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日出,吃过早饭,距离游轮靠岸还有两个小时。
何良特邀霍霆霄到驾驶舱参观,参观完毕后,又邀他一起喝茶。
入座时,霍霆霄托了林驯的腰,让他先坐。
混生意场的人最懂察言观色,有些事心照不宣,自然会懂。何良在席间对林驯的态度算得上亲切,还亲自给他倒了杯茶,问他昨晚睡眠如何。
林驯明白霍霆霄这次带他上船就是为了消解何家对他的敌意,所以他打起精神,客气地回应了何良的善意。
何良一看有谱,从品茶种茶说到自己的家乡,从白手起家再聊到企业经营,绕了一个大弯,最后提起霍家在联盟的几个投资项目。
说来说去,就是想问霍家能不能给个机会,让他何良也能插一脚。
等霍霆霄表态时,何坤推开了茶室的门。
林驯立刻摸向枪带,往何坤身后看,没别人,何坤一个人来的。
“快靠岸了。”
何坤同霍霆霄握手问候,客气道:“霍总昨晚一个人贡献了全部善款的一半,太感谢了。”
他并没有久留的意思,似乎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就走,霍霆霄却握着他的手没松开,说:“听小何总对云鼎那边的项目很感兴趣,不知道何坤总什么意见。”
何坤笑了笑:“我和阿良从不干涉彼此的业务,你们投资的事我也不太懂,哪里谈得上意见。”
霍霆霄收回手,坐回林驯身边,很随意地问:“那何坤总现在在做什么?林驯不懂事,给您的厂子炸成那样,我很过意不去。”
“霍总言重了,”何坤说,“化工厂的事,我事后也了解过了,蝎子把工厂当幌子倒卖违禁品,这摆明是在坑我!”
他笑得不太自然,讪讪道:“还好厂子炸了,钱虽然损失了点,但我人还好好的,不至于去坐牢是不是。”
霍霆霄淡淡一笑,眼神、气场却处处透着威压。
何良适时插话道:“我哥也是交友不慎,让人骗了,以后投资办厂还是得跟霍总这样的打交道才安心。”
何坤一连说了三声“是”。
霍霆霄不再多问,只是给了何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游轮靠岸,霍霆霄和林驯首先下船。
林驯回头看了眼站在船舷上冲他们挥手的何良以及站他身边的何坤,一个逢迎讨好,一个心事重重。
对比相当强烈。
林驯没在下船的宾客中找到闻泰的身影,兴许还躲在船上的某个角落,迟迟不敢露面。
丁俊开车到码头接人,霍霆霄一上车,就把闻泰和何坤认识的事告诉了丁俊,让他去查他们的经济往来。
丁俊很惊讶,因为回联盟前的背调中,何坤的社会关系里没有反映出有闻泰这号人。
林驯虽然还不清楚霍霆霄一直追查Epsilon药剂的原因,但他明白这件事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
于是他拿出手机,用语音软件很肯定地说:就是闻泰,我不会认错。
于是丁俊更纳闷了。
“查查有没有用化名。”霍霆霄靠在座椅里,余光中林驯收起手机,僵硬地转头看向车外。
丁俊瞄了一眼后视镜,低声说:“好的。”
霍霆霄让丁俊送他回别墅,进了门,他对林驯说:“今天休息,哪都不去,下午陪我打场球。”
林驯点点头,目送霍霆霄带着丁俊上楼,在楼梯口站了很久才强行压下胸口的酸意。回房间一个人待着,越待越难受,林驯便换了身衣服,去前花园帮忙修剪草坪。
二楼书房可以看到前院的景观,丁俊站在窗边看了眼在草坪干活的林驯,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地向霍霆霄求证:“闻泰的事,真是他亲眼看到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丁俊作为霍霆霄的特别助理,是知道林驯的真实姓名的。也很清楚六年前霍霆霄遭绑架的那件事,闻东浩和闻泰这对堂兄弟都有参与,且可以说是主力。
所以丁俊对林驯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
他担心霍霆霄被私人情感所影响,识人不清,掉进陷阱。
霍霆霄走到窗前,看见楼下林驯接了条水管,站在花坛前认真地浇水。由于水压过高,水管接口处没多久被冲断了,林驯被淋了一身水。
林驯应该在走神,迟钝了几秒才躲开,在阳光下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
这样温吞乖驯的一个人,却会在危急关头屡次冲到前面,把他牢牢护在身后,会替他出气,会因他流泪。这时再对林驯的用心有丝毫的质疑,霍霆霄都感觉是一种过分的残忍。
“他没有撒谎的必要。”
霍霆霄拉上纱帘,说回正事:“总之先查闻泰和何坤、蝎子这些人的来往,鲨鱼很可能是借着给何良的面粉厂跑车的名义,帮何坤运货。”
“好的,”丁俊认真记下,又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离E药的源头越来越近了。”
霍霆霄不置可否。
他坐到书桌后,打开电脑监控软件,从病房传回的实时画面一如往常,他的父亲霍正杰像图片一样静止不动。
丁俊沉声说:“医生在讨论新的治疗方案,但醒来的概率还是不太乐观。”
霍霆霄看了一会儿屏幕,抬起头,说:“帮我申请闻东浩的探视,越快越好。”
丁俊愣了下:“怎么突然要去看他?”
丁俊说:“监狱那种地方,还是我去吧,他现在疯疯癫癫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不用,”霍霆霄很坚决,“我有话要亲自问他。”
霍霆霄想知道林驯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失去声音,为什么见到闻家人会应激到举起手枪。本想哄着林驯主动坦诚,但霍霆霄不喜欢陷入被动,他要亲自问问另一个可能的知情者。
丁俊说:“那我这就去安排。”
探监安排在周末,还有两三天的时间。
这两三天,林驯晨跑提不起劲,饭也吃得很少,到了公司坐在工位上,不是盯着电脑发呆,就是趴在桌上埋头苦思。
连花都不再有新的送来。
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霍霆霄合理猜测林驯在交换秘密前逃跑的可能性更大,于是更加坚定了他去见闻东浩一面的决心。
周末一早,丁俊便来开车接霍霆霄,林驯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车子越开越远,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秋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落叶,林驯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才发现竟然已经立秋很久了。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霍霆霄的生日。
林驯鸵鸟思维,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延长自己交代的期限——他已经毁过一次霍霆霄的生日,不能再毁一次。
至少等霍霆霄的生日过去,他再坦白一切。
到时霍霆霄要把他丢去海里喂鱼,还是要他离开联盟,他照单全收。
下定决心,好比终于结束逃亡生涯,哪怕明知“死”期将至,林驯竟也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
他先回房间好好睡了一觉。
补足精神,林驯下午出了趟门,傍晚时分捧了一束鲜花回来。
拿到门廊下修剪花刺枝叶,放瓶中插好,等收拾干净,林驯才看到霍霆霄站在他身后,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林驯端起花瓶,把花捧给霍霆霄看。
霍霆霄折了一小朵红色石竹花,插进林驯发间,別到耳朵上,说:“漂亮。”
林驯笑了一下,把花瓶放去餐桌摆好。
霍霆霄跟着来到餐厅,纪叔和陈姨已将饭菜端上桌,林驯洗干净手,主动坐在霍霆霄手边给他盛汤,浅色的发间仍别着一朵小红花。
霍霆霄托着腮看他,一言不发,眸色深深。
林驯咬着筷子尖看过来,黑色的眼仁里流露出一丝疑惑和不安。
霍霆霄牵了下嘴角:“吃饭。”
林驯看了看他没有动过的碗筷。
霍霆霄拿起汤碗,喝了一口,林驯这才继续吃饭。
等他放下碗筷,霍霆霄抽出一张湿巾,给他擦了下嘴角,林驯半个身子都侧过来,正对着霍霆霄,眨了眨眼,无声问他为什么看起来心情不好。
霍霆霄摇摇头:“没有不好。”
他注视着林驯的眼睛,说:“只是在想,你开口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林驯抿了抿唇,要低下头去,被霍霆霄抬起了下巴。
霍霆霄手指下移,勾住林驯项圈中间的银环,指骨顶住林驯的喉结。
“疼吗?”他问。
林驯眼神有一瞬的失焦。
霍霆霄抚过林驯的颈侧,握住他的后颈,又问一遍:“疼不疼,林驯?”
林驯摇头,用唇语无声回答他:不疼。
只要这疼痛是霍霆霄赋予的,他都喜欢,喜欢到会产生强烈的生理冲动,甚至不需要发生实际的肢体接触,他都可以因为霍霆霄的一个眼神而溃不成军。
霍霆霄握着林驯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这边按了按,林驯以为他会得到一个吻,于是靠过去,闭上眼。
可霍霆霄只是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或许也亲了一下,林驯不太确定,他睁开眼,霍霆霄退后少许,又在用那种深邃难懂的眼神看他。
林驯怕霍霆霄再问些他这时不想回答的问题,于是主动贴了过去,想索求今天这束花的回礼。
霍霆霄看似迎上来,却在一个吻达成之际,再次退开些许,鼻尖蹭了蹭脸颊,蹭得林驯呼吸都乱了。
林驯茫然地看着他,像在恳求。
霍霆霄闭了闭眼,一手虚握着林驯的脖子,一手卡着林驯的下巴,食指竖着在林驯柔软的嘴唇上点了几下。
他用极轻的气声问林驯:“要做(i)吗,林驯?”
【作者有话说】
填空题:请问林驯的回答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