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医生,如果你没有骗我,这一切都是我想象中的幻觉,那么就这样的话,你也一定不会受伤吧?”
说话间,奥尔曼举起了被改造成了手枪的右手瞄准了露西的眉心,他似乎完全听不见迫近的执法者,也看不见那些从装甲悬浮车上一跃而下,已经快要冲进医院一楼的暴恐机动队队员。
“等一下,奥尔曼。”
“没法在等下去了,他们在催我!”
奥尔曼提高了语调,他毫不犹豫地摁下了扳机,“露西医生你没说错,人的脑袋爆开时的场景是太解压了!哦,对了,这只是一场梦,我不在这里,你也不在这里,再过一会儿我就要醒了……”
“砰——!”
冲进一层的暴恐机动队成员用更多枪响回应了奥尔曼,他们贯彻了一直以来的作风,密集的子弹将他的身体打得千疮百孔,找不到一个完整的部分。
而露西的思绪仿佛也停止在了这一刻。
她就要死了。
暴恐机动队迟了一步,她清楚地听见了枪响,以及奥尔曼的手枪喷吐出的火舌。
枪口已经瞄准了她的脑袋,下一刻,她的脑袋或许就要像奥尔曼的上司那样爆开了。
可是……
她就要这么简单地死在一个病人手上?
“时间开始流动,快闪开!”
耳边传来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不知是不是错觉,露西的余光似乎看见了霍格竟然完成了瞬移,从距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瞬移到了她的身侧,奋力撞开了她。
原本射向她脑袋的子弹打在了暴恐机动队队员的身上,只在上面摩擦出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火星。
露西发现自己正狼狈地跌坐在地上,霍格却已经变成了严肃的表情,他转头看向暴恐机动队的成员,沉声道,“你们来得太慢了!”
若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动了替身能力,他好不容易结识到的新朋友可能就要陷入危险了。
暴恐机动队的成员显然认出了霍格,被他教训也不敢反驳。
他们也没想到堂堂福斯特家族的掌权者会出现在这里,更不可思议的是,在犯罪分子开枪的刹那,他竟然用肉身撞开了一个心理医生,要知道奥尔曼的改造的义体手枪安装的是爆炸弹头,霍格也有可能因此而受伤。
这可不是他们熟悉的议员。
面对这种危机情况,他们巴不得身边的人作为自己的肉盾,帮他们挡住每一个弹片。
难不成……
这个心理医生是霍格的姘头?
不过看他们的年龄,应该相差了四十多岁吧。
暴恐机动队的成员们不约而同的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但转念一想,这个年龄差在第一区非常常见,对于议员们来说,金屋藏娇可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们在局里每天都能听到不少关于议员们的花边新闻。
“去完成你们的工作。”
霍格向他们下达指令,弯腰扶起了露西,将还处于昏昏沉沉状态的她扶上了电梯。
露西的办公室设计成了公寓式的风格,整个屋子都是暖色调的,客厅则被改造成了小型图书馆,第一个书架上摆满了关于心理学的书籍。
她平时就住在这里,客厅用于办公,下班了就直接去卧室里休息。
她脱力地坐在沙发上,还没有从刚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这里是她平时与患者们聊天的地方,之前奥尔曼也曾坐在她的身边,向他倾诉着自己在职场上遭遇的种种不公平的对待,而她最后看见奥尔曼是在电梯门即将关闭之前,他倒在血泊中,被暴恐机动队的队员们像处理垃圾一般放进了裹尸袋。
犯罪分子当场死亡。
他的名字或许会登上第一区的娱乐式的晚间新闻,成为主持人的调侃对象。
她并不怨恨奥尔曼,那是一个被工作压垮了的可怜人,而像他这么可怜的人在第一区比比皆是。
“没想到心理医生也是个危险的职业,你以前也经常会遇到这种事?”
霍格有些好奇,这是他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双眼去观察其他人的生活,在过去,他对于其他职业的了解仅限于工作报告或者会议期间提供的数据,对于议员们来说,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是一个个冰冷的数据。
人很难对数据产生同理心,因此哪怕是那些涉及到犯罪、疾病和事故的死亡报告,也不会在他的心中牵扯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但这一次,他想到了自己的新朋友露西。
如果她死在了那个精神病患者的枪口之下,也只会让犯罪报告里的人数增加一人,甚至无法撼动死亡人数的百分比,这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这是霍格人生中第一次因为那些冰冷的数据而产生沉重感。
“没有,这是头一次。”
以往那些最严重的病人通常会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他们几乎不会像奥尔曼那样在病发时拖上其他人陪葬,这让露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她向对方提供的建议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以为他已经痊愈了。”
她记得上一次见面时,奥尔曼先生的精神状态很好。
他整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不再关注于上司对他的苛责,以及工作中遇到的那些不愉快,他开始畅想起未来的生活,他说只要再坚持两年自己就能带着一大笔存款回到自己的故乡,过上慢节奏的生活。
他可以买一套大房子,把家里人都接过去住,最近他正在研究人工智能,还让她帮忙提供建议。
当时的奥尔曼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似乎是因为有了霍格的介入,他们很快就得到了执法者部门的通报。
整件事听起来并不复杂。
无非是因为公司最近不景气,需要辞退一批员工,奥尔曼因为之前请过假去看心理医生被列入到了名单之中,但后来的奥尔曼发现那一切都是借口,很快有新员工顶替了他的岗位,他想要去找上司理论,却被保安痛扁了一顿丢在了大街上。
奥尔曼一怒之下去了一趟义体医院,将自己的手改造成了手枪,在上司出门的路上一枪打爆了对方的脑袋。
“这是公司的惯用手段。”
霍格评价道,他实在是太了解公司了,他们辞退人并不需要太多理由,当他们认为你已经对公司不再产生价值了,他们便会找到许多合法合规的手段辞退你。
这样的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而奥尔曼或许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因为其他人只会逆来顺受地吞下这个哑巴亏,灰溜溜地离开第一区。
“失业导致了他病情急剧恶化,他不久前才偿还完义体改造所欠下的债务……”
露西喃喃自语。
她理解了奥尔曼的行为,却不理解他在摁下扳机枪所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人在催他。
谁在催他?
又为什么要催他?
尽管对于精神病人来说,幻听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症状,但露西却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不得不怀疑可能是有人对奥尔曼说了些什么才导致他的病情急剧恶化。
在下岗失业后,奥尔曼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再次出现时,病情已经严重到了用枪指着她脑袋的程度。
但紧接着,露西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谢谢你霍格先生,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理论上来说,她接近霍格是为了治疗对方的精神疾病,但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反倒被霍格给救了。
她觉得乔克一定不会相信刚才在一楼发生的事。
在面对持枪的罪犯时,霍格竟然冒着自己中弹的风险在千钧一发之际撞开了她。
或许,这也是病情的症状之一,却让霍格变得温和而又富有同理心。
“不用谢,替身使者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霍格说道,“而且就算没有我,你的替身也会在危机时刻帮你躲开子弹,有人说过,替身是人类精神力的体现,所以它一定会保护你。”
“……有人?你还有其他同伴么?”
露西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他不方便露面。”
“我理解。”
露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她意识到就和奥尔曼的遭遇一样,霍格之所以对他替身使者的身份深信不疑,恐怕也是某人引导之下的产物,而刚才所发生的事让她对这个概念产生了不同的看法。
她仍然无法解释距离她足足有几步之遥的霍格是如何比子弹更快地撞开了她。
除非……
霍格真的能做到像他所说的那样,让整个世界的时间停止2秒。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们回头再联系。”
霍格看出了露西精神状态不佳,主动说道,“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我最近应该都会待在第一区,随时保持联系。”
……
在焦急的等待下,乔克终于接到了来自露西的电话。
“诊断结果如何?他最快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可以适当得多用些药物,至少要保证他在下周的会议时能保持清醒。”
电话接通的瞬间,乔克连珠炮般的语气就传了过来。
“乔克先生。”
露西耐心地等待乔克说完,又给了他几秒时间平复心情,才说道,“和霍格先生见面后,我改变了看法。”
说话时,她正站在窗前,眺望着第一区熟悉的夜景。
夜幕已至,整个城市灯火通明,她看见了在这栋楼的对面,还存在着无数像奥尔曼那样的人。
而经过了这一晚的邂逅,她对霍格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说不定,替身使者是真实存在的。”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电话两端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乔克沉思许久,仿佛在整理措辞。
但十几秒过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露西,你也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