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帆在204里急躁地转了好几圈。
左想右想,他都觉得这俩人有蹊跷。
203的房门没关,何一帆一眼看到头,窗户完好无损的,哪里坏了?
愈发古怪了,何一帆踱到202门口。
屋内安安静静的,像是再静谧不过的午后。
他凑近猫眼,想要观察观察,但从外面看进去,里面的光影在晃动,像是有人堵在门口。
这俩人在门口做什么?
打架?
“砰”地一声轻响,在何一帆生出这个念头时,门板晃动了一下,同时伴随着一声温鱼的轻哼。
“哥……喘不上气。”
是温鱼的声音。
不会真打起来了吧?
何一帆一时情急,握住门把手便去推门,自然没推开,门早就从里面被锁死了。
屋内人感知到这一阵动静,碰撞门板的声音忽停,何一帆还要破门而入,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有事?”
谢楼的声音像是比平日还冷了好几个度,不悦的情绪几乎昭然若揭,就差当面甩门。
何一帆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不过谢楼从小到大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表情,何一帆已经习惯了这个前精神病患者日常散发出的神经气息。
窗帘紧紧闭着,不怎么透光,但何一帆还是看见了。
温鱼的嘴角有一点血迹,从细小的伤口渗出来。
脖子上似乎有几道红痕,腿根也有。
“没什么事,温鱼刚才和我说窗户坏了来着,我已经修好了,来叫他回去。”何一帆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边说一边朝温鱼使眼色:“走吧,先回去休息,晚上还要熬夜。”
何一帆这番话把温鱼都说恍惚了。
他什么时候和何一帆说过自己房间的窗户坏了?那只是他为了来谢楼房间找的借口啊。
温鱼有些疑惑,但没有多想。
何一帆来得其实正是时候,再来晚一点,他可能就要因为缺氧而窒息在这里了。
他算是用生命做出了证明,谢楼不排斥和男人亲嘴,恐怕何一帆现在亲他一口,他也能欣然接受。
又是半天白干。
温鱼抹了抹有些吃痛的嘴角,起身就要和何一帆回房,谢楼下意识跟了一步,又似想到什么,停了下来,对温鱼道:“去休息吧,有事叫我。”
两人出门,谢楼目送温鱼进了203的房门,又目送何一帆回到204,这才关上了202的房门。
温鱼身心俱疲,正要朝床上扑,阳台发出咚地一声响。
不待他走近,何一帆携着一包袱的压缩饼干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温鱼还没问他这是唱哪出,何一帆蹑手蹑脚地跨过来,捂住温鱼的嘴:“小声点,别被谢楼听到了。等他睡着了我们再走。”
何一帆的手贼大,温鱼直接被他盖了半张脸,差点憋死,他给了何一帆一肘子,何一帆吃痛松开他,温鱼重获自由:“发癫?”
何一帆道:“你别装无事发生了,我都看到了。”
温鱼:“你看到啥了?”
何一帆像是有些无语,一把拽过温鱼站到酒店的全身镜前:“你自己看。”
温鱼上一秒还在质疑何一帆,下一秒,他触电似的从镜子面前闪开了。
什么情况???
楼哥什么时候咬他脖子了吗?
分明是才发生的事情,温鱼竟然已经觉得记忆模糊了,昏暗的房间里,凌乱燥热的呼吸声和水声再次狂涌进他的脑海,温鱼登时心虚:“不,不是你看见的这个样子,你先听我解释。”
“什么不是!你们闹了什么天大的矛盾他至于打你,谢楼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虽然我早就知道他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我是真没想到他这么畜生,还有你,你什么时候成受气包了,这么多年你爸你妈白养你了是吧,你就这样给他打!”
挨打???
温鱼先是被他骂懵了,旋即反应过来何一帆误会了什么。
如果他顺着何一帆的想法歪曲事实,说这些伤真是谢楼打出来的,那一定会激化何一帆和谢楼的矛盾。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他还希望谢楼和何一帆建立起友谊,好在以后互相有个照顾呢,在这种人类都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在这种岌岌可危的世界里,身边没有一个熟人的话,实在是孤苦。
温鱼不想看见谢楼落到那种境地。
他现在依然记得,就在去年,他因为突然中招流感,休假整整一个星期。
回到学校时,学校正在举办冬季运动会,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提着一小袋药,扛着刺骨的寒风朝教室跑去。
教室门和窗户都被打开,用来通风,教室内空空荡荡,呼啦啦的穿堂风从四面八方对流而过,温鱼走进时,教室里只有谢楼。
他在睡觉。
谢楼没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坐在旁边温鱼的座位上,手边搁着帮温鱼誊抄到一半的笔记,头上蒙着的校服还别着温鱼的铭牌。
或许是温鱼的错觉,但他总是觉得,没有朋友的楼哥,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显得有些可怜。
温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向何一帆:“那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
“你早就该和我说了!”何一帆还在愤慨,温鱼道:“我喜欢谢楼。”
“我当然知道你喜——”
何一帆的嘴咧到一半,保持着这个姿势,僵住了。
他下意识觉得,温鱼现在所说的喜欢,不是他所能解释的那个喜欢。
温鱼又道:“他刚才是‘打’我了,但那是因为,我强吻了他。”
何一帆的眼前浮现两个问号。
像是机器过载,脑子里跳出了一堆乱码。
何一帆嘴角扯得快要抽搐,他尽量不表现出太惊讶的样子:“哈哈,难不成你还想和谢楼谈恋爱啊?哈哈,哈哈,哈……”
“对啊,我就是想和楼哥谈恋爱。”
温鱼说得是举重若轻,一句话却差点把何一帆砸个倒仰,何一帆扶墙,压缩饼干掉在地上他都没工夫去捡,一脸不可置信,像是被温鱼这话吓得腿都软了。
何一帆道:“我一定是在做梦。”
温鱼给了他充足的消化时间,何一帆不算快,但也不算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你这是暗恋?你你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鱼睁眼说瞎话:“很久之前,记不清了。”
何一帆沉默。
片刻后,他蹲了下去:“不行,你还得让我缓缓。”
足足一分钟后,何一帆低吼出声:“居然还是很久之前!不是我说谢楼他凭什么——”
何一帆的表情实在是可以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他一把握住温鱼的肩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女孩子不好吗!谢楼那种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喜欢的!你擦亮眼睛看看啊,温家不能断后啊!”
“还有,你搞什么暗恋,你说啊,你喜欢你就去表白啊,谢楼还能拒绝你不成?”
温鱼垂下头,咬紧嘴角的伤口:“……他会拒绝的。这件事情不是普通的事情,别的楼哥都能依我,但这件事情,我要是直说,我和他恐怕连朋友都做不了。”
温鱼说着,情深意切地抹了抹眼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如果楼哥和我绝交的话,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何一帆:“……艹”
他把温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总算明白什么叫瞎眼白菜拱猪,他恨恨咬牙,但为了不刺激温鱼,还是尽量委婉语气:“我现在更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谢楼的,毕竟这总不能突然就,,,从朋友到暗恋对象,总得有个过程……”
嗯,这个问题有点难度,得好好编一编。
温鱼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在何一帆催促之前,他开始生搬硬套自己在思维网里被安利的小说:“说来话长。初二那年,我因为穷困潦倒被班上同学排挤,他们在我书包里塞臭鸡蛋,丢烂菜叶,还把我带到学校外面的小巷子里,要收我的保护费。关键时刻,楼哥挺身而出,帮我打跑了欺负我的校霸。我永远记得那个暴雨天,乌云滚滚,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楼哥的背影是那么的宽阔,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沦陷了。”
何一帆:“……”
沉默了许久,何一帆憋出一大串:“不是,你脑子被丧尸啃了?你啥时候穷困潦倒了?咱学校那群公子小姐连大葱和韭菜都分不清,还有人带臭鸡蛋和烂菜叶?而且,初二那年谢楼还在犯精神病呢,全校公认的校霸就是他了吧?还打跑欺负你的校霸呢,他自己打自己?”
温鱼虽然漏洞百出,但依然坚定:“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感人吗?”
何一帆:“呵。”忒。
温鱼:“你没经历过,你是不会懂的。”
何一帆:“我确实不知道一个初二小屁孩的肩膀能有多宽阔。”
温鱼:“……”
不信算了。
他破罐子破摔:“不管你信不信,总之就是这样,我现在爱楼哥爱得无法自拔,没有他我就会死,你明白吗?”
行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一帆不做点什么都显得不够仗义,何一帆非常郑重地看向温鱼,颇有一种虽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喜欢吃屎但是我也愿意去帮你找屎的义气,铿锵有力道:“喜欢就谈,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