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辞也是看呆了,回过神后便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他微微探着脑袋望着卫砚,眉眼狡黠,星野不及。
“呵,卫大人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啊?”
宋君辞轻笑出声,低沉醇厚的嗓音自喉间溢出,悦耳得像是一坛醉人的烈酒。
“你可是要反悔?”
卫砚拿不准他此刻的笑是什么意思,抬眸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仿佛只要宋君辞反悔,下一秒他就会像草原上离了群无依无靠的奶狼,哇哇哭出声来。
虽然此时的卫砚着了一身黑色劲装,长发也高高束起,随风飘扬,飒爽非凡。
可他眼中的患得患失,真是一点也不洒脱不羁呢,与他的这身装扮、这副模样格格不入。
宋君辞在心里腹诽着,倒也没有恶劣地存心戏弄他。
他缓缓抬起手,往着卫砚所站立的位置前进了一步,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覆上卫砚的嘴角,替他拭去一块并不明显的红色糖渣。
此时,两人离得极近,宋君辞将食指上从卫砚那沾到的糖渣不动声色地递到自己的唇边。
精致的凤眼一瞬不眨地盯着卫砚,却当着卫砚的面伸出灵活粉嫩的小舌,将那块糖渣舔舐进自己的口中。
像只狐狸似的眯了眯凤眸,品尝着那丝丝糖渣的甜蜜,宋君辞缓缓睁开眼,望着卫砚:“吃了你的糖,会来得及反悔吗?”
卫砚心中大喜,激动地一把上前抱住了宋君辞,“来不及了。”
卫砚这大块头没轻没重,兴奋起来更是跟条活蹦乱跳的疯狗似的,这一抱直接把宋君辞撞得往后踉跄了一步。
“怎么了?”偏偏卫砚还不自知,以为是宋君辞没站稳,便迅速松开他问道。
宋君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恻恻的抱怨:“你撞疼我了。”
这下子轮到卫砚束手无策得像个木头,只能不好意思地抬手挠着后脑勺。
“行了蠢货,没事儿。我又不是女儿家,撞一下也没什么。”
宋君辞看卫砚这蠢货居然还真的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起来。
卫砚亦步亦趋地跟在宋君辞的身后,这回有了眼力见,开始抢着给他付钱了。
宋君辞满意地勾着嘴角,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望着他。
“还是很上道的嘛,我还以为你是个穿黑衣的木头呢。”
“我可不是木头。”
卫砚不高兴地回瞪了回去,用很是认真的语气反驳,“只是温柔不多罢了。”
“嗯?什么意思?”宋君辞捧着卫砚方才给他买的白玉梨花糕,小口小口地尝着。
卫砚见他也只是随口一问,转头就开始吃了起来,便压低了声音,跟着宋君辞的身后,有些害羞腼腆地说道:
“温柔不多,只给心上人。”声音细若蚊鸣。
宋君辞捏着白玉梨花糕的素手一顿,旋即又不动声色地把那块糕点塞进嘴里,塞得嘴巴鼓鼓囊囊的。
可宋君辞一个恍惚失神就噎住了,用手捶着自己的胸膛。
卫砚立刻伸手替他抚拍着背,侧眸问道:“吃慢些,又没人和你抢,可要紧?”
宋君辞望着卫砚满心满眼扑在他身上的样子,露出有些娇憨的笑意,说:“好甜。”
“再甜也不能猛吃啊。”卫砚满眼宠溺地嗔怪道。
“这是离朝才有的味道,回了清江就没有了。”
宋君辞摇了摇头,晶亮的眸子低低垂下,梳拢着阴郁晦暗的神色。
可惜天色已黑,卫砚并没有留意到。
卫砚更没有往深了去想这句话,原来宋君辞不止说的是这白玉梨花糕,更是说的他们俩人。
“以后你常来离朝,最好住在离朝,我\日日带你来吃,直到你吃腻了为止,你可别嫌腻。”
卫砚的声音爽朗开怀,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
宋君辞便没有泼他冷水,可他心里却很明了。
立场不同各自为营的两人,回了清江再相见也只会是刀剑相向,哪里还能如现在这般谈笑风生?
沿着长街一路漫步,宋君辞也吃饱了,到了该做正事的时候。
来到东宫的后门墙角,宋君辞跃跃欲试。
卫砚问他:“你要进去做什么?”
“拿一件东西,怎么,你想拦我?”宋君辞活动活动了手脚,扭头挑眉反问。
卫砚神色淡然,“没什么好拦的。”
“如此明目张胆的放水让我进去拿东西,不怕卫澜霆知道了罚你?”
宋君辞活动得差不多了,临翻墙前忍不住好奇地盯着卫砚问道。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卫砚可是唯卫澜霆之命是从的。
“既然是江公子让你来拿的,就不需要我插手。”卫砚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一笑。
其实他心里也好奇,江公子让宋君辞去拿的究竟是什么物件,可是他觉得江公子不会做伤害太子殿下的事情,是以也就不去计较了。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他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令太子爷和离朝大军置于险地。
宋君辞黛眉轻挑,有些意思,“你先回客栈去吧,我去去就回。”
“不了,我就在这儿等你。”
卫砚固执,宋君辞也没有多管,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地翻过了两米多高的围墙,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比夜色还要深沉的弧度。
按照江无虞的提示,宋君辞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心洲。
假山环绕,曲水流觞,亭台水榭,花木扶疏,确实是一处静幽别致的住处。
看得出,江无虞的确很受卫澜霆的宠爱,连他的住处都是花了心思的。
宋君辞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索性不去想,小心翼翼地进到主屋。
将江无虞缝进枕头里的那份兵力布防图取出,塞进怀中藏好,又将东西归置回原样,这才离开。
宋君辞本来是想突然出现吓卫砚一个出其不意的,趴在墙头往下一看,卫砚那个呆子果然还在。
不远处的街道灯火通明,是以还有些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树下的景象。
只见卫砚正双手环胸倚着高墙闭眸假寐,光将他本就极高的身姿拉得更长,在白霜般的地上投下细细长长的阴影。
那光,分不清是昏黄灯光还是洁白月光,总之与他极为相配,为他披上了一层柔和温暖的光芒。
宋君辞此刻倒不急着下去了,好整以暇地趴在墙头,歪头看着下面的卫砚。
光影之下,卫砚的五官愈发立体深邃,犹如刀刻。
微风乍起,吹动卫砚的墨发随风飘扬。
头顶月色银辉,脚踩洁白皓影,银辉与皓影之间他便是那阴沉如墨的夜色。
他并不属于那种阴柔妩媚的长相,而是英气刚毅,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怦然心动,生出无穷无尽的安逸顺心,就像是一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看着卫砚,宋君辞只觉得大概就算是天塌了,卫砚也会第一时间冲在自己的身前,把他护在身后,为他撑起一片天。
这种感觉,不是谁都能给他的。
宋君辞渐渐看痴了,愣了神。
待他回过神来,下方的卫砚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还抬起头盯着趴在墙头的宋君辞。
他目光幽深,五官刚毅,不笑的时候带了一身威严冷冽,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宋君辞瞬间就怂了,这也太尴尬了吧,偷看别人看痴了,结果被人反抓了个现形。
宋君辞打算还是先灰溜溜地从墙头下来再说,毕竟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对视,太怪了。
可是宋君辞还没有翻身下来呢,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呵问:“什么人?胆敢夜闯东宫!”
这一瞬间,宋君辞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身后还传来兵甲接踵的声音,那是东宫的护卫巡逻队。
卫砚对着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眼疾手快地飞身上了墙头,提住他的腰带,将趴着的宋君辞提了起来,又轻声对他说道:“你先走。”
说罢,卫砚便将宋君辞推下了墙头,让他先回客栈,自己则纵身跃进了东宫的院落里。
护卫队哪里会多跟你说一句废话,见另一个同伙宋君辞跑了更是焦急,二话不说就开始与卫砚打了起来。
宋君辞站着墙的那边听着里边传来刀剑相击的清脆碰撞声,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
但他相信卫砚的武功不会出事,所以头也不回地回了客栈等他。
不消片刻,卫砚便击败了所有护卫。
但他并没有伤人的想法,足尖轻点便飞回了墙头,护卫们难缠得紧还想再追。
卫砚不耐地蹙起眉头,从腰间掏出令牌在众人面前一晃而过。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众护卫惊骇不已,连忙跪地行礼,“卫大人!”
“今晚之事不必追究,都烂在你们的肚子里。”
卫砚冷冰冰地吩咐了一句,收起令牌,运起轻功离开。
“是!”
卫砚一看,大街上别说人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宋君辞那个没良心的还真就听话地撇下他一个人了。
回到客栈,宋君辞坐姿格外的乖巧,“你回来了。”
“你说你,那种紧要关头怎么直接趴墙头一动不动像个鹌鹑?”
卫砚回想起他方才被吓懵的情形,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
这样的宋君辞,和前线手持羽扇运筹帷幄的丞相大人可太不像了,简直就是两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