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寂静。
岑真白也定住了。
单方面在……追他?
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霍仰突然枪口一指,正正对着某个坐着的alpha。
是那个说岑真白“骗财又骗心”的。
霍仰居高临下道:“道歉。”
那alpha懵了,被枪指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什、什么啊?”
霍仰没和他装傻,直接一枪打在那个alpha鞋边。
大家都傻了,本来在队内开枪就是大忌,更何况对着战友!
可现在被枪指着,那人也不敢违抗,对着岑真白说:“……对不起。”
霍仰眉眼锋利,枪口一挪。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也利落地就道歉了。
第三个,第四个……
霍仰不厌其烦地一个个指过去。
没有一个人敢终止这个滑稽又诡异的场面,直到秦威匆匆赶来,他大声呵斥道:“霍仰!”
霍仰看到那个人将“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完了,才慢悠悠地把枪收起,不卑不亢地敬了个军礼,道:“秦中将。”
秦威怒道:“你还知道我是中将!你现在给我回病房,关禁闭半个月!”
霍仰回头看了岑真白一眼,离开了。
秦威板着脸,目光扫过在饭堂的所有人,连岑真白都感觉到了威压,更不用说这些alpha们。
秦威说:“全体立正!列队!”
大家一下就动了起来,仅用了十几秒,就列列排排站好。
秦威:“岑医生是自愿从安全的二星来到战争前线,是特地过来给你们治疗的,是过来救死扶伤的!”
一字一字像千斤重砸在这些alpha的脊梁骨上,秦威越说,他们的头越低。
秦威:“你们就这么污蔑抹黑他?”
是的,他们明显都忘了,明明一开始,随军医的到来,让他们多么高兴,多么感激。
“全队!每人周一给我上交一份五千字检讨!”秦威冷道,“如果你敢说你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这场是非,可以过来和我打报告。现在!绕基地跑五十圈!走!”
alpha们听令,呼啦啦往门外跑,不一会,饭堂就变得空荡荡的。
秦威和他道歉:“抱歉,岑医生,是我没管理好。”
岑真白摇了摇头,并不想参与进去,他离开了饭堂。
回去的路上,他还碰上了绕圈跑的alpha队伍,可他们全都没敢看他。
来到霍仰的病房前,岑真白第一次生出了点犹豫,他快速往里边瞄了一眼,没看着有医生在里边。
之前军医好像提了一下,两个月过去,霍仰虽然还不能经常下床,但不是那种不能自理的程度,所以专职照顾的医生就被拿去“充公”了,不再全天只为霍仰,有需要终端联系。
岑真白站了一会,还是敲了敲门,进去了。
殊不知,门缝底下的光线早就暴露了他站在门外的踪迹。
“你来了。”霍仰每次都会说这句。
岑真白“嗯”了一声,“我来看看你的伤。”
那把枪够迷你,后座力不大,因此霍仰的伤口并没有裂开,只是骨折的程度不知道有没有加深,反正要痛多几天就是了。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霍仰反而成了道歉的那个人,上来第一句就是:“对不起。”
岑真白说:“为什么要道歉?”
alpha无意识地捏着手指关节,低声道:“我不想这样的,可因为我说那些话,无论如何你都要被讨论。”
他也说了在追他,可他甚至不敢问岑真白对此的想法。
哪知岑真白先问了:“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霍仰一怔,摸不准omega的意思,迟疑道:“你问哪一句?”
岑真白道:“最后一句。”
就像现在也是,他不喜欢我,是我单方面在追他。
霍仰说:“……是真的。”
岑真白垂着眼,眼睫毛纤长遮住瞳孔,他重新给alpha包好绷带。
见omega不说话,霍仰喉咙发紧,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会骚扰你,你讨厌我我知……”
话音被打断,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高个子alpha迈进来,同样也身穿军装,铿锵有力道:“报告霍少校!二区特种部队,林子坝,军衔上尉。”
霍仰和岑真白双双收到惊吓,手上动作都停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因吓到两人而沾沾自喜的林子坝。
门外发出很大一声“啧”,“我说林子坝,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没眼力见啊。”
很熟悉的声音。
岑真白微微睁大了双眼。
于小鱼走进来,靠着墙,摆了个很酷的姿势,那着装,那大帽子,乍一看,还以为什么西部牛仔,“没拉住,不好意思。”
岑真白:“小鱼!”
霍仰:“……你们怎么来了?”
相较于之前在众人面前的冷淡,此刻见到老朋友的岑真白表情明显开心了些,他放下霍仰的手,站起来,道:“好久不见。”
林子坝当着霍仰的面,一个箭步和岑真白进行了一个有距离感的拥抱,大叫:“小白!我好想你,咱们也三年没见了吧!”
霍仰看了看自己被冷落的手,又看了看面前一A一O相拥抱的场景。
他瞪着林子坝。
岑真白问:“你们怎么来了?”
林子坝:“听江主任说你和霍狗都差点没了,吓得我,立刻跟上级申请了。”
霍仰:“是一直到战争结束还是?”
林子坝:“就一段时间,我在二星也有事干的好吧!”
“我和他一趟飞船,”于小鱼抬了抬下巴,又晃了下自己手里的摄像机,“战地记者,多———酷啊!”
岑真白轻轻皱眉:“但太危险了。”
于小鱼冷哼一声,瞪了下岑真白的腿伤,阴阳怪气道:“诶呀原来你也知道危险呀……但你怎么也在这呢?真奇怪……”
岑真白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两人都在这了,他问:“宋迟彦呢?”
林子坝假装没听见。
于小鱼凑过来,用气声道:“听说两人已经半年没联系了。”
这下可真是出乎岑真白意料了,他问:“怎么会?”
于小鱼摇头,表示不清楚,他刚刚在门外看到霍仰和岑真白两人明显在说悄悄话,可他看在眼里,却不敢再乱想了。
当初岑真白退婚这一消息可着实把他震惊了一个学期,直到毕业了,晚上睡觉前想起这事,他还会嘟哝几句“怎么可能呢”,而且走得那么干脆利落。
毕竟当初最笃定岑真白喜欢霍仰的就是他。
没想到现在形势倒转了,于小鱼看着霍仰坐在病床上偷瞄岑真白那小媳妇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霍仰从瞪林子坝改为瞪于小鱼。
几人聊了一会,林子坝和于小鱼要先去弄一下宿舍,岑真白帮霍仰调整完手臂,也离开了。
于小鱼作为omega,也是单人宿舍,就在岑真白对面,他本想逮着岑真白聊会天,但满身脏也不好意思在别人宿舍里待。
“小白,你带我去找找浴室?我满头灰,受不了了。”
岑真白点头,道:“那我一起去,你等我下。”
两人在公共浴室洗完,打算去洗衣房,里边只有两个alpha在角落那里,刚走进去,就听见他们的聊天,声音不算大。
“妈的,我受不了霍仰了,见过恋爱脑,没见过这么恋爱脑的。”
于小鱼下意识停住脚步,顺便把岑真白也拦在了外边。
于小鱼竖起耳朵:“嘘,有新闻。”
岑真白:“?”
里边没有察觉,继续聊:“当时还不知道,我说钱二说了几句岑医生,霍仰那么激动呢?直接给人揍得眼膜耳膜破裂,把终端都砸烂了,还把事情放大到了上级,让钱二直接被开除军籍,三代不能从军。”
“钱二那事也的确干得很缺德,他那哪是说了岑医生几句,他那是偷拍!还专门逮着岑医生的……那什么拍,我都忍不了。”
“也对,霍仰好像也被罚了是不是?”
“直接被处分了!”
之后两人唏嘘了几句就开始聊别的,于小鱼见挖不出什么了,就往里走。
那两人见了岑真白,饭堂的事让他们心虚地喊了句“岑医生”,连忙弄完出去了。
岑真白指最角落的那台洗衣机,“这是我们几个医生用的,会干净些。”
“啧……霍仰真的,”于小鱼挠了挠头,“我当时真以为你喜欢他呢。”
岑真白说:“我知道。”
于小鱼:“主要你的反驳真的很像嘴硬。”
岑真白:“我记得我很认真。”
“哈哈哈哈哈话说,霍仰还来过一次同学聚会。”
岑真白那时也收到邀请,但医校太忙,他抽不出时间。
于小鱼:“不过在饭店里坐了二十分钟就走了,饭也没吃。”
岑真白随口问:“那他来干什么?”
“谁知道……啊,卧槽,这么一提,我突然想起个事,”于小鱼说,“就那会我实习期,老板给我派了个活,让我去贫民窟拍一下底层人民的生活,我就去了,结果我在那里看到了霍仰。”
岑真白一顿,“为什么?”
霍仰怎么可能会去贫民窟那地方?怎么想,贫民窟和霍仰这两个词都搭不上边。
于小鱼耸了下肩,表示不知道,“他那时候穿着军装,旁边也有很多军人,我没好上去搭话。”
岑真白沉思着没说话,应该是任务吧。
“哦还有,”于小鱼不减当年的话唠体质,都没等岑真白回应,自己一个人就能叭叭半天,“我也知道你们在饭堂发生那事,当时我和林子坝和其他人正在秦威中将那里报到,指挥室的监控全程实时直播。”
岑真白:“……”
于小鱼感叹:“真,大变活人啊。”
——
晚上,岑真白带于小鱼去饭堂吃饭。
路上,他被拦住了。
几个alpha深深朝他鞠躬,道歉道:“岑医生,对不起,饭堂那件事,我也和兄弟们讨论过,真的很抱歉……”
岑真白“嗯”了一声,他没说原谅还是不原谅,只是接受道歉而已。
于小鱼第一次吃军队的伙食,新鲜劲还在,竟觉得挺香。
岑真白:“我待会要去霍仰那检查一下,你先回房间?”
他现在受伤了,每天上班的时间少了很多,加上霍仰受伤他有责任,干脆分担其他医生的工作量,把每晚的查房揽过来了。
于小鱼说:“又不远,我跟着你去,万一你摔了我还能拍照。”
岑真白:“?”
霍仰现在还不能吃饭,只能吃一些流食。
地下没有窗户,他不能看外边发呆,关禁闭不能出门,也没有人和他说话,只有一些无聊的电子产品。
身体重伤的状态下,他每天几乎有十二小时处于睡眠中。
就像现在,霍仰闭着眼睛,睡着了,只是眉头紧皱,很不安稳的模样。
岑真白说:“他睡了。”
于小鱼比了个ok,“我在外边等你。”
岑真白没想弄醒霍仰,轻手轻脚地给他测量一些身体基本健康指标。
可能是被冰凉的仪器碰到了,霍仰突然挣动起来,看着想从梦里醒来,却失败。
岑真白把压在霍仰身上的缩小电脑屏拿走,大概率因为压着身体了,所以才做噩梦。
他叫醒alpha:“霍仰。”
可他的声音似乎更刺激到了霍仰,alpha“唔”了几声,仿佛被人绑架时的反抗。
紧接着,他胡言乱语道:“别、别……”
岑真白打算轻拍的手顿在半空。
霍仰英俊的脸痛苦万分,他在睡梦中用尽全身力气挣脱,现实中不过动了动手指。
他声音断断续续的,时大时小:“不这样……不、要听!呜别讨厌我……”
岑真白拍下去,“霍仰。”
霍仰的眉头紧皱到抽动,他喘了一大口气,猛然惊醒,他看到了岑真白的脸。
岑真白解释:“看你做噩梦了。”
霍仰胸口起伏着,他足足花了好几分钟,才让僵直的身体活动起来。
期间,岑真白耐心等着。
霍仰把自己撑起来,哑声道:“……对不起。”
岑真白摇了摇头,他去倒了杯温水,放在桌子上。
霍仰拿过,往嘴里灌里一口。
岑真白突然说:“我今天,忘记和你说谢谢了。”
霍仰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岑真白是指饭堂那件事,“不用……”
“还有,我不讨厌你,”岑真白说,“起码现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