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舟的话一出口,夏星河当即僵硬在了原地。
之前的观念太过根深蒂固,曾经的伤害太过刻骨铭心,夏星河不敢再奢求柏清舟的喜欢。哪怕近来柏清舟的反应让他的心底有了隐隐的动摇,他也没想过柏清舟会真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着实太让人不可思议,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心跳不规则的跳动着,大脑几乎糊成了浆糊,夏星河嘴唇翕动着,讷讷地开口:“你……在开玩笑吗?”
柏清舟的眉心拧起,问他:“你觉得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
夏星河依旧僵着,怔怔地点头又摇头,无措的表情落在柏清舟眼底,更让他感到异常挫败,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与夏星河的思维竟是这么不同,这么久了,他居然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
“……算了,”柏清舟沉默片刻,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他淡淡垂眸看着夏星河的眼睛,问他:“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这种隔空聊天的模式太浪费时间,他想要干脆一点。
“我……”
夏星河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他能看到柏清舟眼底映着的自己的影,近到鼻息之间全是柏清舟清冽的气息
太近了,他根本无法思考,脑子里像是灌满了浆糊全黏在了一起,指尖酥麻的不能移动半分,心跳却又砰砰跳得飞快。
柏清舟又开口了,他问:“还喜欢我吗?”
低沉的嗓音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中显得太真切,依旧是冷淡的语调,却又那么滚烫,几乎要把夏星河整个点燃。
他总是有这样的魔力,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只要他这么看着他,只要他的眸子中有他,他就根本无法拒绝。
夏星河嘴唇翕动着,怔怔地看着柏清舟,“喜欢”两字已经到了嘴边,下一秒,一声中气十足的“夏星河!”又把他从失神的边缘拉了回来。
阎才三步作两步跨到两人面前,声音很大:“你们在干嘛呢?”
“我们……”
夏星河猛地退后两步,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现下的状况,又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阎才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夏星河惊讶地问:“你的腿已经没事了吗?”
“咳咳!就……那个……反正就这样了嗯。”
阎才没想到夏星河还记得这茬,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支吾着瞥了身边的聂兴朝,又赶忙把话题往夏星河那边引:“那什么,你别转移话题啊,现在是我在问你呢,你俩刚刚凑那么近是在干吗?”
“就……”
夏星河张张嘴,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片刻,清冽的男声从耳边响起。
“没干什么,看日出,”柏清舟淡淡地开口,又说,“等了你们好久,怎么现在才上来?”
语气里不带半点感情,冷漠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要不是阎才刚刚看到他的嘴唇都要碰到夏星河的鼻尖了,说不定就真信了他的邪。
碍于夏星河的面子,阎才不好直接揭穿,他瞥了夏星河一眼,给他一个“回去再拷问你”的眼神,这才不情不愿地解释起柏清舟的问题来:“嗐,也没什么,就是上来的时候走错路了。”
说起这个,阎才更是一肚子的气。
两人后半程走错路了,绕了一大圈才终于爬上这个大平台,就连日出都是在半山腰看的。
一整晚的爬山,阎才累得几乎要吐血,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一抬眼,就看到柏清舟要亲夏星河!
这简直不能忍,于是阎才浑身霎时充满了力气,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大步走到两人面前打断了他们。
阎才简单地把昨晚发生的事讲了一下,夏星河却还记得阎才脚踝受伤的事:“那你的脚呢,又走了这么远的山路,真的没事了吗?”
阎才有些尴尬,连声说“没事了”,夏星河还不放心,又把目光投向聂兴朝那里,问:“阎哥真的没事了吗?”
“这个……”
聂兴朝拖了个长腔。
阎才一惊,赶忙用眼神示意着聂兴朝,可怜巴巴的,就差摇尾巴了,聂兴朝心情尚好地勾起嘴唇,这才后半句接连上来:“确实,没什么大碍。”
阎才这才松一口气,又狠狠瞪了聂兴朝一眼。
聂兴朝无奈,用唇语说了句:“小没良心的。”唇角却依旧扬起,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
晚上爬上浪费了不少体力,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午直接回酒店休息,第二天再继续逛。
反正不是跟团,并不着急时间,回到酒店之后,夏星河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瘫在床上倒头就睡,再睁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旁边的阎才早就醒了,正趴在床上玩手机,夏星河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问:“几点了?”阎才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八点半了。”
夏星河一惊,彻底醒了过来:“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几人回到酒店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洗完澡也才十二点,他居然就这么睡了一整个下午。
“是啊,”阎才慢吞吞地吐槽道,“而且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我出去吃了个晚饭你都没发现。”
一边说着,阎才一边把旁边的一块面包递给他:“饿了吗?先吃点。”
夏星河感激一笑:“谢谢。”
中午睡前没吃什么东西,夏星河确实有些饿了,他三下五除二的吃完面包,胃里舒服了不少,刚要再回床上躺会儿,却发现身边的阎才表情不太对。
“吃饱了吗?”
阎才问。
夏星河疑惑地点点头,又见阎才的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那我们就来好好谈谈吧。”
他说。
夏星河一怔:“谈什么?”
“谈你和柏清舟。”
阎才性子直,不喜欢绕弯子,于是直截了当地提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其实夏星河自己都不清楚。
从山上回来的路上,柏清舟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甚至眼神都没再朝他这边看着,而他的心跳却依旧很快,根本无法停歇。
阎才是夏星河的多年好友,也给过他很多帮助,夏星河没想瞒他,略微思考片刻,还是把早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夏星河的话音落下,阎才直接瞪大了眼睛。
“什么?”
他的语气里全是不可思议,“柏清舟说要追你?”
“嗯……”
夏星河点点头,讷讷地“嗯”了声,颊侧的红晕却藏不住。羞赧的表情落入阎才的眼底,让阎才把所有的狠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阎才是真不喜欢柏清舟,觉得他这人太傲气,不适合谈恋爱,但夏星河就是喜欢,兜兜转转那么久还是没放下,于是身为朋友,阎才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问夏星河:“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
夏星河一怔,又讷讷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巨大的冲击之下,他到现在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当然是喜欢柏清舟的,喜欢到分手的这么多年里,再没有别人入过他的眼,夏星河甚至怀疑他这辈子都无法再喜欢上别人了,可当柏清舟说要追他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地想要逃开。
越是在意越不敢面对,何况他们已经有过一次失败,曾经的伤口横亘着,不断的提醒着昔日的痛楚,更何况直到现在,他依旧看不透柏清舟的心。
夏星河久久没有说话,犹豫不决的感情又从眼神中传递。阎才太了解他了,既心疼又痛心疾首,只恨他太痴情,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别这么着急决定,”阎才也只能这么劝他,“一定要让他多追一追,看看他的表现。”
夏星河抿着嘴唇,还想说点什么,阎才又说:“至少得让他知道你不是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然到时候再对你那么冷淡,你哭都没地方哭。”
夏星河沉默了片刻,说:“……好。”
*
夏星河没有给柏清舟答案,柏清舟也缄默不言,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从前,却又与从前迥乎不同,有意无意的,夏星河越来越能感受到柏清舟冷淡眼眸下暗涌的情绪以及冷漠外衣下的温柔。
山区天冷,他会在背包里多装一件厚衣服给夏星河穿;漂流水急,他就默不作声地坐在皮艇的最外缘;夏星河对海鲜过敏,所以每次吃饭之前,柏清舟都要先提醒后厨一遍,哪怕山区的海鲜少之又少,依旧不厌其烦……
太多太多的细节,柏清舟从不直言自己做了什么,不表达自己有多在意,依旧冷着脸,偶尔说话,也总是语调冷淡。
他是冷漠又孤高的冰山,看似遥不可及,但只要夏星河回头,就会发现他一直都在。
心脏像是被浸入柠檬水一般酸酸胀胀,于是夏星河必须承认,自己心中的天平早就在不觉间彻底倾斜。
三天的山区旅程一晃而过,四人尽兴而归,稍作修整,前往此行的最后一站,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
随着旅游经济的发展,很多地方都打出“古镇”的旗号来吸引游客,各种纪念品的商店琳琅满目,所谓特色小吃层出不穷,却也在不觉间多了几分市侩,差了些曾经的古朴气息,几人搜索了很久的攻略,终于选择了这一处小镇,没有其他古镇那么繁华,又多了几分朴实的烟火气。
从山区过来有一段路程,几人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榻的民宿老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给他们送来了热腾腾的茶水。
“谢谢老板。”
几人礼貌道谢,几口热茶下肚,奔波了一天的身体也暖和了下来。
“不客气,有事随时来楼下找我哈。”老板乐呵呵地挥挥手,刚要下楼,一阵轻快的音乐声从窗外飘来。富有节奏的鼓声搭配上明亮的嗓音,颇有地方特色。
“等等,”阎才又叫住了他,问,“老板,咱们这楼下是在干嘛?”
“噢,楼下啊,”老板拍了下脑袋,和他们介绍起来,“瞧我这记性,我刚刚还想给你们介绍呢。”
他说:“你们来的巧了,正赶上我们这边的篝火会。”
夏星河反问:“篝火会?”
老板笑笑:“嗯,其实就是交朋友嘛,现在来旅游的都是些年轻人,镇子里就搞了这个活动,天南海北的人大家聚在一起,多热闹。”
这样的活动倒是不少见,一般是唱歌跳舞,还会有些特色小吃,聚人气,也给游客了解本地的风土人情。
夏星河对这种人文活动兴趣不大,阎才倒是饶有兴致的模样,二话不说拉着他冲了下去,余下聂兴朝与柏清舟两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聂兴朝无奈,问柏清舟:“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柏清舟兴致乏乏:“没兴趣。”
“真的不去?”
老板笑呵呵地在旁边接话:“我看你们几个都长得挺俊,有对象了吗?听说这样的活动艳遇很多哦,说不定就能碰到个合适的。”
柏清舟的手腕一顿,一秒钟站了起来。
“去看看也行。”
他说。
“这就对了,”老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伙子真没对象啊?那是该努努力了,这么好的条件,肯定没问题的。”
柏清舟没反驳,大步向楼下走去,聂兴朝跟在他后面,眼底露出无奈又了然的笑。
柏清舟才不在意什么艳遇不艳遇呢,这人小气的紧,是怕有什么人要和夏星河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