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灼这几天的情绪都不太对劲,虽然他很努力地掩饰,但权化辰总能看出来的。
他沉默的时间变多,还时不时盯着权化辰发呆,并且乖顺过头了。
权化辰前一天看上了一套版型相当不错的风衣,自己买了一套,给康灼也买了一套。就因为权化辰多说了两句好看,康灼第二天就穿着那套风衣来找权化辰,要知道当天最高气温28度,他热得满头大汗都舍不得脱。
康灼不知道,他当时那种期待中藏着点讨好的眼神让权化辰觉得很心疼。
这让权化辰回忆起曾经除夕夜权家聚会上的某些场景。
在搬到D国的那三年里,每到过年,他和周媛还是会回到权家老宅吃除夕宴,这也是一年中权化辰唯一一次能见到康灼的机会。
晚饭后,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边看电视边聊天,权筱为了讨老人欢心,让人运了几箱鲜荔枝过来,叫尹东凡端着盘子送给长辈。尹东凡最烦这些事,瘫在沙发上玩手机不肯动,还是康灼把他拉起来,说和他一起送。
权化辰坐在最角落的地方,看着康灼端着盘子挨个到长辈面前,叫着叔叔伯伯婶婶姨娘,脸上的笑容无比乖巧,又带着点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小心翼翼。
康灼捧着荔枝的样子,莫名让权化辰联想起捧着松果的松鼠。
除夕宴过于无趣的闲聊给足了权化辰走神的时间,他在心里给这只松鼠编了个故事。
松鼠捧着自己心爱的松果,试图对路过的人说:
“我把我的松果送给你,请你给我一点爱吧。”
有的人对松果不感兴趣,转身走了。
有的人可怜他,随手施舍了一块糖,他以为那就是爱了。
也有人拿走了他的松果,却又在转身后随手扔掉。
大家好像都不明白那枚松果对于一只松鼠的意义。
现在那枚松果终于被颤颤巍巍地捧到了权化辰面前。
拿走松果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是权化辰想要的不仅是松果,他还想把松鼠揣在口袋里带回家。
但是要怎么做才能让松鼠不感到害怕?
权化辰知道康灼这段时间在苦恼什么。
要把权化辰从一个“长辈”的身份转化成“爱人”,这期间要遭受多少道德的拷问,这些权化辰自己就曾经历过。
更何况权化辰还是康灼前男友的舅舅。
然而,哪怕权化辰感同身受,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年上者的成熟从容对年下者有天然的吸引力,但教导和诱骗常常只有一线之隔,某些时候甚至就是一回事。
如果要康灼真切看到内心的渴望,明确他对权化辰的爱意,权化辰就只能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等他自己走到权化辰面前,等他自己说愿意。
十一假期第一天,康灼跟着权化辰来到攀岩馆体验室内攀岩。
康灼其实不怎么喜欢运动,但是在了解了权化辰的爱好后,他表示很感兴趣,每一种都可以试试。
权化辰打量着康灼的小身板,在心里直摇头。
权化辰酷爱极限运动,冲浪和攀岩在他这里都是基础项目,真要说起来,权化辰最喜欢跳伞和高山滑雪,但考虑到危险系数,这两个运动权化辰绝对不会让康灼尝试。
不过室内攀岩倒是可以一玩。
“老权来啦!”
康灼跟着权化辰走进攀岩馆,看到一个穿着运动背心,烫着黄头发的男人向他们走来,权化辰跟他握手碰了碰肩,关系很好的样子。
“哟,还带了个小帅哥。”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弯弯一条线,像只狐狸。
权化辰向康灼介绍:“这是我朋友廖一帆,这家室内攀岩馆就是他开的。”
他又对廖一帆说:“这是康灼,家里的小朋友。”
廖一帆绕着康灼转了一圈:“啧啧啧,瞧瞧这小脸长的,标致!对了康小灼,你这头发染得什么色?怪好看的,在哪家做的,介绍一下。”
康灼羞赧道:“我这不是染的,天生的,我妈妈是R国人。”
“哦?混血?怪不得这么好看。”
廖一帆是个自来熟,见康灼第一面就要勾肩搭背,权化辰却在一旁伸手挡住了。
廖一帆看着权化辰的眼神,瞬间就懂了,撇着嘴笑:“你小不小气?你想想你在外面快活的时候,我给你喂了多少天的狗?”
康灼立刻接话:“之前是你帮忙喂懒懒的呀?谢谢哥哥。”
“这小嘴真甜,怪不得……”廖一帆在权化辰威胁的眼神下住了口,毫不在意地勾着康灼的肩膀把他往馆场里带,“来来来,今天你第一次来,哥哥免费带你体验一把,没有装备?没关系,送你一套,新手?没事,哥哥手把手教你。”
康灼应付不来廖一帆的热情,频频回头看身后的权化辰:“舅舅……”
“舅舅”这两字一出,廖一帆见鬼似的瞪大双眼,看权化辰的眼神像在看禽兽。
权化辰嘴角挂着笑,丝毫不觉得羞愧,他懒得理会廖一帆,拍开他搭在康灼肩头的手,自己揽着康灼朝前走。
“他这人就这样,别理他。”权化辰说。
康灼知道廖一帆没有恶意,他凑到权化辰耳边说:“他刚才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舌钉了,他和尹东凡肯定能聊到一起去。”
“小坏蛋。”权化辰捏他的脸。
康灼嘿嘿嘿地笑。
廖一帆见这一对甜甜蜜蜜说悄悄话,根本用不上自己,就不自讨没趣了,说了句装备自己挑,有事叫我就离开了。
就像教康灼游泳一样,权化辰讲解攀岩同样细致。
他先带康灼热了身,然后挑选了合适的装备,带他来到岩壁前。
“说再多也没用,你自己爬上去试试就知道了。”权化辰最后检查了康灼的安全带,“去吧。”
这是康灼第一次攀岩,他爬得磕磕绊绊,经常不知道该踩在那一块岩点上,权化辰就在底下给他指导。
康灼在爬的是馆里难度最低的5.9路线,岩点和手抓都比较大,一共只有三米高,康灼一口气爬到了两米,结果卡在了最后一段上。
他的手脚开合很大,各攀在左右四块岩点上,动弹不得,像只被捆了四肢的青蛙。
权化辰忍着没笑,让他松开右手去够上面的岩点,但是康灼一松手就会失去平衡,他就这样卡在了成功的最后一步。
廖一帆看见了也凑过来指挥:“康小灼,你同时松开右边的手脚,用核心力量去够上面的岩点!”
康灼挂着半空中手脚发抖,崩溃道:“我没有核心力量!”
廖一帆乐得哈哈大笑。
十分钟后,康灼最终因为力气耗尽不得不松手落了下来。
虽然有安全带撑着,权化辰还是伸手接住他,嘱咐他下来的时候务必记得踩岩壁。
廖一帆看得直咂嘴:“才多高,摔不着。
康灼没力气了,坐在一边喝水休息,权化辰去做热身准备了,廖一帆坐在他旁边跟他闲聊。
坐得近了康灼才发现,原来廖一帆不仅有舌钉耳钉,他还有唇钉和鼻钉,再加上他那一头时髦的黄发,总让康灼联想起尹东凡那群朋友,他下意识对这种人竖起心防。
然而聊了几句话,康灼对他慢慢改观。
廖一帆对康灼很好奇,但说话不冒犯,很会聊天。
当他问到康灼的学校和专业时,康灼稍稍犹豫了一下,因为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尹东凡的朋友们对康灼专业和学历的一些反应,所以康灼说得很含糊,只说自己是A大生物专业的。
“厉害啊A大,生物专业?”廖一帆兴致勃勃,“我听说生物跟医学生似的都要解剖小动物,真的假的?”
在知道康灼19岁就已经研一,而且还跟着刘铭做腺体研究时,廖一帆立刻激动道:“牛啊!我听说之前有个教授提出一个理论,就是关于开发beta腺体潜能的,是不是你导师?”
康灼点头,廖一帆都快把大腿拍烂了。
康灼微微脸红,他能感觉出廖一帆的真诚,他的赞叹和夸奖都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场面话,更不存在阴阳怪气,康灼感到心底某个疙瘩被解开了。
转眼权化辰已经做完了准备活动,开始攀岩了。
“我们家攀岩馆总共有四条路线四种难度,按照颜色区分开来,你刚才爬的是最简单的绿色路线,旁边依次是黄色,红色,紫色。”廖一帆对康灼讲解,“紫色是5.11b的难度,岩点很难抓,需要仔细思考路线。”
然而此时权化辰就站在了紫色路线前,他先用背后的镁粉擦了手,伸手握住岩点试了试,接着用力一蹬——
不出三秒,馆场里几乎所有人都被权化辰吸引去了目光。
他身姿矫健,动作灵活,每一处鼓起的肌肉都喷涌着力量美。刚才康灼费尽力气也没爬到的三米,他眨眼间就越了过去。
廖一帆笑了:“老权还是跟以前一样疯,不愧是玩儿抱石*的。”
康灼扭头看他,不明白这个“疯”字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没有比权化辰更理智审慎的人了。
“你还小,肯定不知道,他从高中开始就疯得很,高三离高考还有两个月,别人都恨不得睡进书里,就他11点下了晚自习跑去打球,晚上只睡四五个小时,第二天起来考试,年级前十。”
“后来他大学玩过一段时间蹦极,觉得不够刺激,读研的时候拉着我去学了跳伞,头一次跳下去的时候我叫他也叫,我是吓的,他是爽的。”
廖一帆冲康灼眨眼:“我们是高中同学,现在依旧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