,凭借他手头的医疗器械完全分析不出来,他暂定此物为X。比较怪异的不是这里,而是这种X元素并没有含在马宝的血里。也就是说这种元素,只是马主任一人独享。
第二个奇怪的地方是,马主任的头部有一处阴影。
眼镜男无法确定那处阴影是否是病理造成的,这件事他也没和马主任说。在他看来,马主任十分可怕,身上具备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东西,那是一股侵人心脾的寒意。
听到这里,我心念一动,让眼镜男把那张扫描图找出来。眼镜男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来,翻出钥匙打开绿色的档案柜,从里面找出一个档案袋,拿出那张图。
我们都不懂这些医疗扫描图,上面是一个人的头部侧面骨架,不过确实能看到在靠近后脑的方位,有一处阴影的颜色和周围不同。
“你能不能解释解释?”我指着图说。
眼镜男抹了把鼻血说:“有两种可能。”他指着图上的阴影:“第一种可能是马主任脑子里有肿瘤。”
“还有一种可能呢?”梁憋五问。
眼镜男道:“那就是马主任脑后可能有一个洞。”
这句话一出,我和铜锁陡然一震。我们不约而同想到了转世人。
眼镜男继续说:“但我觉得癌变的几率大一些。平常人如果脑后真的有那么一个洞,早就死了。”
梁憋五看出我和铜锁的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我打个手势,示意等出去告诉他。
结合马主任的生理特征和他儿子马宝的种种表现,基本上可以确定,马主任就是一个转世人。最怪的地方在于,据我们了解,转世人是无法行房的,自然也不会有孩子。而马主任不但结婚了,还生下一个男孩子。这里肯定有我们想不到的玄机在。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到:“那你研究梁憋……梁超干什么?”
眼镜男弱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马主任让我研究梁先生,是因为梁先生是长生……”
梁憋五正在看那张头骨扫描图,等我问出这句话他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闭嘴!”
眼镜男不说话。
我转过头看他,铜锁也去看他。我冷冷问:“梁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我有什么不对?我和马主任是对头,他把我禁锢在这里就是为了折磨我。”
“你不是说你被他们进行活体实验吗?”我说。
梁憋五皱眉:“我说你能不能别打听,这些是我的私事,跟你没关系。”
“梁超,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我说。
梁憋五搓着手,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晦暗。
那眼镜男够鬼的,趁我们说话这当口,居然猫着腰往外跑。让铜锁抓回来,又是一顿胖揍。
我摁住眼镜男的脖子,骂道:“他不说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眼镜男喘不上气,眼睛直瞟梁憋五。梁憋五走过来,突然出手如电,右手做刀,径直砍在眼镜男的脑后。眼镜男哼都没哼一声,晕死过去。
“别难为他了,我告诉你。”梁憋五说着,看向铜锁。
我说道:“他叫铜锁,是我非常信赖的朋友,放心吧,不会透露你的秘密。”
铜锁很有自知之明,马上道:“你们说吧,我出去。”
“不用,朋友。赶你说话了,既然是刘洋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梁憋五坐在椅子上,思考一下道:“希望你们能保守秘密。”
我们点头。
梁憋五看着躺在地上的眼镜男说:“他说的对,我是长生不老的人,简单来说,我是个不死人。”
“你……不死人?”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真名不叫梁超,叫梁国栋。”梁憋五淡淡地说。
我一听倒吸一口冷气,梁国栋不就是梁憋五的爷爷吗?这怎么回事?
梁憋五说:“我就是当年老人家身边的那个通讯员,我没有死,一直活了下来。后来我为了隐藏身份,才给自己起了个假名叫梁超,对外宣称是梁国栋的孙子。跟你说过我爷爷一生的经历,其实那就是我本人的经历。”
我看着他,突然生出一股寒意,眼前这个人像是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厚实的面纱。
“那你说过,你爷爷的葬礼……”我说。
梁憋五道:“那都是假的,骨灰盒里根本没有骨灰。我不这么做不行,我不可能同时扮演好两个角色,只能牺牲掉一个。可是,这个秘密偏偏让马主任知道了,他以此来要挟我……”
“他是怎么发现的?”
“我和你说过,他爸爸是当年组织的头目,叫马卫国。我们关系相交莫逆,曾经一个炕头睡过觉。那天睡觉时候,他就曾经问我一个问题,梁国栋,我怎么不见你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