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激烈的战况变得更加严峻,不过“萧长彦”带来了四方人马,这些人仍旧还防备这彼此,却不妨碍他们先一致对外,骁勇的刺客很快就被压制。
“萧长彦”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就杀到了祐宁帝的身边,他转过身横剑当在祐宁帝的身前。
尚未分辨出真假的祐宁帝,开口欲问:“何故来迟……”
“陛下,当心!”
祐宁帝话音未落,人突然被一撞,等他转过身,就看到背对着的他的“萧长彦”反手向后一剑,刺入了萧华雍的身体里。
兄弟俩还保持着背对背的站立姿势,那一剑穿过了萧华雍的后背,剑尖滴着血。
若非萧华雍推开了他,这一剑就必然穿透自己的肺腑。
祐宁帝是第一个回过神,他抬脚越过萧华雍,将“萧长彦”踢飞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殿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萧长彦”跌下去,一个翻滚就朝着窗户奔出去。
“擒拿景王!”还是沈岳山高喊一声,大家才回过神。。。
刺客赶紧开始撤退,殿内的禁军忙奔出去追击“萧长彦”。
“七郎!”祐宁帝扶住萧华雍,他的神色复杂,“御医!”
其实他虽然心中有几个怀疑对象,萧华雍与沈羲和其实是首要,但是现在他又不确定起来。
太医令与太医丞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到了近前,两人给太子一诊脉,顿时心口一咯噔,俱是面无人色。
太医令硬着头皮:“陛下……剑上……有毒。毒极其霸道,殿下……”
后面的话太医令与太医丞伏地不起,不敢说出口,但人人都知晓。
这个时候沈羲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娴雅端庄,她推开了所有人,看到倒在祐宁帝怀里的萧华雍。
没有抽泣,没有哽咽,眼泪却是止不住奔涌。
她险些跌坐下去,是墨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扶着她护着她的小腹,让她缓缓跪坐在了萧华雍身边。
萧华雍一把握住她的手,贪恋地深深凝望着她,琉璃般的眼眸依然如春水般温柔,仔仔细细看了她好一会儿,萧华雍才转头看着祐宁帝:“陛下……儿为呦呦腹中骨肉……取名钧枢……可好?”
萧华雍想了很多,只要他离开,陛下就可以再立东宫,他必须要绝了陛下另立储位的路!
还有什么比他这个皇太子为救陛下而亡更妥当?他众目睽睽之下“身亡”,也跟更容易金蝉脱壳。
他这一“死”,陛下对他所有的猜疑就会尽去,陛下欠了沈羲和,也欠了东宫,更欠了他的骨肉!
日后只要抓不住沈羲和谋反的罪名,陛下都不能再对沈羲和出手,否则天下人齿寒!
他说过他要为她铺平所有的路。
钧枢二字,寓意深远,他若寻常时刻提出,只怕御史台都要参他有不臣之心。
放在此刻,谁也不能说出错,他只是想要给孤儿寡母一道护身符罢了!
没有了丈夫的东宫妃,没有父亲的东宫嫡子,活得该有多艰难?
倘若日后没有继位的资格,就注定沦为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
身为儿子,他在父亲生死攸关之际,挺身救父身亡,这是大孝。
身为臣子,他在君主临危之时,慷慨就义,这是大义。
余下他还是丈夫还是父亲,他想要临终前为妻儿谋划一些,谁也不能指摘。
祐宁帝侧首看着泪如雨下,却没有一点声响的沈羲和,他这一刻想要把沈氏女盯穿看透,他很想知道,沈氏女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令他的儿子死也要为她谋利!
“陛下喀喀咯……”萧华雍仿佛硬撑着一口气,央求而又执拗,“恳请,陛下……成全。”
这一句话似乎耗尽了萧华雍全部的力气,他整个人丟灰败起来。
却努力望着陛下,眼底的哀求之色越来越涣散。
“陛下,你再犹豫什么?你要让七郎死不瞑目么?”太后一声高喊。
“陛下,太子孝悌忠信,从未求过陛下,还望陛下成全太子遗愿!”陶专宪第一个支持萧华雍。
其它觉得有利可图也好,当真是被萧华雍的举动感动也罢,都开始附和。
“好。”祐宁帝一口应下,“太子妃无论生男生女,取名钧枢。”
好似得偿所愿,放下了心中执念,萧华雍身子软了下去,他轻轻摩挲着沈羲和的手:“呦呦……只盼你……嫁我……无悔。”
这是萧华雍最后说的一句话,也是一直梗在他心中的隐忧。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萧华雍,他何时都是自信的,他所有的忐忑与忧虑都给了沈羲和。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萧华雍,他何时都是睿智的,他所有的痴傻与稚气都给了沈羲和。
杀伐果决,一往无前的萧华雍,他何时都是利落的,他所有的迟疑与矛盾都给了沈羲和。
他爱慕她,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捂热她冰冷的心,将清心寡欲的她拉着与他一道坠入爱河。
却又因着可能无法长久陪伴她而懊恼自己为私欲让她拥有后又不长久,换来一场伤心。
他最怕的是她垂垂老矣之后,回顾这一生,后悔与他相知相守相慕。
她的未来还很长很长,他怕她用短暂的幸福去缅怀一生的孤寂。
沈羲和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抚上他的脸,满脸泪痕的她扯出一抹笑,声音涩且哑:“今生嫁你,永世无悔!”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比萧华雍更爱护她,一心一意,满目柔情,没有分给旁人一丝一厘,全部都是她。
她曾说她不信潘杨之好,现在她不屑潘杨之好。
因为她拥有了萧华雍,他给与她的一切早已经超过了这世间所有的男女之情。
正如现在,他明明可以不用挨这一剑,有千百种法子死遁,却偏偏为了她,为了她心心念念的沈氏而冒险。
萧华雍是挂着满足的笑在总有人眼里闭上了眼。
祐宁二十三年六月,皇太子为救陛下遇刺身亡,终究是应了那句活不过两轮的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