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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纷至沓来

[三国]香草门庭 青山见晓 2999 2024-10-17 09:42:24

病总会好,伤疤会淡,再强烈难堪破的感情,也会在时光一次一次冲刷下,坦然和解。

父亲的棺椁安放在白马寺,荀柔与姊姊荀采借了僧舍暂居,守灵百日。

长安白马寺本无白马,当初僧人想因新塑普贤菩萨金像为名,被荀柔以官舍名称已定,且外邦番神不得为中朝之正神为由拒绝。

他从不敢小看佛教的影响力,本土中,世俗力量儒家大行其道,但孔圣人不谈“怪力乱神”,讲究务实,将形而上的神怪信仰部分空白让位给道、五行、阴阳家。

但这几家门槛高,对于不通文理的农夫工匠,未免太过高大上,佛家正好弥补了这一空隙。

比起冯虚御风、隐于深林的文人式浪漫,六道轮回,更贴近普通百姓生活,也更易理解。

在长安的白马寺,香火旺盛,人群也从在雒阳的高门贵族,下沉到平民百姓,比雒阳更繁丽的佛堂一座座建起,铜铸的佛像光辉灿烂。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但毕竟曾经合作愉快,荀柔只卡了定名权,让这些外番大胡子和尚谨慎些。

佛寺立在红尘中,就要世俗规矩,若不识趣,他也不介意做做好事,送他们去见西方佛祖。

春天风和日丽,荀柔守灵之日却并不得闲,每日公车、轩驾前来相见,络绎不绝。

盖勋病免已回长安,荀柔并未忘记他,招其子盖顺前来相见。

“元华先生道,家父之病如今暂无性命之忧,但已成痼疾,恐难再为国朝效力,父亲于家中常懊恼,却只能辜负太尉垂望。”盖顺言辞委婉,大异其父。

盖氏数代二千石,就因籍属敦煌,为关中官宦所低,少亲友,家财也仅以自足。

荀柔望其衣冠端正略显陈旧,言语颇有城府,试以凉州及羌胡之势,果然言之有物,还会羌语这便是意外之喜,向他递出准备好的offer,“君可愿从我出征凉州?”

盖勋旧年从夏育出征兵败,为羌族叛军所围,羌族首领称为贤人欲纵离去,其人罥骂不从,羌人不愿杀害,将他绑于马上派人送回汉军城池。

盖顺本事如何,几句话还看不出,但只要他爹这层基础是真的,这回出征荀柔就愿意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愿为太尉爪牙。”盖顺单膝跪地,神色沉稳道。

收拢盖氏,又见杨奉,此公年倍盖顺,衣着也远比之鲜丽,却不如年轻人沉稳。

荀柔并不小看他,礼仪周全请他入座,“一时不便,不能拜访,只好请君前来,还望见谅。”

年轻时候的沉稳,未必是真沉稳,到杨奉这年纪,见事越多,胆气越小,也很真实,但这个真是胆小之人,一个真紧张害怕起来,却可能让尚未分化的白波军造反。

“不碍事,不碍事,太尉相招,某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杨奉态度卑微。

他既然已至长安,除非逼不得已,是不想回头的,但人为刀俎,性命悬于荀含光一念间。

“左冯翊一地,西临羌中、鲜卑胡,都尉之职,关系长安安危,盖都尉以病退,杜子绪年轻文弱,恐难将兵众,君娴熟军事,不知可愿任此职。”荀柔看得出他紧张,便也不多寒暄,直接道出本意。

盖勋交接完毕,回长安,左冯翊一郡长官便空出来,可以让杜袭摘掉“代”字,直接上任,但恰逢此机会,又恰恰好有适合人选,他就想将军政分属,摆上台面来。

杨奉眉梢一跳,眼瞳扩大,两颊肌肉收紧,嘴唇一抿,“杜君千里之骑,当世之美士,岂不能任此?”

“杜君以左冯翊内史掌民务,亦为二千石,庶务繁冗,恐难兼顾军事。愿君协助杜君,勠力同心,共担左冯翊之政,为京畿蔽翼,如何?”

左冯翊都尉,例有五千常备兵马,虽看上去为辅佐,但是实实在在的兵权,荀含光解释的如此清楚,这是…真的还要用他?

杨奉惶惶多日,纵得朝廷封的关内侯仍不敢放松,直到此时还有一丝不敢相信,但还是连忙离席叩首谢恩,“多谢太尉赏识,某定不负太尉之望。”

“左冯翊原有兵马几千,盖都尉久病不曾习练,多有荒废,君既往之,带些宾客曲部才好操练。”荀柔指点道。

原来如此,杨奉这下完全放心了,揣度着道,“白波军旧为民匪,不习军法,某虽为众所推,却常常难为,唯三百同乡同族亲友,相伴数年,不忍背离。”

荀柔如今也是老演员了,当即点点头,叹息道,“同乡之情,死生契阔,令人唏嘘。”

才留三百人,如此识时务,是值得他唏嘘一回。

送走杨奉,再来徐荣。

这位出身幽州,曾跟随董卓,又在董卓死后,立即选择投降朝廷的打工人,已被他放置一年。

旧时凉州军势力实在太大,他不敢尽用,以免军中力量失衡,徐荣晚一步回长安,又不曾有军功在身,自然也就没有位置。

不过这也是常事。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这句话,形容这时代不能武转文的将领,也不算错了。

如今兵卒成分逐渐复杂,凉州兵也逐渐分化,本土化,问题也就不存在。

而被搁置的徐荣,由于文化程度不高,果然不曾被长安公卿关注,仍然老老实实的窝着。

“若以君守函谷关,徐君当如何为?”

“某唯竭力以效,蹈死而已。”徐荣回答铿锵,眉目不动,唯眼中瞬间就有神光。

荀柔点点头,“皇甫将军年纪渐大,恐其有失,以君代之,函谷关之要,不必我多言,君必知之,君不负朝廷,朝廷必不负君。”

军事上,他对徐荣这样的名将,没什么能指点的。

“敢不效死。”

皇甫嵩年纪虽然大了,但在函谷关驻守二年,不曾有失,将之换下来,实为荀柔私心。

他倒不是不相信皇甫嵩对朝廷的忠心,与盖勋等人相似,这位出身边凉州得边将,对名士……有点舔。

一向又与卢植与郑泰交好,而卢植、郑泰两位董卓时期辞官离去的老大人,如今又来长安。

这些汉朝老臣,忠心不必置喙,人也不恶,绝非心怀异图之辈,但忠心之下,做出的事情对否,却让人怀疑。

若他们以为天子乾坤独断,才是正确呢?又或他们被袁绍之类的人物说动,重定天下不必大动干戈呢?又又或者,他们怀疑他有权臣之嫌,有异心呢?

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荀柔逐渐体会到掌政者的多疑。

就当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在即将出征关外之前,他必须扫平一切潜在风险。

不过为更保险起见,让堂兄荀悦邀请盖勋和皇甫嵩二人到太学就职好了,也算是两全其美。

毕竟说起来,皇甫嵩年纪将近七十,也确实不小了。

处理诸般琐事,荀柔又进宫去见了一次天子。

成亲过后的刘辩长高了些,长胖了些,看上去更沉稳。

“太尉似瘦了些,守孝辛苦,身体可好些?”只是一开口,就还是和从前一样,“这是皇后特意准备的素饼,太尉且用些。”

荀柔躬身谢过,含笑道,“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

刘辩唇角飞快一抿,继而微笑,“皇后贤良,令德淑均,都是先生当初举荐之功。”

荀柔摇摇头,这和他可没关系,“恭喜陛下将要得子,倒时候臣恐怕不能回来,提前祝贺陛下。”

虽然不是皇后,但宫妃有孕,倒也并让他意外。

刘辩这次笑得真开心了,“将来皇子长大,也交与太尉教导。”

“陛下信任臣,臣自当尽力。”荀柔又微微欠身,“臣今日来是有些话要说。”

“太尉请讲。”刘辩立即道。

“不知陛下是想留名青史,还是托躯丘山,湮灭荒丘?”

刘辩脸色瞬间涨红站起身,张口结舌,“太、太尉何出此言?朕近日有什么大过吗?”

“还请陛下安坐,臣所言确实过矣,”荀柔微微叹了口,“臣只是想告诉陛下,近来朝中议论修筑陛下陵寝之事,是臣授意从侄公达引导朝臣讨论陵址,以此搁置陵寝修筑工程。”

天子登基即开始修筑陵宫,而刘辩登基三年,至今还没开始修建陵寝,其中他的有意拖延,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如今天子出孝又成亲,这个问题便又有人提出来。

荀柔守孝中,就让荀攸在讨论中提出这个陵寝该修在何处这个新命题,转移视线。

这问题挺不好回答,建在长安,这里都是前汉皇帝,如今刘辩这支的祖宗,却几乎都埋在雒阳。

但雒阳嘛…不说敢不敢去吧,那边现在哪能征发人呢?

“陵寝修建,短则十余年,长则数十年,惯例用每年赋税三分之一,所役民夫为当年之役十分之一。如今朝廷只保有长安,需连年征战,若以此例,则国家危亡,近在咫尺矣。”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当初荀柔第一次看见时,简直惊得说不出话三分之一,仅仅修帝陵,每年花赋税三分之一!

“朕明白了,朕会在朝上拒绝。”刘辩点头,“天下未定,朕岂能如此。”

“陛下不必着急开口,等朝中争议上三个月再说。”荀柔几乎手把手教他。

等王允那些人吵嚷得没力气了,再开口,才有用呢。

“好,太尉放心吧,太尉出征在外,还望小心刀矢。”刘辩道。

“多谢陛下关怀。”

三月长安春光最盛,草长莺飞,花如锦绣。

出征之日,是先卜筮好的晴天,饱食过的马儿精神抖擞,在阳光下高扬头颅,墨黑鬃毛闪着光泽。

矫健的士卒沉稳肃穆,高高树起旌旗。

荀柔在高台上诵读了出征誓言,以及得胜奖励,又由传令官高声朗读军营戒律五十斩首。

军规严酷,不容轻忽,一道道“斩”,柔暖的春风都渐渐沉寂,更别说围观的长安百姓。

最后春风飘散,只剩下凛冽而沉重的“斩”,落下来。

上万漆黑如云的铁甲军士,分营列阵,方圆数里,荀柔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执掌大军征伐。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带领过这样规模的军队。

他似乎应该感到惶恐,数万人的性命,从今日始他要完全承担,一道命令,或许就会带走上千性命,但并没有。

只是在军令宣读完毕后,他平静的挥动手中小旗,下令出发,在亲兵护卫下上马,扬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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