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见廖今雪,许戚不自禁地恍惚了一瞬,凝在这张比月色更薄凉的脸,周围一切都失去颜色。
等重新回神,他已经跟在廖今雪身后,走进他的家。
廖今雪关上门,屈身取出一次性拖鞋,“你先到沙发坐一会,我去倒杯水。”
转身时,动作受到了阻力,廖今雪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的一角被许戚攥在手心。
漾白的指关节因为紧张发抖,许戚说话吐出的雾气随着语气碎成一截一截,与廖今雪挨得很近,“我离婚了。”
空气撕开一道沉默的口子,廖今雪的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他握住许戚那只手,拂了下去,“你喝酒了,先坐下来再说其他事情。”
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这个话题。
两口啤酒不足以让许戚醉,但廖今雪可以。他不自觉地跟上廖今雪的步伐,走进厨房,“早上我在民政局签了字,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离婚了。”
当初结婚,许戚没有东奔西跑地宣告这个好消息,反倒离婚以后,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情,尤其是廖今雪。
迎着许戚灼灼的注视,廖今雪接了一壶自来水,等待烧开的过程中问道:“你想好了吗?”
正常人也许会问‘为什么离婚’,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许戚不觉得廖今雪这么问有任何问题,重复了一遍:“想好了。”
廖今雪问道:“你这次来只是想告诉我这个消息吗?”
许戚眼底闪烁了一下,答声细若蚊蝇:“是。”
“我知道了。”
知道了...然后呢?
许戚等待廖今雪接下来的话,可这四个字似乎已经道完了结束语。廖今雪侧头看着运作中的烧水壶,持续不断发出的噪声似乎都比他的话来得更有吸引力。
许戚捏着没有知觉的掌心,一点一点冷却了下来。
一路上,他迫切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廖今雪,本能地相信廖今雪一定会给他一个答案。哪怕还不知道他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许戚可以确定,绝不是一句不咸不淡的‘我知道了’。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停顿了几秒,廖今雪回答:“这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好了,我知道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
许戚被‘没有意义’搅浑了脑袋,身体晃了晃,也可能只是他自己以为在晃动,“可是...”
水烧开了,廖今雪从架子上取下一只杯子,倒进三分之一的热水,再添了些凉水。他拿着水杯转过身,许戚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绕过开放式厨房挡到面前,迫使廖今雪停在原地。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许戚不喜欢哭,但情绪的起伏总会染红他的眼尾,在这张苍白而寡淡的脸庞添上浓重的一笔,隔着薄薄的镜片,好像时刻都会滚下泪珠。
廖今雪低眸看着他,没有说话,沉默的蔓延对许戚而言太煎熬,他耗尽勇气上前拽住廖今雪的衣角,磕磕绊绊地说:“上次你让我问自己想要怎么办,不是因为我还没有离婚才那么说的吗?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我让你想办法,没有说让你去离婚。”
“可是你上次说…”
廖今雪面无表情,声音却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破坏了你的婚姻吗?所以要在离婚后第一时间找到我,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这件事?”
“不是的...”许戚的喉咙被无形的大手扼住。
明明就是这样,是廖今雪的出现才加剧了他跟梁悦的矛盾。是廖今雪先吻了他,先做出那些暧昧不清的事情,可当这句话从廖今雪嘴里冷淡地说出来,一切好像变成了他在自作主张。
许戚倏地意识到,离婚不是廖今雪逼着他去做的,他和梁悦之间的矛盾也不仅仅是因廖今雪而起。这是一根导火索,让他在选择的岔路口愿意义无反顾地走向离婚。
廖今雪占据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作为当事人,他并不知情。
那些他自以为的暗示,难道只能归为一句‘想多了’吗?
廖今雪的表情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许戚有些慌张,他带入自己,如果有一个人对他说出上面那些话,他也会不自觉地以为对方是把离婚的原因往他身上推。而且,他一定会为这个人的没有主见感到失望。
许戚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过来的目的,只顾笨拙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会想知道这件事。”
廖今雪把杯子放到水槽一边,靠近许戚,“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想吗?”
许戚跌进他深谙浩瀚的眼眸,讷讷:“怎么想?”
“你不如看一下现在的时间,地点,还有刚才说的话。许戚,我会觉得你是在邀请我上床。”
许戚短暂地失了声,连廖今雪话里不易察觉的讽刺也没有听出来。他只能够听见雷鸣般的心跳,一下一下近乎跳脱胸膛,不由自主地把廖今雪的衣角攥得更紧,好像这样做就能靠得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不是这么想...”
可是这句毫无底气的反驳,没有什么说服力。
廖今雪低下头,在唇即将触碰时停了下来,许戚心悬在这一刻,等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仰脖吻了上去,主动填补他和廖今雪之间的空缺,完全忘记上一秒所说的‘不是这么想’。
抓着衣角的那只手慢慢松开,改为环住廖今雪的腰,僵滞了片刻,紧紧抱住。
不管刚才廖今雪的冷漠有多伤人,至少这一刻,他真的拥有了他。
许戚不能更清楚地意识到,他对廖今雪的欲望就是这么的卑劣,肮脏,见不得光。他不想听廖今雪拆穿他小心翼翼的伪装,但是一举一动,都掩盖不了内心疯狂滋长的渴望。
他想要他。
廖今雪感受着许戚生涩的讨好,这个吻没有任何技巧,凭借最本能的欲望又啃又咬,让人觉得真诚但可笑。
没有得到回应,许戚更加卖力地把廖今雪压到旁边,手臂伸去支撑桌面,不小心把盛着热水的杯子撞进了水槽。
‘哐当’的巨响让许戚呆滞了一下,一直沉默的廖今雪按住他的后脑,转身将许戚抵在水槽边用力地吻下来。现在,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吻。
许戚双手不自觉地去解廖今雪的衣服,只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脱下来,半道被廖今雪捏住了腕。
“你想要在厨房吗?”
没有用什么过分的词,许戚却烧了耳根。
卧室没开灯,刚沾到床垫许戚就被廖今雪压到上面继续刚才的吻,顺着脖子,一路来到胸前,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下来,扔到旁边。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许戚想要把廖今雪推开,张嘴发出的却不是抗议,甚至不是原本的声音。
很奇怪...但也很舒服。被廖今雪碰到的地方着了火一样烫,明明平时冷的像一块冰,这种时候,冰却融化成了一滩沸腾的水。
这簇火烧到了全身上下每个角落,许戚瞬间清醒过来,涌上难以启齿的羞耻,往后瑟缩,“别...”
廖今雪移开手臂,安抚般低吻许戚的耳垂:“今天不碰你,家里没有工具。”
没有等许戚明白工具的意思,双腿就被廖今雪分开,掌心粗糙的疤痕压在从来没有被人触碰过的薄嫩腿跟,廖今雪沉声说:“不要紧张。”
许戚忘记了,想要怎么做不是他说了算,主权从来都掌握在廖今雪手里。
浴室响起淅沥的水声,成为了喘息结束后的第三道声音。许戚坐起身,酸软的大腿还有点使不上劲,他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被擦破皮的地方传来鲜明的疼。
痛感牵引着羞耻与神经,一阵一阵地跳,无法自控。
空气里残留的气味让人心知肚明刚才发生了什么,到处都是赤裸裸的罪证。
许戚的世界依旧是一团乱,他不清楚,廖今雪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事情需要得到双方的同意,而同意,代表了可以更进一步的关系。
廖今雪是答应了和他更进一步吗?
许戚抱紧怀里的被子,刚洗过澡的身体不住地发热,心却仿佛浸在冰凉的浑水里。
他感觉自己好像弄错了顺序,可是已经没有回头路,现在他和廖今雪什么都做了,只差最后一步,不知道为什么,隔着廖今雪心的那条路还是和原来一样远。
持续不断的水声和身体上的异样没有办法让许戚好好思考,他想要等廖今雪出来以后再问,给这段混乱的关系一个肯定的答复。短信的提示音在卧室里突然响起,许戚循声看向地面,弯腰把裤子捞了上来,拿出手机后,他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裤子。
廖今雪的手机没有锁,许戚想要放回去,不小心瞥见了屏幕上刚收到的消息,手臂僵在了半路。
夏真鸣:都说了下次我请你,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
屏幕黑下去,映出了许戚空白的表情,在那条短信的衬映下,这一刻的他显得很滑稽,更多是一种无措引起的窒闷。
廖今雪和这个人…还在联系吗?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