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林水程愣住了,韩荒笑了笑:“以为我不知道吗?单恋中的人的眼睛是非常敏锐的,我和你没什么机会见面,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会一起退回来。但我偏偏打乒乓球和打篮球都能遇到楚时寒。他提起你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好几次在食堂碰见你们实验室聚餐,只有你和他之间气氛不一样。本来我想,进不了实验室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读完四年化学,留在分部工作,总能和你有见面的机会,不过后边我猜出你们在谈恋爱,所以就放弃了。你也说了,你们觉得这样浪费时间不值得。”
他低下头笑了笑,“我其实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读了金融后还是觉得后悔。本来我以为我可以放弃了,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跨考来了本部数学院,林水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给我的一个机会。”
林水程还愣着,好半天后,他才低下头,握着杯子拿起来,也没喝下去。
他没有接他的话,他只是说:“韩同学,或许你并不是很了解我,我可能也不是你想像中的……”
韩荒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可能我这样很突兀,但是我不这样觉得。我和你是同一年入学的,我在自动化院,你在化学院,当时我在奖学金表彰大会上见到你,你是作为学生代表上去发言——我自己那时候漫无目的,是被朋友扯过去看的,本来要帮他物色女朋友,结果我一眼就看到你了……然后就再也没能挪开过视线。”
林水程大一的时候还带着高中生那样的学生气质,很明显,有点冷,但是比同龄人更加沉静老成。
偏偏他是那样一个耀眼好看的人,尽管他自己非常低调——连发言稿都写得中规中矩,念完后也只是安静地回到座位上,偏头拿着一个小笔记本写着、看着,等待着冗长的表彰会的结束。
他是一个非常标准的优秀学生,看起来像一个运行完美的机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总是那样冰冷孤独。
韩荒
“虽然听起来像是自夸,不过我得说,我很聪明,从小大大没愁过成绩的事情。家里有钱,也有我家里给我的,名义上三十岁之前的自由。看到你之后,我才开始思考今后的方向。我打听到你家庭情况不好,学费住宿费全免领补助拿的奖学金,还有在杨之为手下打工……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那个时候的你对我来说很耀眼,很难以企及。因为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你不会因为物质上的条件自卑,而是努力去摆脱这一切。你比任何人都更早意识到生活的目标,我身边没有这种人,你是第一个。”
韩荒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我一开始是傻了,我转系……后边才觉得,如果是你,你大约不会喜欢为了一个人换自己的方向。我想明白之后,因为转系名额用光了,所以我退学重考了一次星大,去了金融系,开始打辩论赛。别人给的自由不是自由,我是遇到你之后才慢慢知道的。某种意义上说,我的方向都是追着你找到的,所以我……我……”
他有点尴尬不知所措,是因为惊觉自己扯了许多有的没的,随后他才猛喝了一口水,问他:“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答案?我可以拥有追求你的资格吗?”
韩荒说:“我查过你和楚时寒的情况,楚时寒的我查不到,也没有他最近的消息。你们还在一起吗?”
他离开江南分部的那两年,即便是动用了韩家的关系,也没能查出楚时寒的身份背景,推测是他进了某种保密系统。他只知道楚时寒仿佛背靠傅氏军工,因为他任学生会长之后,曾在院系毕业生就职去向表里看见楚时寒的名字,后面跟的字样就是傅氏军工科技,是联盟中首屈一指的高科技军工企业,和联盟政府也有密切合作。
林水程沉默了一会儿。
他低声说:“没有。”
韩荒看上去松了一口气,他说:“那我……”
林水程打断他的话,随后低声说,“对不起。如果我能够在你的人生中起到一点正面的作用,我很荣幸,不过成长是你的,你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我愧不敢当。”
“我……没想到你们会分开。”韩荒沉默了一会儿后,又说,“虽然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是希望的,但是我没想到……”
林水程张了张嘴,正想要说话的时候,两人旁边的窗玻璃忽然被敲了一下。
这个包厢靠近窗边走廊,走廊窄,是这个餐厅通往后方休息区的小通道,这个通道靠近停车场一边,而这边的客户一般都是星大学生,很少有人从这边走过来。
窗玻璃隔音,支架用雕花木拼接,做成半镂空的的样子。外边人一般身影被挡住了,只沉默地敲了敲窗,敲出了震动声。
林水程和韩荒都吓了一跳,接着看见了窗边人微微凑近了,歪头来看他们——先看了一眼韩荒,发觉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后,又来看林水程这一边。
是傅落银。
傅落银见林水程认出他来了,轻轻笑了笑,接着退后靠在外边走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隔着窗玻璃,里边的光线影影绰绰,他看见林水程和首长一样受惊警惕似的眼神,莫名其妙就觉得有些高兴——逗林水程,其乐无穷。
他今天来早了,消息太多,往下翻又一时间没找到林水程给他发的消息记录。
短信功能还是不太好用,没办法置顶。
傅落银开车过来,照常按着林水程的ID卡定位找过来,一上来就看到了他,也没忍住敲敲窗开了个玩笑。
林水程看见他的同时,韩荒也看见了他。
那一张与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庞出现在窗口,韩荒直接愣住了。
林水程低声说:“我出去一下,有个朋友。”
林水程眼底在那一刹那居然显出了一些慌乱,他站起身拿了外套往外走,低声说了声:“抱歉。”
韩荒紧跟着他站起来,也急哄哄地说:“我……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在后面,但是韩荒压根儿没从那个方向走,他跟着林水程就追了出去,两个人间隔不过五六米。
长廊中,傅落银靠在围栏边,在幽微的灯火下转过头来看他。
林水程快步走向他,眉头微微皱着——总之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就是这样一幅有点小委屈的的样子。
他一过来,傅落银就伸手把人捞进了怀里,扣住林水程肩膀的那一刹那,他抬起眼,看了一眼跟在后边的、刚刚走出来的韩荒。
韩荒顿住了脚步。
对面的这个男人很英俊,脊背笔挺,带着点锋利这一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警告和挑衅意味,他仿佛一只占有雌性的雄孔雀那样,骄傲地对别人开屏炫耀着,他和林水程的关系是如此坚不可摧。
林水程有点着急,想从他怀里钻出来,傅落银说:“抱会儿,就抱一会儿怎么了,别人又看不到,这里没人。”
他吸了几口林水程,这才把人松开。
林水程低声说:“你怎么现在来了。”
“忘了时间,总之是晚上呗,我没事情了就过来看看你。”傅落银眯起眼睛,“你要是没谈完就回去吧,我没事,在这等等你。”
林水程这才想起来问他:“你吃饭了没?”
“没。”傅落银听他问他有没有吃饭,心里软得不行,虽然外边风冷得呼呼吹,他低声说,“去谈你的事儿吧,我找个坐点几个菜慢慢吃,你吃完了来找我。”
话是这样说,但是他自己完全没有要动的样子。
傅落银伸手,很缓慢地揉着林水程的手腕,旖旎温存,压低声音轻轻说:“你舍得啊,林水程,你舍不舍得让我一个人去坐一张桌,你跟别人在桌上,嗯?桌上还摆着玫瑰花,表白呢这是?”
林水程:“……”
傅落银表面谦和大度,其实拐着弯儿在跟他这里使性子。林水程看见傅落银在笑,但是眼里却完全没有笑意,那是对于猎物征伐的眼神,带着极端的占有欲。
一般傅落银出现这样的眼神之后,第二天他的腰都不会太好过。这是林水程做了错事后要被收拾的眼神——尽管林水程没有惹过他,只要傅落银认为他在不该招惹他的时候□□了,就会这样折腾他一顿。
林水程抿着嘴,假装没听出他的潜台词,乖顺的点了点头:“好,我很快就回来。”
傅落银:“……”
林水程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时,韩荒的视线紧紧跟在和他一起进来的傅落银身上。
傅落银看见这小子目不暇接地盯着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桌上那束玫瑰花,刚刚的低气压稍稍消散了一些。
“自我介绍一下,林水程的男朋友,傅落银。”傅落银看向韩荒,笑得有模有样的,“谢谢你给我们家林水程的关照。”
韩荒完全没反应。
他自从门口见到傅落银之后,就一直是这个反应。
傅落银见他呆住了,于是说:“你们还有事没谈完,我就不过来打扰了。”后边一句话是他对林水程说的,“一会儿过去等我啊,乖。”
他伸手揉了揉林水程的头。
傅落银去了另一边的包厢,离开了他的视线。
林水程看向韩荒。
韩荒在他对面,低头查手机。
搜索词条:傅氏军工科技
词条内容-历任董事长介绍:
傅青松,傅凯,傅落银。
他查不到傅家的家庭关系。傅落银是最近两年才接手的傅氏军工,也没有多少影像资料留下。但是在傅凯的一堆绯闻花边消息中,他查到了被传扬最广的一个绯闻结婚对象,一个国际裱花师,名叫楚静姝。
楚静姝,楚时寒。
一模一样的脸。
尽管消息没有确认,但是那个答案已经暴露无遗。
片刻后,韩荒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看向林水程,低声说:“你……”
他确信了,刚刚过来的这个男人,和林水程举止亲昵的、自称是林水程男朋友、林水程也没反驳的这个人,分明有着和楚时寒一模一样的脸!
林水程没有说话。
韩荒只觉得有点恍惚:“林水程,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这话问得很奇怪,明明他才刚刚见傅落银第一面。这句话不是“他是谁”而是“你知道他是谁吗?”
傅落银和楚时寒像得一目了然,被韩荒撞见了,后果也不是无法承担的。
林水程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异样,但是他并不知道韩荒话中的来由。
因为傅落银是七处高层,韩荒觉得不好惹吗?
他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包厢的方向,淡淡地说:“没关系。他……只是个替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