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无关橘色》的第一天早上,来的都是一些艺术圈里小有名气的艺术家,美其名曰是来观摩学习,实则就是成寒请来给朗闻昔撑场子的。
下午的时候才是正式对外开放,朗闻昔虽然吊着胳膊,但并不影响他的整体形象和他的妆发造型,甚至还有些‘不完美’的完美。
艺术中心展馆的主厅内有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投影的内容是被烧掉的那副《Mi amor》中沙发上坐着的少年,朗闻昔将他以360度还原在了空间里,仿佛画上的少年是真实存在在那里一样,这也是朗闻昔首次将全息投影加入展览当中。
人人都说画中沙发上坐的是艺术家本人,因为大多数人觉得他这种青年艺术家有自恋倾向的居多。
“那个变态其实挺了解我的。”朗闻昔说着,看向了付斯礼,“你猜这是谁?”
付斯礼看着投影下少年的身影,指了指自己。他没有机会再见到这张画了,他在来之前岳越曾经找出了这张画的照片给自己看过,当时卢峥也在场,就连他都看出来了,这张画的背景环境像极了付斯礼家中摆放的那张作品,只不过在《Mi amor》中多一个少年。
付斯礼知道画中少年一定不是朗闻昔自己,虽然他曾经很喜欢蜷抱着腿坐在那张沙发上,但他说过他不会画自己,他眼中的自己并不理想,也不适合画在画中。
“我查了一下‘Mi amor’在西班牙语中是‘我的爱人’。”付斯礼站在朗闻昔的身侧,他伸出手指碰到了朗闻昔的手掌心,细微的动作配合着他望着他的眼神,像初恋时的小心翼翼、也像热恋时的缠绵。
朗闻昔用食指勾住了付斯礼‘不老实’的手指,挑了挑眉,凑近他的耳边说道:“Te quiero!”
——我爱你,想说很久了。
或许是原画作被烧毁的原因,《Mi amor》的全息投影成了本场展出的焦点,既有遗憾的情怀,又富有前卫感的装置艺术,备受追捧。
而朗闻昔却有点不以为意,但他已经习惯了曲意逢迎,他在为人处世上变得圆滑,他对于艺术的执拗会画在画中,但一定不会表现在言语中。
他自己也知道艺术早已被市场化,就连他自己也需要钱来养活自己的小团队,穷日子过怕了的他渐渐也爱上这种有钱的生活,特别是只赚不花的过日子。
而且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的日子,让他变得非常知足。
“晚上有时间吗?”朗闻昔帮付斯礼点上了烟,他们蹲在艺术中心的后门角落里,躲避着人群。
“我是跟人换班出来的,晚上得值夜班,警服还在车上呢。”付斯礼说着,弹掉了落在棒球服上烟灰。
“哦,好吧……”朗闻昔应了一声没再吭气。
两人抽完烟,正摁灭烟头的时候,付斯礼的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了卢峥的声音,“付队,东四环水库北门赶紧过来。”
“怎么了?!”付斯礼听出了卢峥语气中的紧迫。
“一两句说不清,你来了就知道了。”卢峥说着,背景音一片嘈杂,他听到有大型机械工作的声音,估计事情不小。
“知道了,二十分钟到。”付斯礼挂了电话,转头对朗闻昔说:“我得先走了,你乖乖的。”刚走出两步的他,又回头在朗闻昔的脸上轻轻地啄了一口。
朗闻昔推了推他,嘱咐道:“少恶心人,赶紧走吧!路上小心开车!”
目送走付斯礼后,朗闻昔一回头就看到严续悄默声地站在自己的身后,垮着一张看谁都不爽的脸。朗闻昔递上烟盒,问他抽烟不?
“成哥到处找你,拍卖会的书画副主席来了。”严续说着,眉头就一直锁着,朗闻昔已经见怪不怪了,一天天到处摆臭脸,估摸着又是阿佩伦惹着他了!
朗闻昔点了点头,随着严续走了进去。
刚一踏进展厅中,灯光突然全灭了,昏暗一瞬间笼罩了展厅,在员工的紧急查看和修复下,又很快的通上了电。
严续和阿佩伦期间一直将朗闻昔护在身旁,尽管如此不好的预感让朗闻昔地整个后背发凉,全身不寒而栗。
灯光重新亮起,就在大家都庆幸无事发生的时候,展厅中央的全息投影也重新启动了,这次不再是《Mi amor》的少年坐在沙发上了,而是直接变成投影,放映着朗闻昔被绑架时视频,视频中朗闻昔颈部挂着银链被胡明翰拽出水面,一身染色的长衫上,色彩好似在暗涌流动,画面的色调经过了处理,显得诡异且美丽!
霎时间,艺术中心乱作了一团!
嘈杂声夹杂着视频中胡明翰张狂扭曲的大笑,突如其来的心悸和不安让朗闻昔又出现了耳鸣,他脚下如踩了棉花般虚浮无力,阿佩伦一把扶住他,将他带进了怀里圈了起来,严续拉着两人往人少的地方走。
所有另他不舒服的感觉又开始席卷他的身体,他甚至能感觉到窒息和无法自助呼吸的痛苦。
——恶心、头晕、骨痛!
付斯礼赶往水库现场的时候,正好看到起重机从水底打捞上来一个还算新的油罐桶,卢峥看到他的‘主心骨’来了,快速跑了过去。
“什么情况了?”付斯礼看了看现场的警力部署,心里估摸着案子不小。
“看到那几个油罐桶了嘛,里面被水泥注满了!”卢峥跟着付斯礼往油罐桶的方向走,越过警戒线的时候,付斯礼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自己人!”
卢峥指着已经拆卸完毕的油罐桶,补充道:“已经在水泥里凿出了一具尸体!梁法医马上到!”
“水泥注尸?怎么发现的?”付斯礼看着刚被捞上来的油罐桶问道。
卢峥事无巨细地跟付斯礼回顾了一遍出警细节,“11点半的时候东城区派出所接到水库工作人员的报案,说是有一辆没挂牌照的新车冲进了水库中,派出所立刻出警进行打捞搜救,在打捞的过程中,发现水库底下有四个油罐桶,当时下水的警员察觉到有异样,就申请了打捞。”
卢峥边说边带着付斯礼来到了一具男性的尸体旁,青灰色的皮肤上出现了尸斑,可能是密封在油罐桶里的缘故,尸体还没有明显腐坏的迹象,卢峥继续说道:“打捞上第一个后,徐副所觉得重量有问题,而且罐体膨胀得厉害,就觉得有蹊跷。结果扒开铁皮后,就看到了里面注的是水泥,最上面有人的头发嵌在里面!然后就立刻报到了局里!”
付斯礼看到徐束走了过来,便上前打了招呼:“徐所!好久不见!”
徐副所大概35岁左右,个头比不付斯礼矮,他和付斯礼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也是学的刑侦出身。他回了付斯礼的招呼后,说:“已经拆到第三个油罐桶了,从表面上看死者都没有明显的外伤!”
付斯礼点了点头说道:“法医马上就到,先等尸检报告吧。对了,那个冲进水库的车和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难说,人是被安全带卡死在主驾上的,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徐束说着掏出手机递给了付斯礼,“这是落水人的信息,外地人查不到任何社会关系,也没有工作记录。”
“四具尸体和这次水库沉车会有关系嘛?”付斯礼摸着下巴,望着对面香槟色的本田。
“不好说,但大概率就是误打误撞。”徐束说着,那边第四个水泥灌尸也被打开了,正好梁法医也赶到了现场。
初步的检查后,梁法医说:“带回局里吧,没有外伤得尸检才知道死因。”
等现场全部勘察了一遍后,已经入夜。
付斯礼、卢峥和李勉三个人蹲在警局的门口抽着烟,等着验尸报告出来。
李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道:“你说我怎么这么寸啊!”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是不是三元次的真人版柯南!婚前入室抢劫杀人案,婚后油罐水泥注尸案!”付斯礼吐槽道。
一旁玩手机的卢峥,突然拍着付斯礼说:“付队,你快看微博热搜第三个!是大画家的!”
“怎么了?!”一听是朗闻昔的事情,付斯礼立刻紧张了起来,他夺过手机,上面写着‘#朗闻昔画展翻车’,点进去一看,就看到现场播放着朗闻昔被绑架时候的视频,付斯礼脱口而出了一个‘草!’字,起身就拨了朗闻昔的电话。
电话是成寒接的,对方说明了情况后,付斯礼坐不住了,他回头嘱咐了卢峥和李勉,有事情随时打电话找他,他要离开一会儿。
望着付斯礼火急火燎的离开,李勉疑惑地问卢峥,“这啥情况啊?!”
卢峥翻开着微博里的消息,指着手机中的照片,说:“付队的心肝宝贝出事儿了!”
付斯礼借着幽暗的壁灯看着在药物作用下睡熟的朗闻昔,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床边。
他趴在朗闻昔的床边,想着刚刚成寒对他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在提醒着他,他的朗闻昔在不久前遭遇的一切。
——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其实已经跟医生打听过了,他们也都知道朗闻昔很大可能会有此类精神问题的出现,可一直以来朗闻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征兆,而今天视频的播放很大可能让他受到了刺激。
付斯礼拨开朗闻昔额前的刘海,慢慢地将身体向他靠近,他停在了他胸口处,俯身听着心跳,瞬间有种安心的感觉,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就像从前,他偷听着他的心跳,能细数起回忆中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