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六点,凌穆愉睁开眼,毫无精神的从床上坐起来。
他昨晚纠结要不要辞职的问题,纠结到凌晨两点才睡。
馆长属佛系,标本随地放。
展厅无设计,要钱没一分。
员工就一人,累死老黄牛。
游客无影踪,门前可罗雀。
待在这样的博物馆里真的会有前途?
——可就是因为有困难,才有挑战的乐趣,遇上困难就退缩可不是凌家男人该做的事情。
——但这困难也太大了吧!没钱寸步难行,就算不请设计公司,自己设计了展厅,没钱怎么买材料请施工队施工?
凌穆愉脑中两个小人大战了三百回合,难分胜负,以至于他起床时眼圈黑得堪比熊猫。
无论辞职还是不辞职,但凡劳动合同没有解除,自己就还是山海博物馆的员工,就要认真工作履行职责。
凌穆愉游魂一样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恍恍惚惚提着菜篮子出门去买菜,买了一条鳜鱼后他才想起馆长今天要出门,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饭,不用买太多菜。
低头看着几乎快满的菜篮子,他纠结了三秒钟,还是付钱让老板帮自个儿把鳜鱼给剖了。
回到宿舍后,凌穆愉往冰箱里塞买的菜时,一眼就看到放在冷藏格子里的正红色果子,这是昨天丹霄拿给他,让他今天早上吃的。
他把果子拿出来咬了一口,沁甜的汁水流了满口,果肉略软,没有果核。
“一股李子味儿,就是李子吧,还沙棠,取个这么奇怪的名字。”凌穆愉把果子全部吞下肚里,吐槽了丹霄一句,才开始吃他的煎蛋。
吃了早餐,又给自己做了中午饭,凌穆愉在背包里放些网购的零食,顺手把剩下的两个大李子装保鲜袋里也放了进去,检查一下没落下什么东西便把门锁上,开着三轮车上山。
博物馆里悄无一人,展厅更乱了,东展厅里的标本全被放到了主展厅来,几大神兽标本在展厅正中央一字排开,原本放在主展厅里的标本全堆到了角落里。
凌穆愉:“……”
搞什么,又随地乱放,白泽这人还能不能好了!
怒发冲冠的管理员到办公室里把东西放下,待会儿先把标本放回去,再去找白泽麻烦。
凌穆愉撸着袖子回到主展厅,一进去就和饕餮标本来了个脸对脸!
本来在展厅正中央的饕餮不知何时到了接近后门的位置,身后还站在梼杌和蛊雕。
这时,凌穆愉发现不对劲儿。
饕餮标本多重,他昨天可是亲自搬过的,白泽就算和馆长一样天生神力,也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三个标本搬了这么远而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想到这里,凌穆愉不禁心跳如擂鼓,退后了一步,四处张望。
展厅很大,却一览无余,除了标本,连根可以藏人的柱子都没有。
直到这一刻,凌穆愉还非常唯物主义的认为是博物馆里进了宵小来偷东西,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彻底颠覆了他二十二年建立的世界观——
只见饕餮标本的那张人面上,嘴巴突然张开发出大笑声:“我就说这个人类肯定会害怕哈哈哈哈……”
后面的梼杌没那么像人的脸上也张开了嘴,口吐人言:“别废话,吃了他,这个人类昨天害我被馆长扔,脚现在还痛。”
凌穆愉彻底呆住,在巨大的恐惧面前,他全身都不听使唤,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饕餮张开血盆大口……
“住嘴——”凤皇扑着翅膀飞过来阻止饕餮,可是晚了一步。
饕餮“啊呜”一口,把凌穆愉整个儿吞进口里,脸上和腋下的眼睛同时对着凤皇忽闪忽闪的眨,得意不已。
凤皇惊叫:“你死定了,你把管理员吃了,馆长肯定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梼杌正要帮饕餮解释,它们只是吓唬一下这个人类,并不是真要吃他,谁让这个人类害它们被馆长扔,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一炷香后就给吐出来。
岂料凤皇的声音还未落下,饕餮就哇哇大叫,张嘴把人类吐出去,两只前爪捂着自己的嘴,哇呜哇呜的痛叫打滚。
凤皇张开的翅膀僵住,梼杌举起的爪子不敢动,九尾狐被自己的尾巴绊住后腿摔倒……
一时间,展厅除了人类呕吐的声音和饕餮痛叫的声音,其他生物全都安静如鸡。
凌穆愉小时候看电视总吐槽电视里的人在面对危险时都不逃跑,或者是逃跑了没两步就摔倒,明明可以逃掉的,偏偏要等死。
那时爷爷就给他科普——人的身体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神经元回路,这种神经元的回路会在人体受到惊吓时,大脑引起四肢出现僵硬,而四肢僵硬的反应又反馈到大脑,从而让大脑控制人体的肌肉。
才七八岁的凌小鱼听不懂这么复杂的因果关系,对爷爷的科普半信半疑。
现在二十二岁的凌穆愉觉得爷爷说的真是好有道理,电视剧编剧完全是根据生活经验写的剧本,特别靠谱。
饕餮对他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他真很想逃跑,也告诉自己快点儿逃跑,可偏偏腿脚不听使唤,怎么都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前瞬间漆黑。
临死前,他心中反而没了恐惧,打算回顾一下自己短暂的一生有什么遗憾,还没等他回忆呢,眼前闪过一道绿色的光芒,他又被吐了出来。
看到博物馆玄色地砖那一刻,凌穆愉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然后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一股恶臭,臭得他立刻趴地将早饭呕吐了出来。
“呕——呕——”
“哇呜呜——哇呜呜——”
“呕——呕——”
“哇呜呜——哇呜呜——”
凌穆愉和饕餮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他妖怪们围成一圈看着他俩,也不知该同情人类还是同情饕餮,好生凌乱。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在外面浪了两天的白泽被馆长召回来,一进博物馆就看到所有的妖怪围成个圈儿,不知在围观什么。
离它最近的从从说道:“饕餮和梼杌要给管理员一个教训,饕餮就把管理员给吃了……”
“什么!”白泽惊得一下化作原形,就要去揍饕餮。
“我还没说完呢,”从从拦住它,“然后我们就看到饕餮的嘴里突然发出强烈的绿光,一阵灵力激荡,饕餮就把管理员吐出来了。现在管理员在呕吐,饕餮不知受了什么伤,一直在哭。”
白泽抬起的爪子放下,摇头叹息:“用人类的话来说,饕餮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是的呢。”从从揣起两只爪子,用另外四只爪子蹲坐好,和田园犬很像的脸上很神奇的表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等馆长回来,饕餮和梼杌死定了,还有蛊雕呢,蛊雕也参与了。”
蛊雕听到了,大声辩解:“我什么都没做,就在梼杌身后站了一下!”
梼杌瞪了蛊雕一眼,后者立刻怂得不敢说话了。
白泽走到凌穆愉身边,用爪子扒拉扒拉他,问道:“凌穆愉,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凌穆愉胆汁都吐出来了,才觉得好受一点儿,跪坐在地上抬头看和自己说话长着山羊角和胡子的白狮子,三观碎成了渣渣。
“你是白泽?”他听出了白泽的声音。
狮子头点了点。
“所以你不是叫白泽,你是白泽?”
狮子头再点了点。
凌穆愉用三观尽毁的表情把展厅里所有的妖怪都看了一遍,颤抖着说:“你们都不是标本,都是活的?”
妖怪们齐刷刷点头。
没有昏过去真的是意志力超强了,凌穆愉惊恐的看众妖,想说点儿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最后竟是指着在地上打滚的饕餮,悲愤说:“它是不是几万年没刷过牙,嘴巴太臭了!”
白泽:“……”管理员的关注点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很清奇啊!
妖怪们:“……”这、这么说来,它、它们也从未刷过牙,是不是也很、很臭?
大家在怀疑妖生的时候,饕餮不忿了,一个区区人类也敢鄙视它?
它不打滚不哇呜叫了,一骨碌站起来,爪子在地板上踩得啪啪响,大吼:“嘎死哒人蜡……”
吼了一句它就呆住,脸上和腋下的眼睛同时瞪大,惊恐万状:“窝啧巴肿么啦?”
妖怪们:“……”
凤皇爆笑:“让你乱吃东西,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吧!”
被乱吃的凌穆愉:“……”
凤皇笑完后,走到凌穆愉身边,低头用尖嘴叼住他的衣领,唰啦一声,管理员的新衬衣就被撕成了两块破布。
额头青筋暴起的凌穆愉:“……”
凤皇用爪子指指凌穆愉的左胸,对妖怪们说:“看到没有,馆长的图腾,他可是馆长的人,谁也别想动。”
凌穆愉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心脏位置的皮肤上多出来一个青绿色祥云图案,他用手擦了擦这个莫名多出来的纹身,皮都擦红了,纹身依旧在,倒是身上多了纹身却没有一点儿伤痕,很是神奇。
白泽解释道:“这是馆长的图腾,附有他的神力,可以护你不被妖怪伤害。”只是威力居然会这么大,把饕餮的舌头都打肿了,难道馆长的力量又有所增长?
饕餮看到祥云图腾,委屈的捂住嘴,大着舌头哼哼唧唧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白泽仔细听了听,给大家翻译:“它说馆长以前都没有对其他人类这么好,为什么要给这个人类护身图腾。”
九尾狐见饕餮总捂着嘴,使坏扒拉下它的爪子,众妖怪和一人类就看到饕餮的嘴巴肿得老高,跟两根大香肠挂脸上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妖怪们笑得满地打滚,凌穆愉的嘴边也露出一丝笑意。
饕餮超气,想来想去,想来想去,只能对唯一的人类怒吼:“嘎死哒人蜡,笑傻子么笑!”
“当然是笑傻子么。”凌穆愉从地上爬起来,对饕餮冷笑一声。
下一秒他又疯狂干呕,薅住白泽的毛,让它带自己去洗澡。
饕餮这个几万年不刷牙的蠢妖,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