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汗毛直立,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大喊:“有鬼!!!!——”
声音既尖又利,凄厉中带着惶恐,短短两个字,连转数道高音,其中蕴藏的感情之丰富,令人拜服。
没被他背后突然窜出来鬼鬼祟祟试探如何下手的藤蔓吓到,倒是被他的尖叫吓得一哆嗦。就连虚握住他脚踝,正准备施力拖行的枝条,仿佛都因此而停滞一瞬。
这威慑力、这穿透力,是个转职墨多拉术师的好苗子,那一脉术士擅长用叫喊为自己的术式增幅,与他们战斗,大部分时候不是被术式打伤,而是被可以穿透静音屏蔽的雷鸣聒噪声震懵的。
可惜了,怎么偏偏是个战士呢?他若是术士,说不定真能转职成功。
缓神过来的藤蔓收拢,冰凉粗糙的东西勒紧脚踝,云生又嗷了一嗓子,藤蔓还未施力,就被一道魔法打散。
摸不着脑袋的霸业此时也反应过来,“哪是什么人在摸你,明明是植物!就你一天大惊小怪,心脏看什么都脏。”
更多的藤蔓涌了出来,足底低伏的草木长出利齿,蠕动啃噬鞋底,试图透过鞋子咬中他们的肉。
整片空间里,目光所及之处,所有植被都活了过来,蠢蠢欲动。
塞拉莱轻笑:“玩家无声无息死亡的原因,找到了呢。”
从开服之初玩到现在,玩家们不再是遇到怪呆呆站在原地的傻宝宝,云生与霸业二人就地一滚,虽狼狈,却恰巧躲过窒息面门的粗壮犹如狼牙棒的藤条攻击。一骨碌爬起,定睛一看,只见塞拉莱一手悠然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轻扬法杖,精准击开数道枝条,周身更有淡黑薄膜护卫,无一物能近身。
云生:大佬好帅!
霸业:妈的装逼怪!
一种情景,两种心境。
层出不穷,怎么杀都杀不完的植被令人厌烦,熊熊冥火自杖尖发出,黑色的火焰,不似明黄烈火那般显眼、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其间蕴含的灼热威力。冥火天生的阴冷颜色,给人更多的是阴湿冰寒之感,叫人忽视了它的杀伤力。
只有当那足以冻结灵魂的轻飘飘火焰落在身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时,才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极寒极热的双重威力。
冥火燎原,顷刻间,席卷整方天地,唯有银发法师与目瞪口呆的两个战士身侧,未有黑火烧灼。
云生:“放、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不对,这是游戏,那没事了,大佬帅的嘞!”
原本鲜活到有些恐怖的植被在冥火中疯狂扭曲,最终化为飞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灼的焦臭,而非草木成灰的清香。
一处漆黑洞口显露出来,洞穴处,干涸半干涸的血渍层层叠叠,堆了很厚一层。
“呕——我的兄弟你——呕——你被吃了吗呜呜呜!”
云生被那股臭味熏得泪眼汪汪,一想到朋友可能遭遇的,悲从中来,边呕边哭。
余光瞥到霸业,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眶也是通红含泪,分不清是被熏的还是悲的。
塞拉莱:^_^~*嘿嘿,还好我早有预感,偷偷给自己和小黑放了个嗅觉屏蔽术。
战斗经验丰富的人,从不会让自己闻到太多不该闻的气味。
三人踩上粘腻血污的瞬间,系统播报响起。
“玩家触发隐藏秘境——春神洞窟,检测到三名玩家尚未组队,是否快捷组队?”
云生:“卧槽,秘境?!组队组队!”
霸业:“不组队,这个副本,我们各凭本事。”
由于现场仅有三人,霸业拒绝组队而云生选择组队,作为唯一还没给出答复的那个玩家,塞拉莱被系统自动划分与云生组成二人队。
霸业一句:“我摇人来打副本……”话还未说完,白光闪过,三人一同被吸入洞窟内,面面相觑。
云生:“你不是不和我们组队吗?”
霸业:“昂,我也没在队伍里啊,鬼知道为什么和你们进了一个CD,该不会……Sai,你捣的鬼?”
塞拉莱:?又我?
白他一眼,塞拉莱朝他打了发伤害最低的水球术,篮球大小的水球劈头盖脸砸下,伤害不多,人却湿透了。
“啊,原来副本里,不同队伍之间是可以互相攻击的啊。”塞拉莱拖长了嗓,似笑非笑。
霸业愤愤抹把脸,格外不爽,“能攻击,那又怎么了?”
“所以啊,你最好乖一点,不要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否则,二对一,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吧?你也不想公会成员没找着,人还掉等级掉经验掉装备吧?”
霸业气极,手指颤抖着指向他,“你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嗯?有意见?”
霸业收回手,挤出抹讪笑,“不敢。”
妈的好气啊!长着张乖乖脸,怎么净做些坏事啊!
看着银发少年挑眉冷笑,与本身样貌极不和谐的跟个反派似的得瑟表情,他敢打包票,Sai真实样貌绝对不是这个乖乖仔形象!!
真是看得人手痒痒。
但,他一对面二,大丈夫能屈能伸,忍!等找到机会了,他定要……
只听有着天使面容恶魔心的某人冷冷道:“你走前面,探路。”
霸业:“我凭……行行行,走就走!”
捏紧拳头,再次提醒自己,一对二,忍!
借助照明术微弱的灯光,塞拉莱得以大致看清洞窟内的环境。单从洞窟入口,绝对想不到内里有这么大的空间,比之前地宫误入的地下洞穴只小上几分。
与之不同的是,这处洞窟内壁,多了几分人工雕琢感,四面八方全都绘制有巨幅壁画,上面的内容是连续的。
喊住闷头往前冲,差点摔倒在地的霸业,塞拉莱与云生放缓脚步,借助微弱灯光仔细观察壁画。
绘制壁画的人技术不咋地,不论是天上飘着的大人还是地上跪着的小人,都是黑乎乎一团,一个圆球上顶四根火柴,看不出来画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凭借副本名字“春神洞窟”推测,天上飘着的七手八脚的人形生物,应该就是春神了。
如此一来,画中描述便很好懂了。壁画上讲述,春神福地内,信徒生活安宁,人神相处和谐,然而有一天,一颗白球带着一颗绿球以及一堆白色小人闯入春神福地,两球一人对战的同时,黑色小人也和白色小人打在一起,死伤无数。
由于白色小人的数量比黑色小人多,春神一人难敌二球,惨败。
祂一部分的身躯被白绿两球分食,一部分身躯则落入尘土,被仅剩的信徒们捡走,为其供奉血肉试图复活的同时,将神躯浸泡在水池里,泡尸水被制成了某种饮品,大卖。
春神赐福……?
所以,引得许多人癫狂的春神赐福,是泡了巨人观的腐水???
这下子,塞拉莱也想吐了。
即使知道,神躯与人躯不同,相隔数百年也不会腐朽,浸泡它的水池里绝对不会出现死亡的蛆和腐烂的不明身体组织,但,还是好恶心。
等等……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春神,是比光明神还要古老的存在——虽然光明神殿一直标榜自己的主是天地初开时的第一抹霞光,是原初的最古老的神明,可但凡了解历史的人,都不会信他们这些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屁话。
这样一位古老纪元的旧代神明,即使祂的神躯不朽,成千上万年过去了,祂还会有信徒吗?祂的一部分还会被如此妥善地保存吗?
与神相关的东西是最邪性的,神性邪性,如影随形。距离春神消失在历史中,距今悠悠岁月,祂的神躯或许早在信徒们的捣鼓下产生异变,要么因强大愿力复苏为新的神明,要么则堕变为没有理智的邪恶生物。
那么,“春神赐福”又怎么可能卖这么多年都没卖完?历史上,又怎会没有关于它的记载?
种种迹象表明,“春神赐福”是近段时间才兴起的。按照壁画上的内容来看,也就是,春神信徒在祂陨落后千万年的现在,才找到祂的残躯,并用此制作出“春神赐福”?
逻辑上说不通。
要么,壁画内容纯属伪造,要么,制作“春神赐福”的神躯,根本就不属于春神!
忆起那樽形象杂糅的木像,除开春花之神外,另外一位神祗的形象是……
春晖女神!
难道?!
得出这个有些匪夷所思的猜测,塞拉莱悚然一惊。可他越想,却越觉得这个猜想该死的正确!
是了,细细想来,春神与春晖女神的神职,大部分都是重合的,若祂在被如今大陆上最强大、信徒最多的势力除名后,想要借谁的名义秽土转生,那么,春花之神对祂来说,是最合适的。
也就是说,“春神赐福”的春,是春晖女神的春。
嗯,陈年泡尸水与新鲜泡尸水的区别。
如此一来,壁画上的白球和小白人就很好理解了,光明神和光明神殿嘛。
可,那个小绿球又是谁?小绿球也没说出点人,就跟在光明身后,小小一颗,像个跟班。
“喂喂,你到底还要看这个抽象画看多久?还走不走了?副本还打不打了?你再不走我可走了,到时候我单刷首通了副本,你可别恼羞成怒啊。”
霸业不甚客气的催促打断塞拉莱的思绪。
他回神才发现,自己在壁画面前停得太久,久到照明术都快失效了,黯淡微光随心神闪烁,为周身打上诡谲的阴影,影影绰绰,似有黑影浮动。
破空声传来,粗壮藤蔓以雷霆之势缠住霸业,将他拖入黑暗之中。
“啊啊啊啊啊Sai救我,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