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合,一行人沉默地走到走廊尽头，秦野才克制不住地握住了沈言归的手腕，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沈言归：“……”
他就知道秦野第一句会问这个。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懒得搭理因为“男朋友”三次变成单细胞生物的秦野，转头笑着看向他的同伴，“你好,怎么称呼？”
“学长,不,沈总,你叫我小顾就行。”男生激动地说道。
“还是叫我学长吧，”沈言归脸上的笑容很有欺骗性,显得平易近人。
小顾没想到沈言归会主动跟他搭话，受宠若惊,结巴着改口：“学，学长好,没想到你是秦野的男朋友。”
沈言归听到这话,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最后落到了秦野身上,“他从来没提起我？”
沈言归的语气中有一点点失落和受伤,小顾瞬间保护欲爆棚，抛弃了他多年的好友,维护起了沈言归：“学长你别多想，秦野这个人就是太腼腆了,再加上你又太受欢迎，他怕被嫉妒才没公开你的身份。”
小顾说完后，毫不客气地瞪了秦野一眼,眼神里满是埋怨，似乎在问“沈学长跟你在一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秦野：“……”
不，他恨不得宣告全世界，但他还没有过试用期，在没得到沈言归同意之前，他不敢这么做。
秦野见沈言归演的这么起劲，只能无奈配合，认下了这个冤屈。
沈言归笑了一声，像是被安慰到了。
小顾也跟着傻笑起来，大脑下线，什么话都往外说，“我就说秦野怎么这么冷静，原来他的后台是你啊。”
沈言归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秦野。
秦野无奈地叹了口气，问起了正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小顾告诉我的。”沈言归没有吊着秦野的胃口，直接说道。
此话一出，两人都傻了。
小顾茫然地说道：“可，可我之前不知道学长是秦野的男朋友，更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怎么告诉你？”
沈言归神秘一笑，“你发短信了。”
“我确实发短信了，但是短信是发给投资人G先生，学长，你怎么……”
说到这，他脑海里灵光一现，已经想到了答案，惊讶得控制不住音量，目瞪口呆地说道：“学长，你就是G先生？归，G，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之前没有公开身份，抱歉了，”沈言归说道。
“没事没事，”小顾还沉浸在被沈言归投资的喜悦中，觉得他们终于不是没娘的孩子了，有沈言归支持，他们平台遇到的这些小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小顾激动的胸膛起伏，看着沈言归的目光亮晶晶的，满是仰慕。
秦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小顾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下意识想要走到两人中间，用身体挡住小顾的目光。
秦野一动，沈言归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头痛地握住了秦野的手腕，阻止这种幼稚的行为。
几人又聊了句，小顾脑海里仅存的理智上线，不好意思再打扰沈言归，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沈言归看了眼秦野，没有说话，转身往前走。
秦野紧紧地跟了上去，沈言归不用回头，就感觉到他有一箩筐的问题，不冷不淡地说道：“只能问两个。”
秦野欲言又止，观察着沈言归的神情，又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走到停车场，沈言归回头看着秦野问道：“喝酒了吗？”
秦野摇了摇头。
沈言归把钥匙扔给了他，坐在了副驾驶上。
秦野见沈言归神色难掩疲惫，关切地问道：“你吃饭了吗……这不算在那两个问题里。”
沈言归半垂着眼看着他，慵懒地笑了笑，“已经吃过了，你想好两个问题了？”
秦野发动汽车的动作顿住，慢慢收回手，目光穿过时光的罅隙，深深地注视着沈言归，“想好了。”
沈言归头靠在背椅上，微微扬着下巴，等秦野的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我的试用期是不是已经过了？”
“第二个问题是，你当初选择投资我时，是不是就有点喜欢我了？”
沈言归：“……”
秦野还是有头脑的，没有问“为什么投资我”这种毫无价值的问题，但这两个问题的落脚点都是一样的——
满脑子都是恋爱。
沈言归又耍起了赖，故意吊秦野的胃口，“两个问题，我只回答一个。”
秦野皱起了眉，不愿意放过其中任何一个，但他没法跟沈言归讲道理，也拿沈言归没有一点办法，纠结了几秒后，只能妥协地说道：“好吧。”
沈言归有种欺负人的乐趣，笑了一声后很轻地嗯了声。
秦野还在等沈言归的答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已经回答了。”
“你回答了什么？”
沈言归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说道：“嗯。”
秦野：“……”
沈言归没有错过秦野精彩的表情，他本以为秦野会失落，但令他意外的是秦野竟笑了下，目光殷切地看着他，“这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对不对？”
“为什么你愿意这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沈言归反问道。
“我在意的是现在，而不是过去，”秦野步步紧逼，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言归，执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你承认我是你男朋友，是不是证明我的试用期已经过了？”
沈言归眉梢轻佻，神情怠懒，只是扬了扬下巴，“开车吧。”
秦野皱了下眉，身体下意识前倾，一副不问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样子。
沈言归看着他幼稚又别扭的样子，无奈开口，“请问我那已经度过试用期的男朋友，我想回家了，你现在可以开车吗？”
秦野愣愣地看了沈言归五六秒后，这才重新坐了回去，嘴抿成了一条线，脸色绷紧，强装的一会淡定后，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沈言归，努力压下嘴角，很小声地应了声，“好。”
沈言归正好在看后视镜，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秦野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红晕向着脖颈后蔓延，眼神闪烁着，亮晶晶的很招人喜欢。
在这种事情上，秦野抛掉了平时超乎年龄的稳重和成熟，只是个幼稚又腼腆的大男孩。
沈言归的心情也控制不住地变好，笑了一下。
沈言归很累了，又要匆匆赶来帮秦野解围，在男朋友气息的包围下，身体的线条逐渐放松，放下了心头所有的事情，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
沈言归插手后，秦野之前的方案便派不上用场了，另一个平台也不敢跟沈言归作对，事情很快便解决了。
沈言归却十分头疼。
自从秦野知道G先生是他后，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几天，他对秦野的态度也不敢太温和，担心他表现出一点点纵容，秦野便双眼放光地扑过来。
离谱，秦野的智商怎么逐渐变得跟真狗一样了？
秦野没有自我反省，反而先委屈上了，顶着一张酷帅的脸，蹭到沈言归旁边，目光忐忑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最近怎么不看我？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沈言归：“……”
他从小小身上积累了哄狗经验，刚想摸摸狗头，手机便响了。
沈言归被转移了注意力，心思都在正事上，先接起了电话，“宁先生。”
宁文光的父亲乐呵呵地说道：“小沈，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沈言归笑着说道：“您找我有事吗？”
“小沈，最近在评选年度商业人物，我觉得你可以冲击一下。”
沈言归听到这话，表情有些错愕。
以往获得年度商业人物提名的都是在商场上奉献了一生的人，或者有什么特殊贡献，而他这两边都不沾。
宁文光的父亲像是猜到了沈言归心中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评选的标准变了，你很符合条件，你将即将破产的品牌重新带回市场，创造了一个商业奇迹；投资的电影也创下了票房纪录，还产生了一定的教育意义；你成为协会成员后整顿了直播行业的秩序，打破了大平台的垄断，带来了新的血液，有利于行业有序发展……这些都是一年以内发生的事情，再加上你本身的能力和潜力，足够冲击这个位置。”
沈言归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哭笑不得。
这些都是他做的，但跟他的本意相差太远，话说得越漂亮，越是滑稽。
宁文光的父亲是真心为沈言归着想，继续说道：“不过你在社会价值方面还欠缺了一点，你想想之前有没有做过公益或慈善活动，或者能产生很大社会价值的投资。”
沈言归心领了宁先生的好意，“我会好好考虑的。”
秦野坐在沈言归身边，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思索了几秒，说道：“你之前不仅以G先生的名义投资了直播平台，还投资了电竞战队以及护肤品牌，之后又设立了扶助学术研究的资金会，这些足够了。”
沈言归点点头，在思考要不要对外承认G先生的身份。
秦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最近李楠在跟我打听G先生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他这是你，混淆了很多细节，李楠知道投资条件和回报比例十分严苛后，不会联想到你身上。”
沈言归觉得这背后大有文章，蹙眉问道：“李楠跟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门外的孙特助像是听到了两人的心声，敲门进来。
沈言归暂时中断了这件事，问道：“怎么了？”
孙特助迟疑了几秒，艰难地说道：“李楠刚刚联系我，想要跟您合作，一起针对您。”
沈言归：？？？
逻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孙特助也意识到没有说清楚，补充道：“是他想联合G先生一起对付沈总您，我也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沈言归沉默了几秒，差点笑出声。
李楠可真是个人才啊！
李楠估计是听说他能够冲击年度商业人物的奖项，想找能跟他旗鼓相当的人针对他，不想让他最终获奖。
没想到李楠又搞了个乌龙，又找到了他身上。
沈言归啧啧了两声，感慨道：“看来之前的教训还没让李楠学乖。”
孙特助想赔笑，但实在笑不出来，只是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届时他会办家宴，宴请一些朋友，当众介绍您的身份。”
孙特助都快被绕晕了，补了一句：“介绍您的假身份。”
秦野听得认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借李楠的手，不会显得太刻意，而且李楠宴请的朋友也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回去，一定会对外传播你的身份，我们能省不少力。”
沈言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孙特助站在不远处，完全插不上话，他在秦野身上看到了沈言归的影子。
一大一小两个狐狸凑在一起……嘶，好痛！
这一刻，孙特助改变了立场，十分心疼李楠，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蜡。
希望人没事。
*****
李楠完全不长记性，这次也没有调查出G先生只是沈言归的另一个马甲，跟代理人相谈甚欢，还自作主张地扩大了家宴的规模，给了沈言归介绍身份更好的平台。
沈言归自然不能辜负李楠的一番好意，盛情参加。
秦野见沈言归又带上了那颗红宝石的领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沈言归像是在哄孩子，随手将领扣拿下来，给秦野把玩。
秦野大致猜到了领扣的来历，神情复杂地看着沈言归，“这是沈夫人送给你的？”
沈言归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随意地点了点头，并未因此被戳到伤心事。
等车停了下来，秦野见沈言归还在闭目养神，倾身靠过去，动作细致又小心地给他戴上了领口。
沈言归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秦野，眼底带着笑意，配合着没动。
“走吧。”沈言打算速战速决，虽然李楠很好应付，但还要费一番心神。
李楠故意想把今天的事情闹大，特意包下了酒店宴会厅，沈言归和秦野刚出现在门口，他作为东道主，热情地迎了上来。
“沈总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蓬荜生辉！寒暄了几句后，李楠原形毕露，阴阳怪气地说道：“沈总，真是年轻有为，得到了评委会的青睐，都能冲击年度商业人物了！”
沈言归笑了笑，三言两语将李楠的话挡了回去，“没有，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向李总学习。”
李楠自命不凡，但他不得不承认，过去了半年之后，他和沈言归已经不是在同一个层次了。
沈言归说要向他学习，不是客套话，而是在讽刺他。
李楠脸上的笑容一僵，咬了咬后槽牙说道：“不过听说沈总在某些方面稍微差一点，不过没关系，你的竞争对手……”
他刚要用那位神秘的投资人刺激沈言归，便在入口看到了沈言归聘请的那位代理人。
李楠的眼睛立刻亮了，抛下沈言归，更热情地迎了上去。
沈言归和秦野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李楠特意弄了很大的动静，其他人也很给他面子，纷纷围了上来。
李楠清了清嗓子，放大音量，刚要大家介绍代理人，但见沈言归站在外围，故意说道：“沈总，这就是我要向你介绍的贵宾。”
商场上的人各怀鬼胎，但表面上都装得人模人样，见李楠要撕破脸，围在旁边的众人神情各异，都在等着看笑话。
令李楠意外的是沈言归很配合的走了过去。
李楠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定他沉浸在得逞的狂喜中，并未多想，这才朗声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那位神秘的投资人，G先生。”
最后三个字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代理人朝沈言归颔首，“沈总。”
李楠愣住了，眼神在沈言归和代理人之间游移，不明白沈言归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位神秘的投资人必恭必敬。
代理人看向众人，笑着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沈总就是那位神秘的投资人G先生。\'
此话一出，会场安静得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在一片死寂中，李楠太阳穴像是被敲了一下，耳边响起长久不息的耳鸣。
什么？
沈言归是那位神秘的投资人？他们不该是竞争关系吗！！
在李楠愣神时，代理人已经将背后的事情都讲清楚了，心思活络的人往深里想了一层，觉得沈言归两个身份在手，有很大可能冲击年度商业人物的奖项，立刻脸上堆着笑，挤到沈言归身边套近乎。
“我之前就觉得这几次的投资风格跟沈总很像，想到真的是沈总！”
“还是沈总厉害，半年做了我一辈子的事情！”
“沈总是这一辈中最……”
李楠听着这些恭维之声，耳鸣声才渐渐淡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言归，整个人都恍惚了。
怎么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可以三次踩到同一个陷阱。
李楠处在巨大的震惊中，依旧不敢相信。
他吸取了教训，这次十分谨慎，不仅调查清楚了代理人的身份，还从秦野那套过口风。
一切都没发现问题后，他才敢放心和G先生合作，还弄了这么大的场面，只为介绍G先生的身份。
结果呢？
李楠好像回到了最当初为沈言归捧红品牌的时候，有了之前的经验，他这次回神的时间都快了很多，也没有当时那么难受了。
艹，谁想要这种经验啊。
李楠还是想不通问题出在哪，死死的瞪着沈言归，视线慢慢移动到了站在旁边的秦野身上。
沈言归和秦野感觉到李楠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秦野绷着一张脸，不把他放在眼里，沈言归温和地笑了笑。
李楠：！！！
他懂了，这对狗男男一起给他下套。
李楠记得额角的青筋蹦起，努力伪装淡定，但沈言归连场面都不走，摆明了他就是来等身份揭露的，一分钟也不多待，在大家的挽留声中，快步朝门口走去。
路过李楠时，沈言归脚步一顿，垂眸看着他。
李楠瞬间神经紧绷，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沈言归却姿态放松，玉树临风的样子衬得他像个小人。
李楠感觉到这个差，距心里更委屈了。
老天真偏爱沈言归，还给了他一副这么好看的皮囊，别说是现在，年轻的时候都比沈言归差远了！
沈言归将李楠的表情收于眼底，轻轻一笑，“谢了。”
李楠：“……”
李楠：“……”
李楠：“……”
他大脑上宕机了足足两分钟，回过神来后，狠狠地瞪着沈言归的背影。
杀人不过头点地。
沈言归你别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