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做得温漓是彻底睡不着了。
先前发送出去的笑脸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光脑上的聊天界面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一厢情愿”。
明明说过,不管何时何地, 只要他找就一定会回的。
是生气了吗?
生气也是正常,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安德烈他绝对不会高兴。
一句道歉变成一片道歉小作文,文字删删改改不知多少遍,温漓眉头紧锁抿着唇再一次按下删除键,可这一次却不小心一个手滑按成了发送。
温漓急急忙忙寻找着撤回按键,找了半天才发现虫族的聊天设备根本没有撤回的功能。新用户注册后默认的弹窗头像孤零零地留在界面上, 直到屏幕暗下也没有收到安德烈的消息,温漓心中失落更甚。
窗外夜色浓稠,光脑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
第一条消息是早上十点,第二天是中午12点,第三条是凌晨三点, 温漓这三条消息跨越了十五个小时, 任凭他再如何找理由也无法自欺欺人说安德烈没看见消息。
安德烈就是生气了, 而且还气的不轻, 他这一招先斩后奏逼的太过,直接让对方气的不想管他了。
这个认知让温漓心里陡然一慌, 想打电话可又想到时间不对,只能硬熬着等到天亮掐着点再一次发去了消息,依旧是石沉大海。
四条消息孤零零地待在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上, 像是在唱独角戏。温漓握着光脑的手指逐渐收紧,掌心被坚硬的外壳嗑地发疼。
巨大的恐慌让温漓加快脚步, 他要见到安德烈, 立刻马上。
温双脚堪堪踏上小洋楼中的草坪, 温漓就被不速之客堵了个正着。三五辆漆黑的悬浮车将小洋楼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奥德曼掀开车门款款走出:“温漓阁下, 这天才刚刚亮您这是要去哪儿?”
奥德曼能当上雄虫保护协会的副会长自然不是个傻的,他欢天喜地将温漓从安德烈府邸接出来可不是为了方便他离开逃跑的,小洋楼附近早就安排了监视看管的虫,从温漓入住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就处在监视之中。
大门被封死,穿着黑色制服的雌虫缓缓将他包围,被迫回到客厅的温漓看着奥德曼眉宇间冷意堪比秋日的霜:“你要囚禁我?”
奥德曼连连摆手,滑不溜秋地将话题歪曲:“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您是高级雄虫出门自然得做好安保措施否则遇到狂热分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雄保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您着想啊!”
温漓不想和奥德曼扯皮,这些满嘴冠冕堂皇的家伙像是嗜血的蚊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想要什么?”
奥德曼假笑:“我们当时是想将阁下您的利益最大化,雄虫保护协会专门为雄虫服务,一切都是为了雄虫们的利益。”
温漓当然不会相信奥德曼的鬼话,不留情面:“你笑的很假,还很丑。”
奥德曼唇边的笑意僵硬了。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他丑和老,每日花在保养皮肤的时间几乎占到全天的三分之一,忌烟忌酒忌糖从不熬夜,这些年为了维持十八岁一般的美貌吃尽了苦头。这两天因为忙着处理温漓他连日常保养都没时间做,可现在罪魁祸首竟然在他面前说他丑?!
不顾温漓和其他虫在场,奥德曼直接从怀里掏出了镜子,怼到面前好一通检查,并没有发现眼角多出任何细纹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奥德曼朝身后扬手,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灰发雌虫从他身后走出:“阁下说笑了,今天我来是为了给您送个小礼物。”
随着奥德曼的话音,两只灰发雌虫乖乖地走到温漓的脚边跪下,他们的姿态软得不能再软,像是展示台上的物品像买主展现自己最佳的一面。
跪在脚边的雌虫高挑纤细,温顺美丽,他们是一对双胞胎,一双眼睛是罕见的异色瞳,像是一只被刻意调教好的布偶猫,只要来人一伸手就会将自己柔软的肚皮送上去。
温漓满眼嫌恶地避开了他们贴上来的身体,朝奥德曼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奥德曼看了眼被温漓拒绝后跪趴在原地不动的双胞胎,呵斥一声:“没用的废物,竟然惹得温漓阁下生气,教了你们那么多天没有学会一丁半点东西吗?看来你们还得回去多学几天!”
温漓皱紧了眉,他清晰地看见奥德曼说道“回去多学几天”时双胞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那是害怕极了才会有的表现。不等他思考,他的手就覆上了一片温软,温漓猛地后退再一次拉开了距离。
“阁下不喜欢我们兄弟吗?”
他们不敢直接触碰雄虫,只能虚虚贴着,指尖撩起什么都遮不住的纱轻点着雪白细腻的腰肢:“我们的腰肢很软很热……”
晶莹的酒液撒上那片珠光粼粼的皮肉,一上一下地抹开:“胸膛又软又滑……”
在帝国,有些雄虫有特殊癖好,喜欢“三人同行”。
他们口中说着无比诱惑的话语,可眼底却一片死寂,好似一潭死水没有一丝光亮。
奥德曼的声音好似毒蛇般幽幽响起,温漓抽出的手再一次被握上,这一次他看见了那滩死水中浮现出星点破碎的亮光,那是充满惊恐的祈求:“阁下,求您收下我们兄弟吧,求求您了。”
看着雄虫不容分说地再一次抽走了手,双胞胎眼中那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光亮熄灭了,然而下一刻一声清冽的声音在身前响起:“你们想让我收下他们的原因是什么?”
奥德曼假设了很多种情况,但唯独没料想到温漓会问他为什么要送双胞胎的理由,他愣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当然是为了让他们服侍您,让您的生活质量更上一层楼。”
温漓的视线落在双胞胎兄弟脖颈上的黑色项圈上,看不出是用什么特殊材质制作,他曾在星网上看到过说是安全环,是雄虫保护协会为了保障雄虫安全对雌虫设下的禁锢。
看着温漓注意到双胞胎脖颈上的项圈,奥德曼心中警铃大作,他赶紧上前想要阻拦:“温漓阁下,这对兄弟没学好惹了您不高兴,您别生气我下一次带聪明乖巧的来。”
然而在奥德曼阻拦之前,温漓已然握住了项圈:“你们送我豪车别墅许我帝国最顶尖的治疗团队,我确实是高级雄虫但是这样的待遇有些过了吧,据我得到的消息,B级雄虫可不能够住进三层的小洋楼,这起码多加了一倍资金,要说没有所图我是不信的。”
只见他在项圈侧边摸了几下原本一整条的项圈突然自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了其中的纳米隐藏摄像头和尖锐的仿佛口器一般的物件。
大厅内是死一般的寂静,温漓挑了挑眉利索地拿着光脑对着来了三张照片。
“咔擦咔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内格外明显,奥德曼反应过来不管不顾地朝温漓扑了上去。
他扑了个空。
看着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显得狼狈的奥德曼,温漓扬了扬手中的光脑:“你说要是我把这个东西发到网上会发生什么?”
“呵呵——”
一声冷笑传来,跌坐在地上的奥德曼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心安神定,他站起身来故作优雅地整理自己散乱的发丝:“你发不出去。”
他的话斩钉截铁,温漓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端倪,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他尝试发送的照片显示着转圈圈,最后出现发送失败四个大字。
“你们做了什么?”
刚刚一瞬的失态仿佛是错觉,奥德曼施施然朝温漓走来,他脸上依旧是那张和善的假面:“早在阁下您住进来的那一刻您就已经处于失联状态了,这里四处都是屏|蔽|器,上星网冲浪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消息是进不来也出不去的。”
奥德曼轻扫了一眼温漓紧握的光脑,言语轻嘲:“换言之,您的光脑就是个摆设。”
屏蔽了信号?消息发不出去也进不来……所以说,安德烈不是故意不回他消息的!
这个消息让温漓焦虑了一整夜的神经陡然放松,高兴地直接笑了起来。这笑容落在奥德曼等虫的眼中那就是莫名其妙,温漓并不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雄虫,但却是最快发现、同时还是发现后唯一能笑出来的雄虫。
奥德曼只当作温漓受了刺|激精神错乱,即使已经撕破了脸,他仍旧走的怀柔路线:“阁下,雄虫保护协会并不想伤害您,只要您配合我们,您依旧可以拥有现在的一切,房子车子还有数不尽的雌虫都将在您手中。”
温漓冷眼看着到现在依旧鬼话连篇试图劝服他的奥德曼,忽地开了口:“要我怎么配合你们?”
温漓改口太快而且毫无征兆,原本还打算再费好一通口舌的奥德曼愣住了,看着温漓的视线中掩不住的狐疑:“您、您改变主意了?”
温漓双手一摊耸了耸肩,一副摆烂模样:“我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奥德曼被这直白的话语怼的一噎,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了警惕毕竟他们的招数天衣无缝用了这么些年每一次都成功,他胸有成足:“阁下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定时给我们一些您的信息素或者是血液。”
温漓挑眉:“就这?”
奥德曼笑容满面:“就这。”
温漓点头:“我知道了。”
奥德曼继续满面笑容地看着温漓:“……所以?”
温漓指尖微不可察地在身侧一按,确认录音成功后抬起头:“所以什么?”
奥德曼瞳孔猛地一缩:“你录音了!”
他的脸因为一瞬间强烈的情感扭曲,但很快恢复原样,这一次他看着温漓的视线不复和善,直接连虚假的伪装都懒得做了:“阁下,您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我说过了您的消息根本不可能发出去。”
温漓将光脑塞进了衣服里妥帖放好,点头:“我知道。”
奥德曼看着温漓的动作脸上的神情越发不解:“那您到底为什么要做无用功?”
温漓瞥了他一眼:“我知道这里有屏|蔽|器消息发不出去,但是星网有定时发送的功能。”
奥德曼的脸像是烧坏了的陶土寸寸裂开:“……什么?”
温漓这下看奥德曼的眼神真的和看傻子没什么区别了:“你还是直接打开光脑自己看吧。”
温漓不明不白的话像是一根针戳得奥德曼不得安生,他赶紧掏出光脑一进入星网铺天盖地的鲜红标题砸的他晕头转向。
随便点进去一看,置顶的页面赫然是一篇声泪俱下的控告,一字一句鲜明生动仿佛浸透纸张的血泪让虫忍不住潸然泪下,煽动性极强。低下的评论一眼望不到尽头,更恐怖的是那恐怖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重磅消息!雄保会竟然虐待平民雄虫!!】
【新闻独家:一窥雄保会魔爪之下雄虫的血泪史!】
【雄虫保护协会到底是为谁服务??】
【光天化日之下,雄虫保护协会竟然做出这种事,破折号,平民雄虫受难记】
温漓坐在沙发上现在轮到他气定神闲了,看着奥德曼的神情难掩讥诮,他确实因为察觉自己对安德烈的情感不一般后方寸大乱,但他并不是没有脑子,这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有后路。
他在星网最活跃的几个平台上留下帖子设了楼,会定时发送一篇文章,内容是一封求救信,以雄虫的口吻自述自己在雄虫保护协会中所受到的不公对待并恳请有虫能来相救。那些仿佛掺着血泪的话语真假难辨,按照帝星民众对雄虫的珍视程度,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他的这条消息一定会成为爆点,在舆论压力之下相关部门人士一定会出面。
如果雄虫保护协会真的没有阴私那么他们不怕被查,他就当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不过现在看来……
奥德曼简直要心脏骤停,匆匆一瞥他就知道这一次麻烦大了,他赶紧点开通讯界面拨打电话,然而听到的确实一阵忙音,手忙脚乱的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小洋房里头有屏|蔽|器。
奥德曼抬脚就往外头跑,可小洋楼这么大等他跑出屏蔽范围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他怒吼着让虫去拆屏|蔽|器。
十分钟后,大厅里堆满了数十个屏|蔽|器,最小的只有纽扣大小,温漓掏出光脑又是咔擦一顿拍照存案。
奥德曼此刻急得快要爆炸了,看见罪魁祸首温漓依旧唯恐天下不乱悠哉游哉地留取物证“拍什么拍,给我把他的光脑摔了!”
温漓手脚灵活像是一条滑不溜秋地鱼躲过朝他扑来的几个雌虫,冷冷威吓:“我看你们谁还敢动我!现在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雄保会,我被雄保会从安德烈的府邸接出来是有目共睹的,要是我这个来自垃圾星的平民雌虫现在出了任何问题,呵呵——”
要抓温漓的雌虫因为这话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一众目光望向奥德曼。
奥德曼快要气疯了,他知道温漓说的全部都是真的,他的威胁不仅有效还有力,要是现在温漓出了一丁点问题哪怕就是擦破了点油皮雄保会都难逃其咎,这个来自垃圾星的雄虫竟然有如此手段翻了天去!
他咬着牙死死盯着温漓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叮铃铃!!!”
像是为了印证温漓说的话,下一秒奥德曼手腕上的光脑疯狂嗡鸣,温漓看着仿佛石化了的奥德曼勾唇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
清脆的铃声仿佛催命符,奥德曼抖着手按了好几次才堪堪接通,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见他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变得灰白一片。
温漓在他吃人的目光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