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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沾洲叹 诗无茶 4862 2023-12-05 18:39:40

二人推门而入,因园中一众奴仆皆集合院内,故也无人通禀。

容珲取了一盏灯笼,顺着大路走进内院,便见贺兰明棋的心腹疏桐在亭中石桌边秉烛而坐。十一月的天里,她穿一身团花对襟丝绸长衫,梳着高髻,戴一支八宝缠丝缧金钗,脖子上挂一串三珠葫芦琥珀璎珞,形容整肃,手上翡翠玉镯因她指尖点动跟着手腕发出清脆响声。

贺兰家的仆人,便是比一般世家养的公子小姐也高出几分。

院中数十个二三等下人在露天处站着,正挨个接受天听教的盘问。

沐得手持戒珠,身披层层布袍,在一旁等待。

疏桐见了祝神,自知是客,便起身行礼让座,又问祝神是何时来的、可有要事。

祝神只笑道:“贵府小公子不肯回家,只得我亲自送了来。不值得惊动旁人。”

疏桐笑吟吟道:“小公子平日让主子操碎了心便罢了,那是娘亲一般的姐姐,疼也来不及的。只是今日连祝老板也劳烦上,真是主子往日惯得他没边了。”

说着又打发了手边几个小厮去给祝神收拾厢房,叫人为他们在前头掌灯,仍是住绿蜡斋。

祝神临走时往院子瞧了一圈,随口问道:“这是要一个园子一个园子的查?”

“正是呢。”疏桐见他所问无大碍,便道,“只怕最早也得明晚才能送客了。”

祝神道了声辛苦,便跟着掌灯的下人走了出去。

容珲闷声儿跟着,回忆疏桐那番话,心里说不上来的别扭。

往里走,天听教还没查进来,府里其他地方没多大肃杀气,便更热闹,人气也旺了。

从演武场的方向鱼贯走来三两成群的小丫头和小厮,似是什么事儿散了场,经过祝神身边嘴也没停下。

且听一人说是小公子赢了今晚跟屠究法师的比试。

祝神垂眸走着,对容珲笑道:“他竟没回房休息。”

容珲也听见了周边议论,便琢磨道:“小公子在气头上,怕也睡不着。”

“既睡不着,找人把气撒出去也好。”祝神微微低头看路,神情掩在夜色里,多少带几分幸灾乐祸,“就是屠究不走运。”

撞霉头上了。

容珲嘀咕:“岂止屠究不走运……”

就贺兰破那样,阎王路过都得挨三刀再走。

一时又经过几个人,三言两轮讨论着今夜小公子第一次突破,刀法快过了法师的念力,这回一飞冲天,怕是要不了几日就传遍飞绝城了。

“世上能赢过屠究的又有几人,”待那几人走远,祝神又道,“飞绝城再大,也兜不下这个消息。”

容珲点点头,叹道:“一战成名,小公子这下直接在沾洲立威了。”

思及此,他又心有余悸地感慨:“好在这气没撒在您身上。”

祝神不明:“撒在我身上又如何?”

容珲郑重其事:“您可经不起他捅。”

“……”

行至绿蜡斋,先有丫头小厮来打点过,房里烛光融融,添了一炉子银炭,又开着地暖,桌上放着一应新鲜吃食与茶水,容珲四处检查过,挑不出毛病,便谢过送行的人,关上大门,扶祝神坐在塌上,欲言又止。

祝神抱着手炉:“说。”

当下房中没有别人,容珲这才开口:“今夜疏桐的话,我总觉得奇怪。”

祝神好整以暇看着他:“哪里奇怪?”

容珲道:“您听不出来?”

祝神斜斜靠着塌:“你说说。”

容珲扯扯衣角,虽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不过还是说了:“您说您为送小公子而来,她便特意解释贺兰明棋平日也这般周全。可若说贺兰明棋对谁‘惯得没边’、‘疼也来不及’、又或是‘操碎了心’,第一便是贺兰哀,怎么也轮不到小公子。这些年他们姐弟二人关系虽缓和,那是小公子有本事,贺兰明棋看不低。脾气上两个人是针尖对麦芒,硬碰硬谁也不服谁。疏桐跟着贺兰明棋一齐长大,谁不是一等一的人精,总不至于连这点话也说错、这点人也分不清。当时特意夸大,话里话外,不知是说给谁听。”

祝神静静听完,问他:“你觉得会是说给我听吗?”

“小公子这些年一直在找您,从不藏着掖着。府里府外没人知道他找的人是谁,可这几个月他没了动静,又突然这么黏着你,明眼人都猜得到您的身份。既是如此,她那解释便是多余。真正关系好坏,您一问小公子便知道。这话不像是说给咱们听的,也没这个必要。”

祝神敛了眉,眼底跃动的烛光照着他经年惯有的笑意:“既不是说给你我,除开她自己,在场还有谁?”

容珲愣了愣:“沐得?”

他皱眉道:“可是……她没有理由……”

“好了。”祝神闭上眼,揉揉鼻梁,“明日事明日议,该睡觉了。”

这本就不是他们的事,无甚要紧。容珲见他眉间一片疲色,便请人送了热水进来,自个儿也退下了。

祝神在屋里洗漱完,穿一层轻薄的里衣,肩上披着长长的外衫,独自坐在窗下。

若是陆穿原在,又要骂他寒冬腊月不知死活,三两句赶回床上捂着了。

他抬头看着天边一轮上弦月,薄弱的月光沁得今夜的天一片昏蓝。连带他披在肩上的绸衣也照不亮,成了幽深的碧色。

这样的月,似乎把刀光传得更慢了些。

贺兰破一个时辰前刺向屠究的刀光此时才反射到窗边的祝神的眼中。

他在这个昏暗的夜晚用雪掖战胜了沾洲最强的法师。祝神心想,就这么赢了吗?是一刀制胜,还是越挫越勇?赢时是身姿飒踏,还是也惹了伤?

若受了伤,他自己能发现吗?

小孩子心大,流血时总察觉不到,牵扯伤口才会吃痛。

血流多了总归不好。

祝神起身,拢了拢外衫,将烛台的火引到灯笼里,提着灯杆,打开门,走入了这片混沌的夜色。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贺兰破所居的九皋园今夜并未锁门。

祝神进去,也不见值夜的小厮,也不见侍奉的丫头。

容珲以前告诉他,说前些年小公子在府里,一不高兴就让自己园子里所有人都出去,谁也不让照顾。后来年岁稍长,容珲的轻功也不足以躲过贺兰破的感知,有几次险些被发现,祝神便换了刘云。刘云回来又说,小公子愈发大了,已慢慢收敛喜怒,不再耍孩子脾气。

上一次贺兰破把所有人赶出去,似乎还是在十三岁。

已经开始懂事的年纪,那年秋猎,他驰马奔出官家猎场,跑到野外一箭射中山里的狼王,回到贺兰明棋的帐篷里,把剥下来的狼皮扔在贺兰哀猎到的野兔旁。

贺兰明棋拿那身狼皮做了氅,第一次允许贺兰破独自出府,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转身跑回了和祝双衣一起住的农舍。

那地方久无人居,四处蛛网盘结,院子里唯一一颗桃树被人砍去烧了柴火,只剩光秃秃一截木桩。

贺兰破花一天时间把那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回来时遣退九皋园里所有的下人,伤伤心心哭了一场。

那便是他与祝神重逢前最后一次哭泣。

祝神手脚被夜风侵得冰凉,敲门无人应,他抬手推开房门,屋里一片漆黑,窗外稀薄的月色渗透进模模糊糊的光,只照着床上那个侧身背对大门而睡的身影。

他关上门,把灯笼放在桌上,屋子里亮了不少。

祝神慢慢走过去,脱鞋上了床,钻进被子里,后知后觉打了个冷颤。

感受到贺兰破身上的热气,祝神往他那边凑了凑。

还是很冷。

干脆一翻身,贴住了贺兰破后背。

他仰起头,呵出一口冷气,把下巴抵在贺兰破肩上,问道:“有人进来都不看看是谁?”

贺兰破一动不动:“我听得出。”

“……唔。”祝神转转眼珠子,又把两只手掌心贴在贺兰破肩胛骨,果真暖和不少,“听说你今晚赢了屠究?”

“能赢她的不止我一个。”

“是吗?”

祝神偏头,依稀看见贺兰破部分鼻梁和闭眼时的眉睫。

他伸出一根食指贴在贺兰破紧闭的眼皮上,往下滑去,摸到他那一排睫毛。

是湿润的。

眼角还有未干的水迹。

“你不知道?”贺兰破的语调没有起伏,双目也没有睁开。

“不知道。”祝神收回手,将指腹放进唇内舔了一口,咸咸的。

“就像我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一样。”

“我有弟弟并不厉害,可你赢了屠究很厉害。”祝神半起身,几乎趴在贺兰破肩上,扒拉着他的胳膊,凑过去看他另一只眼睛的泪水,“有没有受伤?”

“没有。”

“兴许是你没察觉。”祝神想把他扳过来,“让我看看。”

贺兰破不给看:“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好吧。

祝神躺回去。

仰面睡了会儿,祝神又凑过去:“你上次纹的刺青是为了遮你的箭伤?”

“不是。”

“因为我说不好看?”

“不是。”

祝神伸长胳膊去解贺兰破里衣的系带:“你给我看一眼。”

贺兰破把他挡开:“不要。”

祝神跃跃欲试:“给我看看嘛。”

“不给。”

“我上次没看仔细。”

贺兰破捏住他手腕,终于睁眼:“你该仔细看的是你弟弟的腿伤。”

祝神问:“你几时有腿伤?”

“我没有腿伤。”贺兰破扭头,仰在枕上直勾勾看着祝神,“可有的人为了找你走得脚疼。”

祝神想了想:“那你纹身时疼不疼?”

“我纹身是四年前。”贺兰破说,“你该问四年前的贺兰破。”

祝神和他对视了半晌。

蓦地又往贺兰破的衣带突袭:“那你给我看看。”

贺兰破挡他:“不给。”

祝神伸出另一只手:“看看嘛。”

贺兰破一把攥住他:“不给。”

祝神说:“你给我看看嘛。”

贺兰破忽翻身压在他身上:“你到底来做什么?”

祝神说:“我来看你有没有受伤。”

“别的弟弟受伤你也这么看?”

祝神眼角又染上隐隐笑意:“几时肚量这样小了?”

贺兰破眼眶又有些发红:“就是这样小!”

他在祝神面前总爱哭,八岁起就爱。

那时贺兰破动不动就哭:磕了摔了要哭,热了冷了要哭,病了不舒服要哭,睡不醒要哭,睡不着也要哭,有点事儿就哭,没事儿的时候也哭。

只要一哭,祝神不管在哪,听着声儿就跑过来抱着他哄,嘴里“哦……哦……”地哄着,手放在他后背慢慢地拍。

越哄,贺兰破越爱哭。

后来祝神走了,贺兰破一个人在城一般的府里,手里的刀练得比风还快,慢慢他就流不出泪了。

可是祝神回来了,贺兰破现在是二十岁的贺兰破,祝神似乎还是他八岁时的那个祝神,他不哭祝神就不知道他难过,只有眼睛红了,祝神才知道他需要哄了。

所以此时祝神凝视着他,问他:“那你想要什么?小鱼。”

贺兰破说:“你哄我。”

祝神问:“怎么哄?”

贺兰破松开压制着祝神的那只手,慢慢移到祝神侧脸,像祝神摸他的眼睫那样,用食指摸上祝神的嘴角。

起先很轻,像羽毛拂过的触感,可他指尖游走到祝神并不明显的唇珠时,动作顿了顿。

接着贺兰破按了下去。

他将指腹探进祝神双唇,抵住祝神的牙关。

祝神蹙了蹙眉,似懂非懂,试着张开嘴。

贺兰破把手指放进他的嘴里。

祝神并未含住,甚至没有咬住,只是打开牙关,让他把手指放进去。

贺兰破又放了一根。

祝神垂下眼睛,睨着唇下没伸进去的那部分指节,忽听贺兰破问:“其他弟弟的,你也吃吗?”

他陡然将视线定在贺兰破脸上,那张脸此时已找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只一双暗沉沉的眼睛盯着他嘴里的东西。

祝神微微眯眼。

真是小气。

他正打算合上牙关咬那两根手指一下,贺兰破却已先他一步猛然又进了一寸,连同指根都快没入他的口中。

祝神闷哼一声,下意识含紧手指吮了一口。

贺兰破拇指与其他两指捏住他两颊,似是因他这一口吮吸愉悦不少,随即用指头在他口中抽动搅弄,俯下身一口叼住他衣领往旁边撕扯:“就这样哄。”

祝神被搅得两腮酸胀,嘴角溢出水渍,衣领被咬得歪歪斜斜。

贺兰破抽出手指,桌上灯笼的光朦胧地晕过来,他的双指泛着莹莹水光。

祝神半合着眼望他:“全是水,就满意了?”

贺兰破不说话,退到他腰间,用牙齿咬开他里衣的系带,随后坐起来,用那两根手指解了自己衣裳。

祝神便看清了那片占据他半个上身的飞鱼刺青。

他认真找了许久,才辨别出贺兰破肋下那处陈旧的箭伤。

那伤口如今成了鱼的鳞甲,被刺上铁锈般的红色。

他抬手摸着贺兰破硬挺的腰,掌心随那片纹身一起,跟着贺兰破的呼吸而起伏。

祝神被抬起双腿,连着后腰也微微腾空。

他用拇指指腹揉着那处被刺成鳞甲的伤疤,就像贺兰破现在揉着他。

祝神忽喘了口气,指腹按着伤口便不动了,眉头紧紧皱起:“当真是……小孩身上三把火。”

怎么能烫成这样。

他张了张嘴,艰难滚动了一下喉结,手无力地从贺兰破腰上滑下去,紧紧抓住身下被褥:“小鱼……轻——啊!”

祝神后腰连着背一起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觉得这回清醒着比上次浑浑噩噩时的感知还要清晰百倍,那股难以言喻的胀痛连着被顶到极深处的窒息感,他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来自体内还是身外。

贺兰破搂住他后背俯身索吻,祝神两眼发黑给得混乱,迷迷糊糊间身体摇晃起来,贺兰破在他体内来来回回,碾过不知名处,那种莫名的酸麻感又从小腹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几乎经受不住,像有人用无边无际的器具驶过那个地方,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祝神接不上气,额头抵在贺兰破颈下,小腿绷得发酸,一时用力,便将贺兰破挂在身上的衣服扯了下去。

他五指在贺兰破背上胡乱摸着,摸到后背那个连通前胸的伤疤便不动了。

“小鱼……”祝神艰难在贺兰破的笼罩中抬头,“停一下……我……我受不……”

贺兰破忽将整根顶入他体内,祝神霎时失声,被顶过头似的挺了挺,鬓边淌下汗来。

他被放倒在床上,贺兰破拉着他两处膝窝挺送,却见祝神几近躺平的上身呈现着淡淡的浮红,两肋下除了他亲遍后留的吻痕,便是小腹那处被顶出来的部分,不断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移动。

贺兰破往上抬了抬,几乎快看出顶部的形状。

“下……去……”

他蓦然抬眼,祝神竟是知道他在做什么。

只是知道也无济于事,祝神的呻吟已脱离控制,连不成声,汗水模糊他的眼睛,他两只手抓过了被褥又去抓颈侧的枕头,最后还是用小臂遮住了眼睛。

为什么总是遮住眼睛?他不愿意看他?

贺兰破眸色一沉,本来只用了七八分的力道因分神便忘了分寸,一个动作间便见祝神将脖子直挺挺往后仰去,张着嘴似不能呼吸。

再低头看,便是湿透了。

贺兰破低身拿开他挡眼的胳膊,同他耳鬓厮磨,又小声地喊:“……哥哥。”

祝神被撞得失了神志,恍惚间以为这还是十二年前,竟颤着手指去摸他的头顶,自喉中艰难挤出一声:“……小鱼。”

贺兰破在他怀中安静片刻,缓缓起身,将祝神翻身向下,欺着顶了进去。

“小鱼!”

祝神喊完这一下便如被抽骨般浑身颓软下去,头低低垂着,半身贴在床上。

贺兰破看不见他的脸,便把他捞起来,又将挡在他侧脸的头发挽在脑后,此时他高窄的鼻尖上已沁满了细汗。

不过是稍微往里挺了些,祝神却觉得又像进了几尺铁杖,这姿势似乎让他的身体比卧躺难更难接纳贺兰破,几乎快撑到极限。

他抓住贺兰破拦在他颈下的那只手,五指在贺兰破小臂上留下转瞬即逝的指痕:“太……大了……放我……”

贺兰破让他伏下去,借机在他背上种满密密麻麻的吻痕。

祝神死死攥着床头柱子,忽而一瞬,他咬住枕巾一角呜咽出声,像抓不住似的张开五指,停在空中,手背青筋毕现,指尖泛白。

贺兰破伸到他身下摸了摸被子,又抬起掌心,捂住祝神小腹。

终归是祝神瘦弱,皮肤也薄,贺兰破想兴许是自己心中作怪,总感觉摸到了祝神肚子里沉出来的地方。

他用鼻尖蹭蹭祝神耳后,祝神便往他怀中瑟缩了一下。

“你倒是肚量大。”贺兰让他卧在床上,仍摸着祝神小腹,“可惜只能容我。”

祝神指尖动了动,第三个巴掌终归是没力气扇出去。

他懒懒撑开眼皮,睨向贺兰破,几度张合嘴唇。

贺兰破附耳去听。

祝神说:

“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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