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澜霆不置可否,眼角眉梢全是淡淡的笑意与喜色,“无虞说他不日便会到了。”
“恭喜太子爷,也总算不用再望着公子的舞服睹物思人了。”
卫砚也高高兴兴地打趣着,他可没忘了太子爷一天恨不得盯着江公子的舞服看个十几回才好。
这下江公子要过来了,有温香软玉在畔,舞服又算得了什么稀罕物?
卫澜霆高兴归高兴,倒也没有忘记这里离清江国国界近在咫尺,这一路不可谓不危险。
“到时你亲自去接他,孤怕遇上个什么万一。”
“是。”卫砚恭敬地欠了欠身。
卫澜霆又道:“宋君辞手里的那份兵力布防图是无虞画的一张假图,不足为虑。”
“……”卫砚愣了愣,旋即点头称是:“是,这便再好不过了。”
卫砚面上并无明显的异样,可是心底却是心绪不宁了起来。
若是江鸿发现了那份兵力布防图是假的,那宋君辞该怎么办?
若是宋君辞按照着那份假的兵力布防图部署作战,只怕会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
“你怎么了?”
卫澜霆的一双眼睛锐利刺人堪比鹰隼,只淡淡一瞥就能发现卫砚的心不在焉。
卫砚立马回过神来,只见卫澜霆的寒眸正冷漠地望向了他,那双眸子仿佛浸过了冰水,透着隐约是凉意。
“啊?没、没什么。”卫砚弱弱地开口,摇了摇头。
卫澜霆冷笑一声,薄润的唇瓣勾起讥讽的笑意,他很是不高兴,这几日的卫砚都有些反常。
卫砚是他最看重的人,从前都是事事以他为先的,如今竟也会对他支支吾吾有所隐瞒了。
果然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
卫澜霆眯了眯寒眸,眸中的视线依旧凌厉睿智,带着洞察一切的气势。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卫砚,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你的表情瞒不过孤,你在心不在焉些什么,亦或是你在担心些什么担心谁?”
卫砚心里“咯噔”了一下,警铃大作,更是懊悔不已,他怎么能在太子爷面前露出异样呢?
卫砚自知感情之事便是瞒也瞒不了多久,索性咬了咬牙,“噗通”一声朝着卫澜霆跪了下来。
“太子爷,属下有错,请太子爷降罪!”
昨天那二十军棍只是嘴上说说,看来今日这屁股是保不住了呢。
卫砚咬紧牙关,还是决定向卫澜霆说实话,长痛不如短痛,大不了被太子爷胖揍一顿。
卫澜霆寒霜似的眸子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卫砚,一言不发地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长腿交叠,翘着慵懒矜贵的二郎腿。
“昨儿孤就觉得你不对劲,没有深究。现在看来,你果然有事瞒着孤?”
卫澜霆沉吟开口,音色寒冽森然,那副惊为天人的剑眉星目此刻更是难辨喜怒。
“说说吧,孤可不喜欢猜来猜去。”
卫砚缓缓抬起头,秉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破罐子破摔道:
“属下喜欢上了宋君辞,属下有错。”
卫澜霆:“!!!”
卫澜霆本来只是有些不高兴,顶多算是一点小火花。
可卫砚说的话,再加上一副认命认栽的神情,犹如一阵猎猎有力的春风。
心里那些小火花顿时烧了起来,燎起大片大片的草原。
卫澜霆气得猛地站起身,火大地抄起一旁的青瓷茶盏狠狠砸了下去,“咔嚓”一声,碎片四溅。
卫砚被这动静惊得战栗了下,心里虽瑟瑟发抖,却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
太子爷发这么大的火,卫砚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要被太子爷打成半身不遂的废人准备。
谁知卫澜霆满脸愠色,开口却是:“先是无虞再是你,这个宋君辞是铁了心要抢孤的人了!”
卫砚:“???”
卫砚迷迷瞪瞪地抬起头,偷偷睨着薄怒中的卫澜霆,这怎么和我想得不一样呢?
“行了,你也别跪这儿碍孤的眼,滚出去。”
卫澜霆看着卫砚一副憨傻的样子,以为他是被自己给吓傻了,看着卫砚的眼神就更是嫌弃了。
好似在看自家扶不起的阿斗,不耐烦地摆摆衣袖就想让他滚。
卫砚如临大赦,哪里还敢赖着不走?
巴不得连滚带爬赶紧离开这儿才好,于是灰溜溜爬起来,朝着卫澜霆作了一揖,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刚出去的那一瞬间,卫砚还隐约听到卫澜霆在那儿自言自语。
听得不太清,只依稀听见仿佛是在说:“罢了,盯着卫砚总比盯着孤的无虞好。”
卫砚:“???”这有些过分了啊。
临出门,卫砚差点没被那高高的门槛给绊住摔一个狗吃屎。
可他没胆量回去跟卫澜霆豪横,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
太子爷没罚他军棍打得他屁股开花就已经值得谢天谢地,千恩万谢了。
卫澜霆很快也就自己想开了,虽然宋君辞和卫砚勾搭上了,撬走了他最得力的心腹,但他少了一个情敌啊。
这么算来,不亏不亏。
宋君辞回到清江王宫,将那份兵力布防图呈交给了江鸿。
江鸿还不等内官递给他,就迫不及待地阔步走下殿,满心激荡。
接过兵力布防图展开细看,虽然他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分不清真假,但也不妨碍他看得一脸认真。
“好好好!”江鸿激动地连说了三个“好”字,又见宋君辞是孤身一人回来,不悦地皱起眉头。
“那个孽子怎么不来拜见寡人?”江鸿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宋君辞长眉轻挑,拱手禀报道:“回王上,大殿下并没有随臣回清江国。”
江鸿更是疑惑,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他不回来莫不是心野了,在离朝待久了便开始看不上自己的母国了?!”
宋君辞心想,你这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了,差不多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大殿下为了这份兵力布防图进了离朝的庭狱司,吃了不少苦头,瘸了一条腿不良于行,也就不愿随臣来回颠簸了。”
宋君辞开始为了将王后偷送出宫埋下伏笔,先让江鸿放松对王后与江无虞的疑心。
“这是他身为清江大殿下应尽的职责。”江鸿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对这个儿子他本没有倾注一分一毫的心思与关爱,自然也没什么感情可言,更不会心疼了。
宋君辞原本微微上翘的嘴角,此刻也不动声色地垂了下去。
他开始回想起那日江无虞对他说的话,江无虞的顾虑没错,即便他回了清江也未必会比在离朝的日子好过。
光这个江鸿,就不会让他好过。
与此同时,宋君辞的心底对江鸿乃至于这个国家都升起了一股厌恶。
江鸿连对自己的儿子都不会心存仁慈,何况黎民百姓?
有他这样的当朝者统治,清江国的百姓也只能是跟着他受苦受难罢了。
这一刻,宋君辞心里想着若是卫澜霆能快刀斩乱麻地夺下清江,尽早安定下来,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宋君辞渐生退隐之心,但在辞官归隐之前他还得信守与江无虞的承诺,将王后偷送出宫。
一旁的朝臣也不再愁眉苦脸,开始笑眯眯地恭喜着江鸿:“有了这离朝的兵力布防图,我清江便有了与离军一战之力啊!”
宋君辞面无表情地站立着,心底泛起阵阵冷笑。
这些老臣只会动动嘴皮子,战场都没有上过,根本不知道卫澜霆和他率领的离军有多么的强劲。
清江国气数将尽,又岂是这一份兵力布防图就可以力挽狂澜的?
之前宋君辞一直苦苦支撑,是为了守护住江无虞的母国。
可自从那日帝都一见,他发现江无虞对这个母国只有再不愿踏足一步的厌恶,所以宋君辞的守护自然也毫无意义。
而没有任何意义的事,他宋君辞不屑做。
几位朝臣你一言我一语,把江鸿哄得是高高兴兴,眉开眼笑,龙心大悦之下人人有赏,众人高高兴兴地出宫去。
走在出宫的大道上,有位大臣特意来跟宋君辞攀谈,巴结奉承。
“丞相大人可真是年轻有为,顺利带回了离朝的兵力布防图,实乃我清江的一等功臣呐!”
夜风吹动宋君辞月白色的长袍,与空中悬着的皎皎明月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在一干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官员之中,宋君辞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容貌俊秀暂且不说,光是那周身清冷儒雅的气质就恍如月宫走下凡尘的仙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宋君辞懒洋洋地在前头走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在那些庸人身上多逗留一眼。
开口的嗓音清冷如月下山泉:“这才哪跟哪呢,就想着论功行赏了?赢了离军再说这些也不迟。”
宋君辞的语气淡然平和,也不带一个脏字,可偏偏话里头那股嘲讽的意味太足了,傻子才听不出来。
夜色下,那位朝臣的脸黑得甚过这无边夜色。
宋君辞不以为意,潇潇洒洒地先行一步,将一干人甩在了身后。
“呸!什么玩意儿?”
被宋君辞怼得够呛的那个官员,恶狠狠地朝着宋君辞翩翩斐然的背影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