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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指南鱼(8)

槐安客栈怪事谭 莲兮莲兮 3042 2024-01-10 11:00:16

“铁匠家的事完成后,重六和掌柜在最近的一座小镇中停了下脚,进入一间早市铺子里吃早点。

重六呼噜呼噜喝着热乎乎的豆粥,夹了一大筷子的煎猪肠塞到嘴里,一脸幸福地咀嚼着。

祝鹤澜啼笑皆非地看着,“看你这饿死鬼似的样子,是我平时没喂饱你还是怎么的?”

重六满嘴食物,口齿不清地说,“好吃的哪能吃的够啊!再说,忙活了一宿,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掌柜倒了杯热茶推给他,“慢点吃,可别噎着了。”

重六确实觉得嘴上有点干,正拿起茶杯喝水的时候,眼角瞥见几个南洋货商打扮的人拉着一驴车木条箱子过来,把驴拴在距离最近的拴马桩上边进了铺子吃早点。

瞟见那几个货商面貌的瞬间,重六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掌柜迅速地闪到一边免得殃及自己刚在马车里换上没多久的衣服。正纳闷着重六是看见了什么,转头一看,自己也有些怔忡。

进来的几个人,长相实在是太怪异了。

他们的头上头发很稀疏,有几个人甚至能看到发青的头皮。皮肤不似一般中原人、西域人或南洋人那样,不论深浅总是有一种不甚明显的通透感、一种血脉流动的红晕。可是这几个人的皮肤惨白发灰,有点像是人在水里泡的太久起皱的质感。所有人的眼珠都十分突出且浑浊,好像蒙着一层乳白色的膜。

他们的人中很长,嘴唇宽大肥厚,鼻子却十分矮塌。脖子和下巴几乎都是一般粗细,就好像没有脖子一般。

这已经超出了相貌美丑的范围,是全然的古怪。

祝鹤澜只瞟了一眼,便转了回去,心中闪过数个念头。却见对面重六脸色发白,眼睛盯着面前的方寸之地,那眼神里却闪烁着恐惧之色。

“六儿,你还好么?”祝鹤澜担忧地望着他。

重六像是被震出了某种空茫状态,抖了一下,便忙说道,“啊?我很好啊。”

祝鹤澜挑起眉头,显然不信。

重六低着头,眼神又悄悄瞥了一下隔着一桌坐下的那几个南洋货商,低声说,“我怎么觉得……他们长得跟我之前在客栈里见到的水鬼……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

祝鹤澜拿起茶杯,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感觉大概没错。根据南洋传说,这样的相貌在一个远西国度的海港镇子中十分常见,说是那整个镇子的人都跟水鬼关系密切,崇拜某个海中邪神。但是我从没见他们在中原出现过。”

铺子里的人大都对这几个南洋货商的怪异长相感到好奇,时时投去审视的目光。那几个人却毫不理会,大声用怪异的口音叫伙计给他们上吃的。

重六听到隔壁桌的三个人在议论,“最近咱们镇子里好像来了不少南洋人?”

“就是啊,我前天还看见过。身上一股鱼腥味,熏的我……”

“我以前也见过南洋人,他们也不长这样啊?”

“你说这些人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病啊?麻风什么的?”

“哎呦你可别吓我,那咱们赶紧吃饭赶紧走……”

“啧,别瞎说。你见过麻风病人长什么样吗?这才不是麻风。我倒觉得……有点像鱼。”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最近咱们镇子里不太平,跟这些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白芸馆的郑大夫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而且据说照顾他的药僮身上也开始长怪疮……”

重六听着,愈发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就好像有一片隐藏的网,他能感觉到,但是看不到。这网从大海延伸出来,逆着水流覆盖整个汴河流域,天梁城也被覆盖在内。

重六和掌柜匆匆吃完饭便结账走人,赶路回天梁城。可是就在路上,祝鹤澜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揪痛,恐慌感莫名摄住了他,令他浑身战栗,额头渗出冷汗。

他挣扎着掀开车帘,对重六说,“六儿,停车。”

“啊?为什么停车啊?东家你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

祝鹤澜强作镇定,道,“槐树出事了。”

此话一出,重六立刻将车赶到官道旁停下来。祝鹤澜跳下车,对重六说,“人太多了,没办法带着马车抄近路。我先抄近路回去,你不用急。”

“这才出来一晚上,怎么就出事了?”

祝鹤澜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便匆匆走向路旁的林木中去了。

难道又和那几个溟渊道的人有关系?

自从他们来了,客栈里就一直不太平……

原本要跑上三个半时辰的路,重六愣是用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卸马的时候,重六环视四周,没见到什么异常。可是一进客栈,他便觉得……气氛不太对。

就好像是空气的味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把马牵回马厩,来不及喘口气歇歇脚,他便去掌柜的屋子想问问情况,可是屋子里没人。他便又立刻转去中庭。

一眼便见到那槐树。

现在隆冬时节,树叶都掉了,原本也没什么不对劲。可是今天……它却显然和平时不太一样。

原本虬结有力向着四方舒展的树枝,今日都有些耷拉,地上散落着不少断裂的枯枝,就连树皮都有几处剥落。

重六凑近了仔细看那些剥落的“伤口”,却隐约发觉,那些尚未掉落的树皮下面,似乎有东西在动。

他伸手抓住一块有点松动的树皮,试探着揭开。却见无数条白色的、细长的、发丝一样盘结着的东西迅速钻进了附近的树皮下面。

重六头皮发麻,看着手里的木块,却发现在断裂的地方,有红色的液体渗出来……

血?

那些线虫一样东西……又是什么?

“六哥!你回来啦!”被叫去大堂里帮忙的小舜跑过来,一脸谢天谢地的表情,“今天店里特别忙!您赶紧把我都快盯不住了!”

重六问,“东家呢?”

“不知道啊,回来以后就没影了。”

难道是进那间只能从指缝里看到的密室了?

可是现在正是下午晚饭点,那房间不是只有夜深人静没人看见的时候才能进吗?难道还有别的入口?

现在担忧也没用,重六只好先系上围裙去跑堂。小舜说的没错,今日的客人格外多。不仅仅是吃饭的人,就连客房都快满了。

大概是因为过几天青冥派要办个避秽法会?

阿良和几个溟渊道的人也在大堂里,一边喝酒吃肉一边高声谈笑。周围几桌都微妙地移动了位置,大概是客人们有点害怕他们身上带着的家伙事儿,于是悄然挪动了桌椅想要坐得远点。

重六低着头端菜上菜,却还是被阿良看到了。后者对他用力挥手,“哎!小跑堂!今天怎么一直都没看见你啊?”

重六暗自骂娘,但还是挂上职业笑容,抓着擦桌子的手巾回道,“这不是亲戚有点事,告了个假。您还需要点什么?”

“怎么今天又客气起来了?”阿良坐得四仰八叉,俨然一副二把交椅的模样。周围几个弟兄在道上的“级别”显然没有他高。

重六心想,回头应该跟掌柜说说,想办法让他们换一家客栈住……或者催催木匠,赶紧把那条破鱼做出来……

“今天怎么没见李员外?”重六趁机打听道。

“啊,老大出去和人谈生意了。今天恐怕都不回来。”

谈生意?和谁谈生意?

溟渊道在此之前在天梁城没有什么关系网啊?

重六满腹狐疑,又听阿良和那一桌的几个人要点酒和下酒菜,于是匆匆去后厨交代了。出来的时候,却见他相熟的乞丐赖头在门口探头探脑。

重六有些意外,忙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从店里出去,把乞丐拉到附近一颗树后。

“你怎么跑来这儿找我了?”

这乞丐是重六打听消息的源头之一,平时都是重六去见他,他不曾接近过汴梁大街。

赖头神色古怪,从破破烂烂的衣服里翻出来一封被他捏的皱皱巴巴的信。信上写着重六的名字。

字迹陌生。

“这是你的名字吧?”赖头指着那三个字问,“我看着像。”

赖头认字不多,看字就像看画,只能看个大概。

重六皱眉,“是谁让你送信的?”

“没人让我送,是我昨天收工回城墙根那,在自己的铺盖卷下头找着的。这不今天就给你送来了。”

重六心中的惶惑不安愈发扩大,因为他隐约能猜到,这封信是百晓门的人发给他的。

自从他动用关系救过祝鹤澜,要想找到他的世俗身份再简单不过。只是这么久都没人理他,怎么现在突然……

重六从兜里掏出来几个铜钱递给赖头,“麻烦你了。”

乞丐欢天喜地地走了。重六将信揣在兜里,借着上茅厕的机会才拿出来看。

仍是一首乐府长诗,但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

看来今晚他得出门……

重六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更不安的是祝鹤澜也一直没出现。槐树到底怎样了。他也不知道。

总算到了客栈打烊,今夜又是福子值夜,他便早早回了屋。朱乙不在,他得以早些做好准备,换了衣服拿上面具,悄然从后院出了客栈。

这一次他甚至不需要离开天梁城。戴着面具,他一路沿着河岸走,经过一座座丝竹声和温软曲乐声飘扬的画坊,直至灯火阑珊处,一座气派却没点多少灯的大船之畔。

有身着黑衣的人守在上船的木板坡道旁,见到他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重六只知道百晓门有人约他在这里见面,却并不知道要见他的是谁。他咽了口唾沫,愈发紧张。

船舱内光线昏黄,檀香炉在当中的矮桌上袅袅冒着青烟。一身着玄色长袍的端沉身影背对着他坐着,正专注地拨弄着面前的瑶琴。那琴音悠远,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厚重之感。

重六道,“请问……”

那身影站起,缓缓转了过来,比那溟渊道当家萧意还高大的魁伟身形却不是最令重六紧张的。

他戴着一副玄武神龟面具,整个百晓门只有一人有资格戴这道面具。

重六心跳骤然快了起来,忙将身体弯折到与地面平齐深深作揖。

“不知是玄武先生!晚生失礼!”

玄武先生的视线就如同风暴前的大海,漆黑而莫测。他打量着重六周身,半晌,才终于用厚重洪隆的声音问道,“你师父勾陈先生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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