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坐在餐桌两侧聊合同,但张津望已经满脸呆相,死死盯着杨松云,魂都被勾走了。
谢锐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就不悦,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而指着合同说:“既然是合租,最好说清楚不许带人回来。”
“其实我经常带人回来。”杨松云托着脸说。他脑门上别了个发卡,固定住稍长的刘海,“不过我们只会在我房间活动,你很介意?”
张津望赶紧表态,“没,你的房间你随意。”
在谢锐沉郁的目光中,张津望悻悻闭嘴。
谢锐又看了看合同,然后拿起笔敲敲,说道:“合同没有写水电费起始数据,也没有写明是否结清。”
“这里,是‘押金’而不是‘定金’。”
“押金退还标准不明确,需要细化。”
“租房费用是否包含物业费?”
察觉到杨松云盯着自己,他不卑不亢地看回去,淡淡地问:“怎么?”
“没事。”杨松云笑笑,“你真挺细心的。”
杨松云懒洋洋的,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所以这句话让人听不出在称赞还是在揶揄。
谢锐刚想回话,袖子就被人轻轻拽了拽。张津望对着他小幅度摇了摇头,表情几乎称得上可怜巴巴。
有内鬼,停止交易。
猎人谢锐正忙着猎杀大灰狼,结果小红帽张津望不仅把狼请回家,还想变成红太狼。
张津望显然是怕谢锐太挑剔,杨松云一生气就不租了。能和他那个所谓的偶像同居,就算前面是个火坑恐怕他也愿意跳。
想到这,谢锐冷脸放下笔,不再说话。
杨松云看看谢锐,又看看张津望,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起身。
“二位好好考虑,我去给你们倒杯柠檬水。”杨松云走远后,谢锐突然开口命令道:“不要租了,收拾收拾住我家。”
张津望摸不着头脑,“你之前不是门都不让我进?”
谢锐说:“唯物主义哲学表明: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万事万物皆在变化之中,唯变化之快慢……”
“停停停,师父别念了。”张津望听得脑子都要炸。他默默想了想,然后说:“还是算了。”
“给个理由。”
“哪有公司外还和老板呆一起的,感觉像无偿加班。”张津望解释道。
话音未落,他的大腿突然被谢锐按住。谢锐握得很紧,就像是箍了个腿环似的,动弹不得。
谢锐附身靠近了点,直到呼吸交错,他盯着张津望的眼睛说:“再给你个机会,重选一次,住这,还是住我家?”
这个距离,张津望甚至能感受到谢锐喉结的细微震颤。他莫名觉得和男人这种气氛很怪,下意识想往后躲。
就在这时,杨松云端着两杯柠檬水从厨房走了出来,“想好了吗?租不租?”
“他不租。”
“我租!”
两人异口同声。
从杨松云家出来后,张津望撇了谢锐一眼。对方虽然克制着没甩脸色,但明显心情不佳。
“生气了?”他围谢锐转了一圈,陪着笑说。
“没生气。”
“那你眼睛怎么斜楞着。”张津望用两个食指压下眼皮。
“眉骨低。”
神他妈眉骨低。
“好好好,我承认我不厚道,害你没跟美女吃上饭,结果还不听你建议。”张津望投降,“但那可是倚剑天涯,我最喜欢的写手,过这村就没这店。我高中可喜欢看他的书了,你想想高中的时候喜欢干嘛,是不是能理解了?”
“喜欢你打完架后,和你哥一起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感觉。”谢锐嘲讽说。
“……”
“我不明白。”谢锐嗤笑,“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跟别的男人住一起?”
“那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倚剑天涯住一起?人家也没怎么样啊。”张津望同样摸不着头脑,“你老说替我哥管我,但你也管太宽了,我都27了,你还要管我交友不成?你去问问我哥,他都不会有意见。”
电梯来了,张津望走进去,却发现谢锐迟迟没有动弹。
“谢锐?”
喊了一声,谢锐这才走进来,却因为等待时间长了,电梯门自动关闭,突然狠狠夹了他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张津望吓一跳,赶紧用手撑住电梯门,把谢锐拉了进来。
“没事吧。”张津望着急地掀开谢锐的袖子,去看他白皙的皮肤有没有被夹红。等张津望抬起头,却发现谢锐正直直地看着他,看进他的眼睛深处。
但下一秒,谢锐微挣,甩开了张津望的手。
[你……真没意识到?]
[那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倚剑天涯住一起?]
最近总有人问他莫名其妙的问题。
谢锐坐在办公室里,用笔尖敲着纸面。他能意识到,发现张津望喜欢自己后,他对张津望的态度也潜移默化发生了改变。
可他不愿意细想原因。
忽然,办公室的大门被敲了三下。林苗打开门,走到他面前,双手递上一个文件夹。
“谢总,这是‘复合式缓冲汽车保险杠项目企划书’,请您过目。”
“嗯。”
眼看着林苗想走,谢锐突然想起来这姑娘天天吹嘘自己交过二十多个男朋友,于是叫住了她:“林苗。”
“拜托,谢总。”林苗破防了,“你好歹看完了再挑刺啊。”
“不是,问你个问题。”谢锐淡淡地说。
林苗警惕地看着他:“什么问题。”
“私人问题。”
林苗立刻走上前,一屁股坐在谢锐办公桌上,严肃地本着脸:“快说。”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坐在他办公桌上?
谢锐跟她讲了租房事件,当然,隐去了张津望的名字,只说是个女性朋友。林苗听完后倒抽一口凉气,嘴里啧啧有声:“她是个高手。绝对没少谈男朋友。”
谢锐微微蹙眉,“他没谈过男朋友。”
“看吧。”林苗不屑一顾,“高手都这么说。”
林苗解释道:“你看那句‘你老说替我哥管我,但你也管太宽了’,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引导你认为,你管她不是因为她哥,而是对她本人有感觉。”
“引导?”
“妥妥的引导。”林苗点头,“她要跟别的男人同居,就是为了让你有危机感。就算你不喜欢她,看到自己的追求者爱上别人,正常人都会心里不舒服。而她把这种不舒服,模糊为你爱上她了。她不直接说出来,问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同居’,引导你胡思乱想。你要知道,胡思乱想是最可怕的。”
张津望是高手?谢锐觉得可笑。
但是林苗的话逻辑缜密,又确实有道理。
“总而言之……”林苗下结论说,“不要进了她的圈套,现在还是优势在你。毕竟再多小手段,也是她爱你,又不是你爱她。”
“他爱我?”谢锐重复了一遍。
“这么大费周章,她爱惨你了好吧!”林苗言之凿凿,“你要是不烦她呢,可以谈着试试,又没什么损失;实在不喜欢呢,无视就行了。”
林苗说完,谢锐通透了很多。
没错,他只是被张津望误导了,主动权自始至终都在他手上。
所以,何必对着张津望的小把戏自乱阵脚。
“好。”谢锐说。
“嘿嘿,老板那我先走了。”
“等等。”谢锐补充道,“把这事烂在你肚子里。”
“我嘴严,您放心。”林苗想了想,小声说,“但能和我闺蜜聊聊吗?不然我憋得难受。”
谢锐想着林苗的闺蜜无关紧要,于是点了点头。
林苗回去后,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闺蜜——张津望。
“谢锐被人拿捏了?!”张津望震惊不已。
“事情经过是个人隐私,我不能告诉你。”林苗趴在张津望工位的隔板上,神神叨叨地说,“不过这个叫柳白薇的小娘们儿,段位很高。”
“你怎么知道谢锐说的是白薇?”张津望追问。
“谢总身边还有其他女性朋友?”
张津望想了想,铿锵有力地说:“绝对没有。”
“对吧。”
谢锐被人拿捏了……
拿捏了……
谢锐……
看出来张津望有点不对劲,林苗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张津望龇牙咧嘴地揉揉头发,“有点难以想象。”
“谁说不是呢,我也难以想象,但事情就发生了。”林苗唏嘘地说,“以前老调侃你是老板娘,现在这老板娘,真要有人喽。”
张津望愣了愣,没接话。
不过张津望没来及过多感概,很快就投入了工程浩大的搬家工作。讨债公司的兄弟们都来帮忙,人多力量大,倒是不费多少功夫。
等张津望把最后一箱书搬进房间,他他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休息。忽然,一双手递了杯柠檬水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是“倚剑天涯”。
“辛苦了。”对方说。
“谢谢,倚剑天涯。”
倚剑天涯的手震了下,然后他回敬道:“不客气,QQ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
“……”张津望的手也震了下,沉默片刻后,他说,“我们还是别喊网名了。”
“附议。”
张津望把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书一本本往书柜里塞。他察觉到灼热的视线,转过头,发现杨松云目正不转睛地盯着他那些书。
也不怪杨松云好奇,这些书都是近些年畅销的霸总文,什么《冷酷总裁的契约娇妻》、《腹黑总裁的呆萌小新娘》、《总裁的私有宝贝:强宠上瘾》、《豪门盛宠:总裁的替身新娘》……张津望一个大老爷们买这么多霸总文,确实是太怪了。
“这可不是我的爱好啊,你可以当成学习资料,我跟着人家学怎么写霸总文。”说到这,张津望郁闷地咂舌,“不过,学这么多,也没写出什么成绩就是了。”
“我看过,你写得还不错。”杨松云轻笑着说。
“你看了?”张津望震惊地问,顿时臊得更厉害,“你看我文干毛,写得又不好。”
“第一次看到男的写霸总文,我也有点好奇。”杨松云倚着书柜说,“其实挺不错的,虽然技巧不足,但蛮有灵性。”
“真的?”被偶像鼓励,张津望还有点不好意思。
“嗯,不过……”杨松云话锋一转,“为什么你每本的男主角,都是那种性格冷淡、嘴毒又性格挑剔的类型?”
张津望差点把柠檬水喷出来,他连忙反驳:“你每本书,女主角都是被男主角撬墙角撬来的。我早想说了,你这人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NTR是我的性癖,不然我硬不起来。”杨松云耸耸肩,没皮没脸地大方地承认,“怎么,性格冷淡的毒舌刻薄男也是你的性癖?”
“怎么可能。”张津望头摇得像拨浪鼓,“这种类型写得顺手而已。”
“你读者对男主角普遍评价很高。”杨松云说,“不过也可以试试写其他类型。”
“顺手的都写不好,还写其他的呢。”
“写文不要怕写垃圾,谁没写过垃圾?你第一本书至少挣钱了不是吗?我还记得我第一本,60w字,读者700多,都没入v。”
“真的假的?!你吗?”
“嗯,写了四五百万字,腱鞘炎发作好几次才初入门径,之前一直无人问津。”杨松云笑笑,“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流水不争先,争滔滔不绝。现在你也看到了。”
他将最后一口柠檬水饮尽,过去拍拍张津望的肩膀,“加油,小朋友。”
说罢,迈步离开了。
卧室的门被关闭,屋内安静片刻,张津望这才倒抽一口凉气,捂着脸倒在床边。
靠,这哥也太jb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