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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怀拉拉帕

日出风来 春日夏禾 2663 2024-01-19 14:53:15

那天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林出窝在车里,难受得厉害,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意识昏昏沉沉,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都不知道。

他感觉到沈风来摸了摸他的脸颊,又喊了他的名字。眼皮重得很,勉强向上抬了抬,就有眼泪沿着眼角流了下去。

后来再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抑制不住地发抖。

林出知道自己大概是发烧了。其实原本他的身体一直都很不错,即便偶尔有点感冒,一般也只需要休息两天就自行康复了。所以近两年Dr.Miller总是说他状况不太好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才来到新西兰没多久就病倒了。

有人把他抱了起来,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用温热的毛巾擦拭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又把药片喂进了他的嘴巴里。

林出抱着被子,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他做了很多梦,天花乱坠的,光怪陆离的,感觉魂魄都好像离开了身体,飘在半空中无法落到实处。

他甚至还梦到了沈风来在弹奏钢琴,就在怀拉拉帕湖畔的葡萄园里,然后笑着邀请他“Four hand”。

然后他醒了。

他就这么放空神志地又躺了很久,直到完全没了睡意,才缓缓睁开眼睛。

窗帘拉开了一个角,窗户开着,能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和飘转的流云。

还是昨晚上的那个客房,房间里没有开灯,只靠窗外流泻进来的阳光照亮了半间屋子,也将靠在窗台前的人的眉眼照得分外清晰。

“醒了?”沈风来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仿佛也带上了太阳的温度一样。

林出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就这么怔忪地看着他。

沈风来走到床边摸他的额头,那里黏黏腻腻都是汗水,又用拇指轻轻擦拭林出的脸颊,“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林出动了动手臂,觉得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只好“嗯”了一声,发现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沈风来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说:“别动,乖乖躺着。”

林出低下头,才看到自己正在输液,手背上贴着白色胶布,输液管一直连到头顶的盐水袋上。看来病的这一场比想象中要严重一些。他口干舌燥,于是哑着嗓子艰难地说:“我想喝水。”

沈风来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带进来一个水壶和一个玻璃杯。他说:“你发烧了,还是喝温水吧。”

林出用手撑着坐起来,沈风来把枕头垫在他的身后好让他靠得舒服一些,然后用手试了试温度,把杯子递给他。

林出接过水杯,很快把一杯水都灌了下去。

“慢点喝,小心呛到。”沈风来看着他说,“听说你病了,陈姐专门煲了滋补的汤,一会儿喝一点好不好?”

林出觉得全身都很乏力,身上都是汗水,偏偏呼吸又是灼热的,烧得皮肤都干燥了。他没有胃口,却唯独很想喝汤,迟疑着点了点头。

“什么时间了?”他问沈风来。

沈风来说:“早上八点,你睡了一晚上了。”

“这么久?”林出混沌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清晰。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看向沈风来,“你照顾了我一晚上吗?”

听到他这么说,沈风来微笑了一下,“你一直昏睡,很安静。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叫了医生。”

他的笑容很温柔,仿佛还带了些怜爱。林出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脸颊通红、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并不想沉溺进沈风来的笑容里去,只好装作平静地转开视线。

他觉得呼吸依然很不顺畅,本来就发烫的脸好像又热的厉害了,于是伸手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

过了会儿,沈风来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沈风来的私人医生是个褐色头发的微胖中年大叔,他给林出量了体温,又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

这时候,盐水袋里的药水也刚好见了底,医生帮林出拔了针头,严肃地询问他最近是否有厌食、呕吐和失眠的症状。

其实相关的诊断林出早就从Dr.Miller听到过不少,他的心往下沉了沉,犹豫地瞥了一眼沈风来,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沈风来表情不变,站起来对医生说:“让病人休息吧,我们出去说。”

林出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并不想让沈风来觉得自己连身体都照顾不好。

没过多久,沈风来回来了。他神色平静,目光一直落在林出的脸上。

林出说:“我只是有些水土不服,以前也曾经这样过,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昨晚真的是麻烦你了。”

沈风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别这么说,小出。你来我家作客,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我都二十六岁了,哪里还需要别人照顾。”林出勉强笑了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给宋唐打电话,“还是让助理来接我回惠灵顿吧,我也不方便一直在这里麻烦你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沈风来便没有说话,只是向后倚靠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他。

宋唐的电话响了很多声,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应答,不知道在忙什么。

林出重新拨了一遍,听着“嘟嘟嘟”的长音响在耳边,思维又因为烦躁而变得乱糟糟的。

两天前是他任性,一定要跟沈风来走,可是真的触碰到沈风来现在的生活之后,他又觉得心里很难受,想要离开。

林出不合时宜地想起网上有个总喜欢批评他的乐评人,对方把他的音乐评价为——“天赋编织的华丽外衣下浮躁空泛的音符”。当时宋唐非常生气,开着小号在社交平台上骂了三天。

现在想来,这评价也许并没有错。

钢琴家林出根本不是什么音乐天才。他的身上没有浪漫主义的自由奔放,也缺乏古典主义的严谨庄严,甚至不具备现代主义该有的客观冷静。他愚蠢而幼稚,或许还很小心眼,见不得从前的朋友过得好,也控制不住自己变化无常的情绪。

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演奏出优秀的音乐。

林出握着手机耐心等了很久,宋唐还是没有接电话。

于是他把手机放下了,又躺回了枕头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窗外风吹过植物发出的沙沙声和悦耳的鸟鸣就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会儿,林出听到沈风来走了过来,脚步声一直响到床边才停下。

林出缓缓的睁开眼睛,正与沈风来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挡住了窗外的光线,占据了林出的整个视野。

不知怎么的,林出的眼眶红了,于是眼前沈风来的身影就逐渐被水雾模糊了。

没想到沈风来竟然笑了,“一生病就哭,你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林出愣了一下,本能用凶巴巴的语气反驳道:“我没有哭!”

沈风来又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然后他伸手掀开了被子,躺到了林出的身边。

林出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下沉,然后就闻到了一缕淡到几乎消失的香水味道。他恍惚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沈风来。

“累了,让我躺一会儿。”沈风来从林出身后拿过一个枕头垫在自己的脑袋下面,这样一来,林出也不得不跟着躺了下去。

这张床很宽,被子也足够他们两人分享。林出和沈风来并肩躺着,这样的情景让林出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不过两个人都长高了很多,手长脚长,没法不碰在一起。小时候的林出比沈风来整整小了一圈,现在的个头也没有赶上,始终还是比沈风来要矮了几厘米。

沈风来把灯熄灭了,整个房间又陷入了昏暗之中。

林出想要看清楚沈风来的表情,于是又向沈风来挪动了一点,整个人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

沈风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你还是很想回去吗?”

林出几乎立刻摇摇头说:“我不想,我想留在这里。”

沈风来的声音低沉而平静,“那就陪我休息一会儿。”

林出的心里突然涌上了许多难以言明的酸楚,这一瞬间他感觉到沈风来就是沈风来,一点都没有变。于是他问:“你希望我留在这里吗?”

沈风来的气息出现了明显的起伏。随后他动了动,把一只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垫到脑后,过了很久才看着天花板说:“是的。”

林出觉得那种酸楚的感觉一下子冲进了他的鼻腔。他出了一身汗,也没有换衣服,全身都很黏腻,可是这时候他再也不想思考什么,像小孩子时候一样抬起手抱紧了沈风来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剩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这么近的距离,林出觉得沈风来一定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到最后,沈风来深深叹了一口气,把手臂放了下来,搂住了林出,安抚似的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作者有话说:

注:

[1]Four hand:四手联弹。两个人坐在一起同弹一架钢琴的演奏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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