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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除夕岁首

[三国]香草门庭 青山见晓 2974 2024-10-17 09:42:24

跪、拜,再跪、再拜……

寒冬岁末,除夕祭祀。

滞留雒阳的诸荀,在辈分最长的荀忱主持下进行岁终祭祀。

之前,荀忱有来问荀柔是否愿意主持祭礼,荀柔推辞后,他也就只好上阵了。

祭礼之后是飨宴,因为一半人在丧期,酒食便显得疏陋,好在双陆、围棋、猜枚这些游戏玩起来,宴会气氛还是很热闹的。

荀柔手气不好,在双陆棋上连输三盘,站起来退位让贤。

他一起身,就看见另一边围棋组,荀攸身旁立着荀缉,父子两一道围观,两人都穿着绛色深衣,双手拢在袖子里,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眼眸深邃的盯着棋盘。

平时他怎么没发现,这对父子这么像?

荀柔忍不住一笑,就见荀攸抬起头望这边看来一眼,踱步走过来,“现在将近二更,明日进宫朝贺,子时就要起来,小叔父不如回房稍事休息?”

一听到明天早起,荀柔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也好。”他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

大侄子是好心提醒,只是他回去未必能睡得着。

礼仪曰: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

这句话的意思是冬至放假、放大假。

所谓择吉辰而后省事,负责演算吉时的太史令,在他的暗示下(对方自己也十分乐意),就将吉时一直后拖,一杆子支到除夕,拖到不能再拖。

没办法,岁首大朝也是写进礼仪的。

在今天,他将将渡过了一个奢侈的二十天年假虽然除了能睡懒觉,他一天都没歇,还是觉得时间不够。

而现在的他,就像现代时空大假放完又面临考试的学生,预计的学习任务还没完成,所以既心虚又空虚又痛苦明天开学,要起一大大大早。

多早?

夜漏未尽七刻凌晨三点钟,他需要衣着整齐入宫朝拜。

也就是说,几乎一点就得起床。

并且接下来整个正月,都是各种祭祀典礼,经常需要昼夜颠倒,通宵达旦。

灵帝在位时,他头一次为官错过了正月,第二次遇见灵帝生病,躲过两回。

这一回,新君继位的新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除非袁绍提前打上来。

走出正堂,迎面寒风,冻得一哆嗦,瞬间全身的温度都被带走了,荀柔连忙将斗篷裹紧,虽将要入春,但冬寒还未销尽,风还是很硬,雪还没化完。

“还真是小冰河期啊……”

颍川的纬度与雒阳相差并不大,从他在这时代生活,似乎是一年比一年冷的。

“小叔父?”荀攸跟上来。

“我是说,今冬比历年都要冷啊。”踩在地面就像踩在冰上,荀柔却像一个拖延交作业的学生,走得特别缓慢。

荀攸点点头,“幸而将尽。”

“是啊……”寒冷却和平的冬天,这就要过去了。

荀柔深深呼吸了一口最后的和平空气。

但作死的后果是,咳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冬天,他几乎一半都处在病弱的debuff状态,偶尔会恍惚感觉到人物板面在持续掉血。

“小叔父明日不如告假?”荀攸担忧道。

荀柔摇摇头,“明日是岁首。”

新年新气象,明日大朝,董卓要不干点啥,他都不相信。

这个事吧,真想想都很绝望。

话说回来,这种事大侄子定然清楚,以前都不会问出口……

“我欲让阿平送信回颍川,不知可否?”荀柔脚步一顿。

“自无不可,小叔父直接吩咐他便是。”荀攸毫不犹豫回答。

荀柔……

他承认,他从来没看不明白大侄子。

“常山太守”

“韩文节已赴任,”荀攸道,“其人素性恇怯,必不至令小叔父担忧。”

距荀攸任命常山太守,已将近五个月,按律官员超三个月不赴任,算作弃官,所以在雒阳见到公达之后,荀柔便知道,需要选出新任常山太守。

因为有平难将军那几万人,这个位置就有点特殊,况且他已写信过去,请对方在必要时候支援颍川,如此常山太守一职就更重要了。

他正斟酌,董卓却给了一个没有理由拒绝的人选颍川韩馥。

荀钟韩陈,颍川四长,在祖父一辈开始,相互结交联姻,韩馥出生颍川舞阳韩氏,虽然近来有些疏远,论起来还是通家之谊。

韩馥才能平庸,靠族中培养,一路做到御史中丞,与他也偶有来往,至少外人看来,他们是同气连枝的关系。

他看不出这是否是一场示好,直到公达提醒他,韩馥族兄韩韶,时任九卿之一的太常卿,与廷尉郭氏相互联姻。

所以,董卓想要分化颍川士族?

荀柔没有拒绝这个人选,也希望历史上下场凄惨的这位仁兄,能逃脱原来的命运。

但同时,他没有再为荀攸请官。

一方面,他觉得公达留在雒阳,有个相互商量的人很好,另一方面,他觉得雒阳危险,希望公达知难而退。

再则……

“公达,你究竟是何打算?”荀柔还是忍不住问出。

大侄子向来很有主意,若是不愿意,他根本无法自作安排。

荀攸望过来,露出些微笑意,“小叔父又是何打算,亦未曾告诉攸。”

被反将一军了。

荀柔泄气,老实回寝室躺平,闭眼睡觉几乎才一瞬间,再睁开就该起床洗漱出门。

星辰密布,夜风清冽,时辰未到,宫门外已停满车马,身着绛衣的百官在御阶前候满。

虽然宫门已开,却谁都没着急入宫。

不需时,前导后从数十人马簇拥下,一辆四马并驱,朱班轮、皂缯盖,悬着形如新月的黑幡的安车,缓缓碾过霜晨,在宫门停下来。

周围的公卿,呼啦啦一下围上去,向车上年轻的太傅寒暄见礼。

太傅于车上立见,一一向众人还礼,温语慰问一番,又与平阳侯吕布论了一回对方带来的玉璧。

话语不时,身后响起隆隆车马之声。

众人回首,夜色之中,黑马玄甲骑士执斧钺前导,金甲骑士举帜在后,一辆朱轮青盖,画幡金藻,四匹玄马所拉的金车缓缓而来。

公卿百官顿时噤声。

荀柔探望了一眼那辆比寻常安车大两倍的,装饰得辉煌的大辂金车,扶绥下车,心底摇头,“来者不善啊……”

片刻,假期间腰围见长的董卓,也踩着骑卒下车来。

重重的声音,待至其走进,荀柔才发现,对方官服之下,还穿了甲衣。

“太傅,请。”董卓展开油脂厚重的大手,站在却非门前,态度热情得就像招待客人。

荀柔点点头,抱着装有玉璧的木匣,跟随其后。

夜漏未尽七刻,钟鸣,奏乐。

公、侯献璧;二千石献羔羊;

千石、六百石献雁,四百石下献雉。

献礼完毕,二千石以上再入殿,叩拜呼万岁,天子赐酒,百官宴飨。

宴席毕,天子昭告天下:方春东作,敬始慎微,罪非殊死,皆须麦秋。[1]

荀柔在前排,虽然困得眼睛都要闭上,却还得强打精神。

以上这些,都是礼仪,所谓秋后论罪,是一个劳动力尚低的农业大国,不得已的妥协。

岁首的初诏过后,就是大朝,按礼,这样的时候,是百官拍天子马屁,天子再勉励百官的虚伪时间。

但今年有了董仲颖这位前将军,旧年的造作风气,被刚健朴实的军队作风取代。

他主要是一件事铸小钱。

去岁免赋税,朝中又反对他征收今年新税,但天下动荡,各地匪徒四起,需要用兵,朝廷却又这样困难,拿不出钱来,该怎么办呢?

那只能再铸小钱,以给军资。

至于铸造的铜哪里来?

自然是宫中那些动辄数百斤的铜人。

先帝横征暴敛,流毒百姓,强抢民财为己享乐,如今陛下仁爱百姓,自当纠先帝之错,将这些钱财还诸百姓。

荀柔不知谁给董卓出的这个主意,但显然,他现在完全清醒了。

自古以来,钱从来不是恒定价值之物,粮食、布帛才是,而有汉之后,再增加盐铁。

钱不过是指代,铜与金银兑换的概率,都在浮动,更别说其他。

“……中平三年,先帝铸四出文钱,而天下谷贵增倍,饿死者无数。”国家并没有那么多物资,只会通货膨胀好吗?

“勿说铸小钱,就是寻常铸钱,也需计与民间钱币之数之后,再小心斟酌数量,若铸小钱,必使天下大乱。”

董卓封他家几个侯爵,占几块地方,修几座堡坞,他都可以忍耐,百姓也可以忍耐,但铸钱,这是让天下崩坏的馊主意!

荀柔不得不打起精神,给这位没搞过经济的董将军,仔细讲解铸造小钱的种种危害。

他以为这就跟鹰酱印美币一样吗?咱现在是闭环经济,没有全世界买单,只有百姓买单,而且还只有京畿雒阳三辅一代的百姓买单。百姓根本买不起!

“若如是,军费又将何出?”董卓并不着急,一番陈词将自己说得家徒四壁,将西凉军说得凄惨无比,为国效力却衣不能御寒,食不能果腹。

荀柔要不是亲眼见到董白和董母在白马寺佛会上,一次捐钱二十万,董军部将家属各个十万五万比着相互斗富,他可能就“信”了。

“将军不必着急,军需自然有,只是需从长计议。”

“税赋需待秋后,太傅莫非敷衍于我?”董卓不悦摔袖。

“还请董公稍安勿躁。”

“若是外寇杀至雒阳,城中却无守兵,倒时太傅可担待得起?”

“若至那时,柔亦出城为战,死不旋踵!”

话赶话到这一步,董卓显然意识荀柔此次拒绝坚持,也就缓了语气表示可以再等一等,不过,还是表示,希望能在春种之后出兵汉中,为天子扫平五斗米教。

然而,就在荀柔以为对方暂时妥协之时,董卓却趁夜将宫中金马殿前两匹铜马运送出宫,围将作府,令工匠破铜马以铸小钱。

自然先有工匠不服,但在两个老工匠被杀之后,没有人再敢硬挺。

有了铜马,再有铜蟆,铜人,直到他要将朱雀阙铜雀熔铸,才有人冒死传来消息。

为时已晚。

小钱瞬间就被西凉兵,强买强卖流传出去了。

【熹平中,董卓用事,法令苛酷,爱憎淫刑,冤死者千数,后破铜人,更铸小钱,货轻而物贵,谷一斛数十万钱。】[2]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来自《后汉书。礼仪》

【2】来自《三国志。董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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