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伽很清醒, 知道自己现在虽然是近乎半神的存在，但仍旧完全不是楚烨的对手。
楚烨放任自己这样做，也许是为了借他之手除掉两位帝国皇帝，毕竟身为神明不可干涉人间帝王。
又也许是为了清理复苏派, 毕竟他可以灭掉一个两个, 却无法摧毁这些时时刻刻期待着死而复生的信仰，现在, 这些丑恶的东西, 已经都在他们内部被清理干净了。自己不是为了发展势力, 在这里争霸，所以也不会继续在这里创造这些实验品，复苏派将不会发展下去。
陈伽猜测, 楚烨利用自己的大部分目的已经达到, 那么现在, 该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了。即使在力量上有着巨大差距, 但他还有着最大的一个优势——林鹿，所以, 他必须先发制人。
所以成为半神的那一刻起，陈伽没有沉浸在任何的志得意满中, 而是立刻吩咐道：“立刻离开这里, 收束力量回到总部, 谨防各方势力趁火打劫。”
陈伽也没准备在祭台这种危险的地方下线，现在周围剩下的，都是他的心腹, 他带领这些心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总部, 这里修建的时候，就有着屏蔽灵魂力量的最强防御。
他果断道：“压下两位陛下陨落的消息, 放出我成为半神的消息，”
“我现在需要马上下线回到帝国处理事务，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他要立刻下线，控制林鹿。
“首席。”许绍辉忽然叫住了他。
“什么事？”时间紧迫，陈伽皱起眉头。
许绍辉担心道：“您不会伤害林鹿研究员吧，您答应过我……”
陈伽打断道：“你放心，他是我最重要的两个弟子的孩子，我有分寸。”
许绍辉看着陈伽消失在黑暗中，若有所思。
……
这些天复苏派力量的骤然消失，让各方势力趁势推进，烨之国的基建业务也由二区正式发展过来。
有了林鹿这个“圣子”的庇护，加上小姜和霍菡的关系，简直就是在官方挂上了号，迅速与各领主谈下各种业务合作。
小姜望天感慨：“如果这里有一个太阳，有白天黑夜，感觉就和活着的时候差不多了，在这里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霍菡抱膝坐在小姜旁边：“确实，如果这里的生活能够和现实一样，也许大家就不会总是想着到人间去了，或者，总是满脑子想着要复活，以至于像复苏派那样的方法也愿意。”
“对啦，小姜，听说你们在一区二区的学校都修好了，你会去上学吗？”
“！”小姜抱头沮丧，“那我觉得一点都不好了！”
烨之国的建国高层们也过来了，包括当初给这个国家取名“烨之国”的老学究曹鸿仪，庙宇之中，神像之前，曹鸿仪以头抢地，痛哭流涕，万般虔诚道：“陛下，拜见陛下，老曹终于有机会见到您了！”
小姜疑惑道：“曹先生，您是在叫我吗？”
曹鸿仪摇摇头，望着神像激动道：“不是的，我是说护佑楚国的神明陛下，公子无晦。听说陛下在这里，可否容我冒犯拜见呢？”
“噢~”小姜咬着手指，恍然大悟，“这就是曹先生取名烨之国的原因么？”
“这里的神明陛下有事带小林离开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薄青行也有些好奇，问：“先生与楚公子是有什么渊源么？”
……
“长生之门”前，楚烨将钥匙碎片一片片放进锁芯，金色的咒文不断流动，直至拼成完整的青铜马，所有咒文全部亮起，这才是真正开启了这个祭台。
金色的光芒明亮而刺眼，恍若身临仙境，让人觉得不真实。
楚烨携着林鹿的手，一步步登上祭台，林鹿又回忆起当初哥哥决然赴死的画面，指尖轻颤，忍不住握紧了楚烨的手，“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空旷的寂寥感。登上顶端，不禁觉得高处不胜寒。
“小鹿，我本想让你做一个凡人，但是你还是来到了这里。”
“我本想让你不知道过去的一切，就当我们只是陌生人，可是我又忍不住靠近你。”
“我说过，也许你会恨我，但是你一直不相信。”
林鹿之前心中的不安果然成了真，他猛然退后几步，不可置信地问：“哥哥，你要做什么……”
楚烨微微笑道：“你说你是我最虔诚的信徒，其实，我也是你最虔诚的信徒啊……小鹿，如果你愿意恨我，就恨我吧。”
……
庙宇中，看见神像的面具乍然碎裂，所有人终于看到了神像的脸，那是……林鹿的脸！
薄青行叹息：“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我知道陛下去做什么了！”曹鸿仪惊道，“快！快带我去见陛下！不能让陛下这样做啊！”
曹鸿仪急匆匆地爬起来，但是年纪大了，瓢不快，郁明峥直接把他扛起来，问：“在哪里？”
“在那个祭台！”不过中心区曹鸿仪死后也没来过，他只好看向郁明峥和宋玲珑，“你们重云门应该知道吧？”
宋玲珑确实找这个地方找了很久，但是她也没有去过啊，她和郁明峥一起摇摇头：“不知道。”
郁明峥道：“只能直接感知寻找了。”
那找起来该多久！曹鸿仪拂袖，叹气：“哎呀，就要来不及了！”
……
陈伽回到了现实，刚从游戏仓出来，就看到旁边焦急守着他的徐宏盛：“老陈，陛下呢！”
“舆论都在传陛下已经驾崩了！至少让陛下露个面稳定局势啊！”研究所的防务由ISA负责，现在多方施压，他一个管理局，又不是什么军方势力，怎么可能顶得住。
陈伽面不改色地随意找了个借口：“陛下正在成神的关键时刻，在融合力量。”
“那陛下什么时候能回来？”徐宏盛都快哭了，快速给陈伽说着局势，“北境军部支持二皇子登基，意图逼宫；南境军部要求废除皇室，改制联邦；大财团们就在各方军队背后撒钱……”
陈伽：“嗯。”这个帝国覆灭了，于他而言，也无所谓。
“还好他们都是要夺权，不是冲着我们来，不然你今天都见不到我了。不过林家和SC财团都要求交出小林，也够我们受的了，毕竟禁卫军在这个时候，腾不出手来管我们死活。”
陈伽找到了林鹿的游戏仓，林鹿的灵魂还没有回来，他在研究室的控制板上点了点，机械车的机械臂将这台躺着林鹿的游戏仓抬起，运送到中心研究区。
他道：“加强防务，尽量收束力量，不要让人混进来。”
他在名单上点了点，道：“这几个是间谍，杀了吧。”
徐宏盛瞪大了眼：“间谍都进来这么多了？要不然我们还是把小林还给林家？至少林家能给我们一条生路？”
陈伽冷笑了一下：“交出去才得死，这才是最后的保命符。”以自己现在半神的实力，帝国无人奈何得了他，他真正惧怕的，只有楚烨。
这时候，旁边一台游戏仓中，一个研究员突然醒来坐了起来，道：“报告！首席，死亡之地那一位的神庙突然出现异状，所有神像的面具碎裂，神像的脸……脸……是小林的面容！”
陈伽深吸一口气，骤然间醍醐灌顶，竟然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楚烨让小林去到他身边的目的！
陈伽的手有些颤抖，机会就在眼前，机会来得这么容易？但是机会也转瞬即逝。
正是他让人盯着死亡之地的一切异状，发现问题立刻下线通报，才找到了这短短的机会，毕竟现实与死亡之地的时间流速是1：7，也许这机会只有短短几秒，否则很快林鹿就会受到楚烨的献祭，成为真正的神明，自己对于林鹿的控制，将毫无意义。
他将手放在了林鹿脆弱的脖颈上，只要轻轻一掐，林鹿就会死去，只要死去了，他首先就会变成一只鬼魂……
……
“哥哥，我求求你，不要……”林鹿流着泪，不断摇头，他感受到哥哥的力量在向自己的身体里流动，“哥哥，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没错，哥哥作为他最虔诚的信徒，向他献祭了自己。让他做圣子，教他这样教他那样，就是想让自己取代他，成为新的神明。
楚烨温柔地摸摸林鹿的脸，说：“对不起，哥哥太累了，很多很多年前，我就想离开了。但是于我而言，死亡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现在，终于可以完成了。”
“所以神像戴着面具，人们不知道神的名字，不知道神的长相，神会被人们渐渐的遗忘，对吗？”哥哥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在谋划着自己的死亡。
楚烨飘渺的语气里有一种解脱感：“确实，这里不再有人记得我的名字，见过我的，也都已死去，楚烨已经被忘却，至于神明的面具之下是谁，对于普通人而言已无关紧要。”
一直以来，他尝试了无数种方式死亡，支撑他走下去的，不过是小鹿那微弱而温暖的灵魂，当小鹿复苏的时候，那一根弦便断了。
林鹿甩开他的手，恨恨道：“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会记得你，你还要让我一个人，活在漫长的岁月中，哥哥，你太残忍了。”
“别怕。”楚烨道，“壁垒的问题，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可以生活在现实，也可以生活在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玩……那些祈祷，不喜欢听，就不要听，开心一些，慢慢忘了我……”
“不！”林鹿笃定道，“如果哥哥就此离开了我，我再也不会有快乐了。”
听到这样的话，楚烨的眼底，痛苦一闪而逝，他也很担心，担心小鹿太痛苦，不能够再开心下去了。
“哥哥……”林鹿用力抱住他，“对不起，我知道，是因为我，因为我失约了，你才承受了这数千年的痛苦，我知道这很痛，我甚至没有资格再劝你继续承受下去……”很难想象，哥哥在如此孤寂的情况下，独自忍受数千年的折磨，是什么样的感受，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早就已经疯了吧。
此时此刻，林鹿也释然了：“所以哥哥，如果你一定要离开，那么就让我一起消散吧……让我们的灵魂一起归于天地……其实这段时间和哥哥在一起，很幸福，虽然还不够，但是也……没有遗憾了……”
楚烨怔然，和小鹿一起离开吗？也许……
“陛下！”曹鸿仪踉踉跄跄地终于到了祭台之下，“陛下！请您等一下！您还记得我吗？”
“不是没有人记得您的！不是所有人都将您遗忘了！我还记得您啊！烨之国，就是取自您的名字，因为我希望所有人，都可以记得您。”
“我不知道您的庇佑对于其他人而言有没有意义，但是对于我，真的很有意义。所以我一直想要见到您，告诉您这些话。”
“不是所有楚国的子民都背叛了您，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重建属于您的国家，大家都说您堪比尧舜，如果您活着继位的话，大家应该都可以过得很好吧。”
“我知道您忍受了几千年的痛苦和孤寂，看遍了世间所有丑陋，已经对世界失望了，不愿意再做我们的神明，但是我在想，我的感激，我的铭记，会不会对您来说，有那么一点点意义呢？您帮助了我，会不会让您在几千年的时光里，感觉到一丝丝幸福和愉悦呢？”
“就算没有，我也希望您不要带着失望离开，我也希望您知道，我们会记得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