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跟常郗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
明州才知他并未开玩笑,于是拧着眉道:“我族中长老说他回魔族了。”
“可他确实没回来。”常郗诚恳道:“你也知我多希望他赶紧回来管理魔族,他那群手下们,谁是省油的灯,除了他,又会服气谁?”
“都把我当成要谋权篡位,还给我穿小鞋!”
常郗借此机会跟明州诉苦。
明州越听越觉得心悸。
常郗没有理由会来骗自己,方才他看见自己时,也是下意识要寻宗枭的身影。
可常郗如此,难不成还是族中长老骗了自己?
也不该才对......
宗枭在鲛人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连最不喜欢他的云笠长老,都习惯了宗枭的存在,又何必来骗自己?!
他们骗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明州实在想不明白。
他沉默不语,而牵着他手的临溪,却睁大眼睛看看明州,又看看常郗,最后带着哭腔问:“我父亲去哪里了呀?”
“父亲......父亲不见了吗?”
临溪一向乖巧,常郗目睹他的出生,在三峡湾时,也与临溪接触良多,对这孩子也是打从心底的喜爱,见他突然落泪,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连忙蹲下身,又焦急询问明州,“这到底是怎么了?!”
明州浑浑噩噩,片刻后才道:“宗枭不见了。”
心中的慌乱情绪,让明州极为不适,空落落,又说不出究竟为何。
他迷茫道:“好几日前,他就不见了,临溪闹着要寻他父亲,我没办法,便带着他来鲛人族......”
“可是魔尊没有回来。”常郗坚定道。
见明州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常郗也摸不着头脑,“不应该这样。”
“什么?”
常郗解释说:“我不知你自己能否察觉,宗枭如今对你的态度,他能丢下整个魔族,不顾他魔尊的位置,这近几个月来,一直陪在你身边。”
常郗说:“我劝他魔族事务繁多,我没办法帮他做决定,叫他回来,他完全不听,坚持说要陪着你,叫我处理不了就别处理,其他族类来投诚,一律不管。”
“我让他回来,他不会,你赶他走,你们长老赶他走,他都不走。”
“即便如此都要留在鲛人族,视你跟孩子为第一位,怎会丢下你们不管,甚至连去哪儿都不说一声......”
连常郗都知道,明州更加心乱如麻。
临溪还在抽噎,喃喃问道:“父亲是不是遇见危险了?”
常郗立马否认,“不可能,旁人遇见他,才是真的危险,躲都来不及。”
常郗小心翼翼看着明州越发阴沉的脸色。
话已至此,真正的可能性,显然只有一个。
宗枭离开鲛人族,是他自愿离开的,他丢下临溪,跟当时陷入沉睡昏迷的自己,又告诉长老们,有要事回魔族处理。
长老们一定当了真,并且将这个缘由告知明州。
但宗枭一定没想到,明州会带着临溪一起来魔族寻他。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被拆穿。
无论宗枭去了何处,他必定是自愿离开,且说谎骗了明州......
想明白这件事的明州,脸色越发难看,临溪还在啜泣,明州却突然蹲下身,给他擦干净眼泪道:“他既然不在,咱们也没必要留在这,我们回鲛人族。”
明州很少有这样说话严肃的时候,所以尽管临溪不太愿意,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临溪只是看向常郗,希望对方能够说点什么。
但魔族鬼族,又有什么大差别呢?
常郗总说宗枭是千年老铁树开花,可他自己不也醉心医术,从未有过心上人,自是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开口劝慰道:“没事的明州,宗枭总不会去找别的鲛人,或者其他男人女人,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他此番瞒着你不说,一定是有别的原因,绝不会是三心二意!”
他这番话,倒恰恰让明州想起,当初怀有身孕在魔族时,那为了要讨好宗枭的其他族类,可没少给宗枭送美人。
让明州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有当初那珠圆玉润,风情万种的妖族美人。
我不过是一条不知趣的小鲛人,宗枭好歹是魔尊,在我这屡屡碰壁,生出点别的心思,也实属正常。
从前长老们便说过的,这外面的人,跟鲛人族极为不同,鲛人族讲究一生唯有一位伴侣,但往往花花世界迷人眼,外面的诱惑太多。
又能有几个能如鲛人族般,做到永远一心一意。
世人寡情薄义,总是辜负有情人。
明州越想心中越堵得慌,最后索性不愿再管。
宗枭想去哪儿便去哪,他既能说谎来骗自己,自己又何必如此下贱,非得自作多情。
临溪一听明州要带自己回去,而且见他面色不愉,必定是生气了,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却又不敢反驳出声。
只能任由明州牵着自己的手,要往外走。
常郗见他们刚来便要走,连忙出声道:“等等——”
他挠了挠头道:“你们不是才刚来吗?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说不定宗枭真是有事要办,耽搁了,说不定过两日便会来了。”
过两日回来......
明州决绝道:“不必了,我本也不想带临溪来,如今没瞧见他父亲,临溪也该死心知道了。”
常郗也后知后觉发现明州在说气话,他劝了好几句,明州都不予理睬,最后实在没办法,总不可能真放着宗枭这心尖肉不管吧。
那宗枭要是回来知道了,可不得找自己麻烦。
常郗便道:“你带着孩子不方便,既要回去,我派魔兽送你们回去,也不耽搁。”
明州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这次便答应了,“有劳了。”
“不有劳不有劳,同我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随后常郗又看向眼泪汪汪的临溪,微微叹了口气,哄道:“乖小鱼,不难过,叔叔有礼物给你,带你去挑好不好?”
临溪点了点头,最后看了明州一眼,得到爹爹的首肯后,才转而牵着常郗的手去挑礼物。
有的族,当真是老奸巨猾。
自从上次临溪被北轲掳走,宗枭急坏了,当时就下令让整个魔族都去寻找。
九州各族一瞧这架势,便知宗枭不仅有了幼崽,且对他这幼崽极其重视疼爱,为搭上魔族这条大船,送礼上供投诚,本就笼络不绝,送东西也不再敷衍,花族首当其冲,费了心思。
从前送明州喜欢的,如今送适合临溪这个年岁的孩童喜欢的。
宗枭收下后,其他族类也纷纷效仿。
宗枭告诉常郗,有稀罕的,或者精巧有趣的,适合临溪的,便留下来。
这不知不觉,竟收了好几个库房。
临溪倒也不贪心,挑了几个喜欢的,还挑了几个鲛人族小伙伴会喜欢的。
常郗叫底下的魔为他装好,并且小心翼翼送上了魔兽车撵。
离开时,明州依旧脸色沉着,瞧着心情很不好。
常郗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敢妄言,最后低声道:“若是魔尊回来,我会送信给你。”
“不必了,我不想知道。”
常郗:“......”
明州抱着临溪上了车撵,转身要进去时,常郗却突然发现点什么,叫住了他。
“明州。”
明州侧头看向他。
常郗微微蹙眉,“方才与你说话都没注意,你怎身上有这么重宗枭的气息。”
明州:“?”
他没明白,常郗想了想,只是眼神突然变得暧昧,以为是宗枭终于哄得明州回心转意,两人指不定颠鸾倒凤好几日,这才一条鲛人,沾上了宗枭这么重的气息。
“没事没事。”常郗突然笑着摆手,“一路平安。”
明州没懂他在笑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来时,临溪还兴致勃勃。
回去时,却抱着从魔族带回来的小玩意儿,独自玩着也没说话。
有魔族的魔兽护送回来,竟两个时辰便到达了鲛人族。
父子俩都默契得话少,但临溪是明州的心头肉,自然舍不得见他如此沉闷,便出声道:“不是带了礼物要给你的好朋友们吗?现在时辰还早,爹爹陪你去送给他们,好吗?”
临溪点了点头,可算来了点精神。
到其他鲛人家中,又与他们说了点无关紧要的家常话,陪着临溪,待他跟其他小鱼崽玩。
等日头渐落,晚霞的红光染了半边天时,明州才带着孩子告辞离开。
送他们父子俩出来的女鲛人笑着说:“前几日,你那魔尊好生威风,那日整个鲛人族上空,天都暗了,还下了整整一夜的雨,那日到底是怎么了?”
“前几日?!”明州愣住了,他并不记得此事。
“对啊。”女鲛人依旧笑着,“就七日前。”
七日前,不正好是明州在神树圣地,陷入沉睡的日子吗?
宗枭在自己睡着时,究竟做了什么?
明州神色大变,“那日还发生什么了吗?”
女鲛人摇了摇头,却不知明州为何慌张,“我没注意,你去问问族长跟长老吧,我听闻那两日他们都与魔尊在神树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