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跑的飞快, 两个人也必须追的飞快,所以没机会让季窈把他的吐槽说出口。
转眼,两个人就一路追进了后院。
厉鬼跑到了后院, 不再跑了, 季窈得以看清这厉鬼的外形。
原来它外面的红衣是一件妆花洒金的戏袍, 上面的纹样是非常古老的款式, 拿现在的一件戏服过来, 都要被衬成cos服。
谢迢单手捏咒, 喝问戏鬼,“迷雾是你捣鬼?我们的同伴呢?”
戏鬼冷笑了一声,跑到了这里它似乎有了依仗, 根本不被谢迢的符咒威胁到,即使刚才还被符咒四连痛击。
谢迢凝目, 知道多说无益, 符咒出手,径直向戏鬼打去, 眼看要击中它的胸部, 谢迢和季窈不由自主眨了下眼, 就是这一眨眼的空隙,戏鬼原地消失了。
符咒失去了攻击的对象,在半空中脱去了力道,悠悠地落地。
季窈惊讶,“眨了下眼就不见了?”
谢迢抿抿唇,没说话。
季窈的反应表明阴阳眼也没有看清戏鬼消失的过程,要找到其消失的原因要从其它方面入手。
谢迢走到戏鬼消失的地方, 捡起地上的符咒,打量周边的环境。
这里是应雪堂的后院, 隔着一堵墙,就是茂密山林。
院子里规划了石坛种些花草,暂时还没有移植进来,地面光秃秃的。石坛中央立着一口井,井身是仿古建,估计不是为了给花草浇水,而是还原历史建筑。
季窈和谢迢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口井上。
“戏鬼不会藏在这口井里吧?”
季窈觉得自己这个猜想有理有据,毕竟,“王府后院的那口井死过好多人”已经是大众耳熟能详的一个经典梗了。
谢迢将符咒悬停在两人身前,拉住季窈的手,“过去看看。”
两人一步一步地靠近水井,季窈都做好井里突然窜出来一只水鬼抱脸杀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符咒好好地环绕在两人身边,井里波纹漾漾,没有鬼只有水。
谢迢一只手按在井口,“井水通地下河道。”
季窈把头凑到谢迢旁边,试图跟着对方看出什么来,不过井里确实空空荡荡,“也没有——鬼啊!”
一条月白水袖从季窈上方凭空出现,从空中毒蛇般地刺向季窈的后背。
季窈呆看着井底波光粼粼的倒影,还不及反应,谢迢遽然转身。
他反手将季窈拉到自己的身后,右手打出悬停的符咒,明黄色符纸在空中与月白水袖剧烈地碰撞,致使空气中出现水波纹扭曲。
戏鬼见一击不成,并没有恋战,水袖一展,遮蔽了整个身形,再眨眼时,又是悄无踪迹,水袖也跟着不见。
又消失了。
但谢迢没有降低警惕,以戏鬼的能力,随时都会回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谢迢那边对付戏鬼,季窈被屏蔽到战场外,却阴差阳错堪破了戏鬼的手段——
他刚刚被谢迢甩到身后正好趴在了井边,从井水的倒影中看到了谢迢和戏鬼打斗的全过程,自然,也看到了戏鬼消失的瞬间。
只要让他看到了,就没有什么能瞒过阴阳眼。
第一次戏鬼消失时季窈之所以一头雾水,是因为他看到的已经是戏鬼不见了的结果。
戏鬼凭空消失的关窍在于水面。
“是媒介!”季窈兴奋从井边起身,为自己轻易就解开了这个秘密而感到振奋。
谢迢接住他,装作自己还没猜到原因的样子,认真的听季窈说。
“井里的水和天心湖是联通的,它利用水面把我们拉入了另一重空间,而它还停留在原本的空间里,自然是相当于凭空不见了。”
谢迢看着眉飞色舞的季窈,正要夸耀对方一句,就见一只水袖一巴掌从空中抽来,方向刁钻就是冲着季窈的嘴巴去的。
季窈被吓得张圆了嘴,谢迢自然不会让戏鬼得逞,交错的身形已不容让他把季窈护在身后,干脆将季窈揽入自己怀中,所幸他比季窈高半个头,后者额头正抵在自己鼻尖,不会遮住视线。
袖中符咒已所剩无几,而且符咒对打也只是给戏鬼逃跑留出可乘之机,谢迢于是弃用符咒,直接空手去接那一截水袖。
水袖铁骨铮铮,一段布料化为一截剑锋,谢迢以活气功裹上手掌,劈手夺过了袖头,劲气反冲,戏鬼失去对水袖的掌控,水袖在空中变回柔软,又在谢迢拉扯的力道下在空中迅速绷直。
戏鬼的武器被人攥在手里,前进无能,后撤无门,气的咬紧了一口银牙,“放手。”
谢迢不放,甚至隐隐有把戏鬼拉到自己身边的趋势。
眼看在和季窈的对峙中逐渐落入下风,戏鬼桀然一笑,微启朱唇,一声戏腔吊嗓而起,婉然尖细如绣花针刮擦玻璃面,钻入人的耳中——戛然而止。
戏鬼:“嘎?”名伶嗓变成了公鸭嗓。
季窈甩甩手里谢迢送他的那沓符咒,“原来就是这么用啊,简单。”
随心而动,指哪打哪。
比如刚才,季窈就想打戏鬼的嘴。
一是它那个奸笑样子一看就是要开大招,二嘛,它之前可是想要扇自己一巴掌,季窈当然是要扇回去——
符咒,给我打烂它的嘴!
戏鬼呸的一口吐掉嘴里的符咒残灰,恨恨的盯着季窈,缓缓凝视,咬牙切齿,仿佛在目光里将季窈挫骨扬灰。
季窈耀武扬威地站在谢迢怀里,一点不怕。现在的局面可是对他们有利,戏鬼的武器被谢迢牵制着,一旦想要施法吟唱也会被自己打断。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戏鬼显然也发现一对二的情况下自己讨不到什么好了,胳膊一扬,断尾求生,落下水袖跑了。
季窈立刻从谢迢怀里出来,趴到水井边向下望,企图追踪戏鬼的踪迹。
不过戏鬼这次是学精了,水面倒影里一直没有出现它的身影。
谢迢单手处理好戏鬼扔下的水袖,另一只绑着红线的手已经被季窈拉的远了,一看,人快趴井里了,连忙把他从后面拎起来,“小心掉下去。”
季窈被拉的站起来,他拍了拍沾灰的手,动作时红线又扯动谢迢的手腕,谢迢疑惑,绑着红线动作受限的好像只有他,这么想着,手同时伸到季窈的手边,方便对方的动作。
季窈拍完手,想到什么,拉过谢迢没缠红线的另一只手,现在谢迢的两只手都在季窈这边了,“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谢迢的右手掌根被季窈温热的指头捏住,手指不由蜷了一下。
季窈没得到回答,抬头望他,谢迢将目光转到一旁,含糊地摇了摇头。
季窈自己看了一遍,见他空手接白刃的那只手确实完好无损,就丢到一边,转到另一个话题,“戏鬼跑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离开后院,”谢迢收回手背到身后,恢复冷静神态,细心解释道,“戏鬼借助这口井可以随意切换空间打游击战,我们太被动。”
季窈对此没有异议,两人回到前院。
又一次进入主殿,里面的细节不出意料变了。
四面的墙壁还没粉刷,空旷的大殿内还堆积着水泥沙,施工进度还没过半。
“这里面东西怎么还倒退了。”季窈说出心里模模糊糊的念头。
“是时间线上更早之前的景象。”谢迢接道。
季窈理解错了意思,“戏鬼的能力还涉及时间线?”
“不是这个意思,”谢迢顿了一下,刚才说的太简单了,他想了想,用更细致的语言解释道,“戏鬼始终在不停地切换空间,但这些空间都是乐官山,那它切换的是什么?”
“噢,”季窈恍然大悟,“是时间线上不同节点时的空间影像。”
谢迢淡笑了下点头,季窈觉得那笑是觉得“孺子可教”的笑。
说白了,戏鬼的能力没有那么神,从头到尾操纵的甚至不是空间,而只是空间的影像。它利用“水面可以倒影”的效果作为媒介,穿梭在不同时间节点下天心湖留存的空间影像中,来达到移形换影的目的。
“啊,那这一重套一重的,我们怎么知道哪一重是真实的,怎么出去?”季窈有些绝望。
“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真的?”季窈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谢迢拿出戏鬼落下的那截水袖。
正常制作寻踪法器需要很多材料,条件简陋,谢迢决定直接对罗盘进行改装,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
两人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出于红线的长度限制,为了给谢迢的左手提供最大的活动自由度,季窈紧挨着谢迢坐,右手搭在他的左膝盖上。
起初,季窈兴致勃勃地观看谢迢对罗盘进行拆装,对方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拨动内部的细小零件,右手捏着一把刻刀,在罗盘底部缓慢刻下神秘咒形,专注的样子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发着光。
不过,这些专业的内容季窈毕竟看不懂,最初的新奇退去,头慢慢的开始一点一点,一下一下地蹭在谢迢的肩膀上。
谢迢停下刻画的手,顿了下,偏头看向半靠着自己肩膀昏昏欲睡的季窈。
幻境昏暗的天光下,仍映照出他皮肤的白皙,此时眼皮半阖着,脸上明显的困顿让他显出很乖的样子。
季窈睡的并不安稳,他此时就像上课打瞌睡,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想着要睁眼看看老师在讲什么。
察觉到谢迢有一会儿不动了,季窈努力睁开眼皮,嗓音里浸满了困意,“啊,我影响到你了吗?”
季窈用意志力把头从谢迢的肩膀上挪开,“那我——”
“没有影响,”谢迢眼疾手快地止住季窈的动作,将后者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靠着睡也没关系。”
季窈的脑子还混沌着,但心里还挂念着这里危险,抬眼看谢迢,不肯闭上眼睛。
谢迢的手本要收回去,看到季窈的眼神,手在季窈头上悬停了下,轻轻摸了下对方的头发,温声道:“放心睡吧,有我守着。”
季窈的眼皮眨了眨,在这句话的魔力下,沉沉睡了过去。
现实的世界安静了,梦里的世界喧闹起来。
作者的声音响彻季窈的整个梦境,让他因为瞌睡断线的思维迅速活跃起来。
季窈通过作者的话联想剧情,发现作者正在构思的就是这个副本的细纲。
还真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他这个对副本走向一筹莫展的瞎猫撞上了作者这个剧透的死耗子。
“让我看看,好多人啊,阿巴阿巴。”
“沉思一分钟……”
“好吧放弃了,人太多了不好写,还是把他们分开吧。”
“怎么分?先把给主角拖后腿的找出来。”
(季窈:?他就知道主角的队友不是一个好位置!)
“好,分好了,言槐杨工一组,两个女生一组,剩下两个一组,那现在就只用写言槐和杨工两个人的剧情啦,啊哈哈哈,我可真是个天才!”
被迫聚精会神聆听的季窈:“……”
不是,他和谢迢就只配被叫剩下那两个?
以及,什么叫只用写言槐和杨工两个人的剧情,那他和谢迢、罗兰和白青黛呢?就自力更生是呗?
啊啊啊,这垃圾作者!
作者不知道自己笔下配角的控诉,已经在键盘上美滋滋地开始敲主角的剧情,噼里啪啦、激情昂扬,键盘都要冒出火星子了,对比季窈这边的一字不涉及,简直寂寞如雪。
清醒梦还在继续,季窈现在犹豫是否要恢复苏醒,毕竟作者设想的都是言槐那边的剧情,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靠作者还不如靠谢迢。
心里又想着着继续听,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就感觉身体上突然传来一股舒适的热度——幻景里体感是很凉的,所有的物体表面都沁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季窈坐下的时候还用外套垫了屁股,但背靠着柱子久了凉意也渗入皮肤,睡的非常不舒服。
但现在却有一股热源贴着自己,持续不断地提供热力,让他能更深的沉浸在睡眠中。
季窈的意识安心地在梦里游荡,他梦中也清楚这是谢迢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并很好的照顾着他。
季窈沉下心来,不再急于摆脱眼下的困境,而是寻找更彻底的解题之法,他不管言槐要在这个副本里承受怎样的磨难经历怎样的蜕变,他要带着谢迢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