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自己动作冒犯了, 祁狰收回手来，不动声色。
“抱歉，刚才有些着急。”
宋潺当然不会怪他, 只是心里还有些怪异。
祁狰居然这么喜欢他吗？
一个人下意识地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宋潺望进对方眼睛里莫名的有些不敢看, 他轻咳了声，转移话题。
“刚刚是在把脉吗？”
祁狰的动作没有遮掩，看起来就像是号脉一样，而知道他出身龙虎山, 很自然的就让人联想到了这个，毕竟自古道医不分家。
祁狰回过神来：“嗯，你身体没事。”
宋潺没有沾染到诡气, 也没有莫名被打上什么标记, 幸运的从这场事故之中擦肩而过。他心下放松了些，才有空去思考刚才的事情。
宋潺在餐厅碰到过一场SSS级诡物场景移动？
“可以详细说一下当时地点时间吗？”他皱了皱眉。
宋潺等的就是这个：“我是和同学聚会一起去的素食餐厅, 去洗手间的时候大概是中午十二点零几吧。”
“当时正好看了手机，所以映像比较深。”
他顿了顿, 又道：“那会儿楼伽和我在一起, 我去洗手间的时候还特意告诉他了。”
他特意点出楼伽，就是想祁狰再找楼伽确认一遍具体时间。
果然, 祁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这件事如果和今天的通知有关, 我会尽快上报的。”
“谢谢你。”
宋潺连忙摇头：“我就是听见奇怪声音了而已, 算不上谢。”
“你快进来吧, 休息一会儿再忙。”
祁狰应了一声, 因为今天事情太多又太过突然，倒是难得没有发现室友为什么在室内还戴着帽子。
宋潺见祁狰回了书房, 似乎是要核实第一案发地点，微微放松下来。
好了，今天的消息传递出去了，应该能有点帮助吧。不过宋潺叹了口气，感觉这个SSS级诡物还是棘手无比。
要是他能尽快化龙就好了，这样即使是对方躲着他也能找到那个东西。
《九州图录》里说神龙腾云驾雾，目光所及之处纤毫毕现，他现在还差一点，飞不上去。
他脑补了一下自己坐飞机在天上搜索的场面，打了个寒颤。
……
A市的波动平息下来，但是今晚却没有一个人睡，特殊管理局留守的楼伽刚打开监测站就收到了祁狰的电话。
祁狰很少给他打电话，毕竟除了有一个共同认识的好友外，他们根本不熟，不过这个时间点显然是对方发现了什么。
旁边周晋等人看过来，楼伽接起电话，却听见祁狰询问了一下宋潺今天离开素食餐厅去洗手间的具体时间。
当时他在看直播，两人聊天的记录也被记了下来。楼伽没有第一时间询问，而是用另一部借来的手机打开直播，将视频回放了一遍。
“中午十二点零五分。”
十二点零五分，从餐厅到洗手间是三分钟的路程，所以宋潺听到尖叫声是十二点零八分。比已知特殊管理局在昌华商场监测到的第一次波动早出现了十分钟！
祁狰手上迅速地记录下最新的时间，将所有事情说了一遍。
“更新一下特殊管理局最早的记录。”
“从素食餐厅开始。”
楼伽也顿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居然和第一次SSS级诡境出现的场景失之交臂。当时阿潺刚去没多久，应该就是场景出现的时候，他就在宴会厅内，相隔不过两百米，但是却丝毫没有察觉，这几乎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他们目前所有发现的波动都是依靠管理局最顶级的仪器事后测出的，个人在面对SSS级诡物时即使是距离再近也无法察觉。
显然，听着他们电话的老王也想到了这一点，神色微变。除非是当时被笼罩进场景里去，不然下一次SSS级场景出现他们还是无法发现。
就像是敌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一样，对方知道他们在找他，但是毫无顾忌，他们却连对方最近的行踪都无法监测到，每次只能等到对方出现又失踪之后才能从特殊管理局的仪器上看到行走过的波动，从时间上已经输了。
大厅内一片沉重，楼伽的战力虽然不如祁狰，但也是特殊管理局联盟中的顶尖战力之一了，如果连他也发现不了那他们要怎么对付那个诡物？
巨大的实力差距叫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祁狰将第一个地点更新之后用线条连了起来，目光微微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
“如果说……这个SSS级诡物的出现不是毫无规律呢？”
他的话带给大厅一丝希望：“什么意思？”张主任接过电话开口询问。
祁狰摇了摇头：“暂时不确定。”
“但是我有一个想法。”
“我在今天SSS级诡物行走过的五个地点中发现了其中一个地点是我早就暗自查探的聚灵阵阵法点，所以我猜测，SSS级诡物行走不是毫无缘由。”
“反正也没有任何头绪，顺着这个方向查一查也没有损失。”
祁狰收了笔，将自己画出的五个地点图片发了过去。
张主任看着图片上的线，和之前祁狰搜集的“聚灵阵阵法线条图”目光若有所思。
祁狰之前搜集的“聚灵阵”阵法图，从东往西类似一个长着四肢的动物腰尾部，而SSS级诡境的行走途径，如果今天获知的第一个案发地点没有出错的话，则是由西往东。
祁狰下午没有连接上的一点迅速连接了起来，两个图案在屏幕上对比着，在中间的“落枫公园”处有了一个汇点。这是SSS级诡物行走过的地方，也是一个聚灵阵的所在之地。
“要想确认SSS级诡物行走路线和聚灵阵有没有关系，今晚验证一下他今天出现过的这几个地方就知道了。”
“如果真的有关系，那我们就能根据两边的路线图，推断出他下一步会出现的地方。”
这样也就不算是对SSS级诡物毫无所知了，至少他们能预测出对方出现的动向，提早做出应对或者……埋伏。
在苗连乌接话的时候所有人心中都这样想着。
事不宜迟，反正其他线索也没有，既然现在祁狰提供了一个，他们也不怕顺着查下去，苗连乌性格最风风火火，一下子站起身来。
“我去看看其他地方。”
楼伽也站起身：“我去素食餐厅。”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和那个SSS级移动诡境错过的事情。
周晋和老王也分开去查看，几个人分工去查明。
而祁狰则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走到书架上，想要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如果聚灵阵和那个SSS级诡物有关的话，那这东西应该不算毫无来历，古书上说不定有线索。
……
第一天，那个游走性极强的诡境停了下来。宋潺没有探听特殊管理局的动向，但是从学校管理愈加严格，甚至不允许学生出校回家之后就看出了端倪。
更加严重了……他叹了口气。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在试着沟通自己的身体，只是化为龙身之后头上短着一截儿就好像缺了什么一样，始终无法完整。
宋潺很明显的能够感觉到他现在的能力松散，并没有连接在一起。
垂头丧气的醒来，薅了一把小龙角，宋潺瞥了眼镜子。
漂亮，可爱，但没用。
祁狰一大早就神色严肃的走了，不过在临走前他给家里安了一个保护阵法，还给宋潺全副武装了一番才离开去现场。
宋潺被慎重的再三提醒不能离开，盘腿坐在床上，只能闲着没事干打开群聊。
是的，群聊。在那天提醒了老道士和钱叔之后宋潺他们就拉了一个群，每天报一下平安这样子。
老道士和保安诡面对来势汹汹的SSS级诡物，其实也忧心忡忡。老道士是担心A市的存亡，而保安诡钱叔则是担心自己小命，两人这几天愁眉不展，连工作积极性都下降了很多。
老道士整天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还居然给他想到些什么。
“你说这SSS级诡物会不会不是凭空出现，而是一直存在，只是因为什么缘由一直没有复苏？”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在阴路中时的一个奇异现象，当时他们这群修道人士齐聚在阴路当中想要封印寿衣诡，其实当时有个机会寿衣诡是可以出去的，但是对方莫名的却没有出去。
那时候他们一心只想着封印，对方没往外冲，他们当然觉得是好机会，常乐就趁机以自己封住了寿衣诡。
可现在想想，会不会是那只寿衣诡能感知到外面危险，所以才一直停留在阴路当中，从不出去？
老道士将自己的猜测发在群里。
钱叔苦大仇深：“就算推测是这样也没什么用啊。”
“那寿衣诡都SS了还害怕的连出去都不敢，我们能怎么样。”
保安诡最近联系不到附近的几只小诡，意识到这些诡物可能出事了，心情沉重无比。
老道士被这样一说，一想也是，发了个绝望的表情包在群里，同样emo了。
宋潺看着两人表情抽了抽嘴角，不过看着老道士的话却眉梢顿了顿，下意识多看了眼“复苏”这个词。
这个诡物场景的出现一直在宋潺这里有些违和感。SSS级移动场景和宋潺之前见过的其他诡物都不同，脑海中那些古色古香的装饰再次浮现在记忆里，宋潺琢磨着“复苏”这两个词，想到了自己。
他同样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神灵。
之前在龙虎山宋潺翻阅了那么多古籍也算是明白，从几万前年开始，有关上古、神灵种种的记载都断代了，所以现在的异能者们不知道神明，不知道鬼魂，只知道异化的诡物。
而宋潺仔细回忆了一下戏院，戏院内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察觉到诡气，在进入之后第一感觉却是邪性。
无论是人头戏子，还是尸油和油锅，这些东西都有种古时痕迹的感觉。
和寿衣诡这种两百年的诡物不同，诡境里浮现的场景像是相隔了很久，就像是真的复苏了一样。
他动作一停，原本打字的话倏然一变，@了一下保安诡钱叔。
“你让你的朋友们关注一下特殊管理局现在在做什么？”
他能想到这一点，特殊管理局应该也能想到。
保安诡茫然的看着宋先生发话，虽然有些疑惑聊着聊着怎么忽然想起了特殊管理局，但还是连忙回复了一句。
“好的，宋先生放心。”
“我马上问。”
保安诡闭着眼睛沟通了十分钟，忽然睁开眼。
“宋先生……特殊管理局好像在挖掘之前SSS级诡境出现的那几个事发地？”保安诡的声音有些困惑。
特殊管理局依靠仪器在事发后能够测算出事发地，一直活跃在阴秽中的诡物同样也能。
在察觉到特殊管理局的动作之后，很多诡物就避开了原来活跃的地方，因此钱叔一问就知道。
宋潺眨了眨眼，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他之前给祁狰他们匿名提供过的消息，A市某些地方隐晦的遍布着阵法点，这些阵法点内灵气极为充足，疑似和灵气复苏有关。
宋潺现在对这个敏锐的很，一听特殊管理局的动作就联想到了很多，这时候放下手机。
不行，他得去看看，说不定特殊管理局这个发现的方向对他有利呢。
宋潺重新戴上帽子，本来是想迅速离开的。但是想到什么，又返回来背了一个包。
保安诡见宋先生在他说完之后迅速出来，不由有些疑惑。
“宋先生，你干什么去？”
宋潺看向他：“能找到特殊管理局停留的几个地方吗？”
保安诡点了点头。
宋潺：“好，我们一起过去。”
他带上钱叔和老道士，三个人坐出租车赶往昌华商场。到了地方之后远远的停了下来。
老道士和保安诡在四处放风，宋潺将头顶上的小鸡帽摘了下来，转眼化为了龙身。
保安诡吓了一跳。
“宋先生原型怎么变了？”
头上还长了两个小角？
还……怪可爱的。
老道士也是第一次见到宋先生这样的原型，和上一次在墓园时不同，这一次头顶上多了两只……角。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宋先生额前的角，总觉得这个形象有点眼熟。但是碍于宋潺头顶上的角太小了，他现在又缩小了身体，整个原型是个迷你版本的，因此老道士一时之间也联想不起来。
这时候只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确实怪可爱的。
熟知旁边保安诡心态的常乐心里补充了一句。
宋潺将背包毛线帽塞进背包里，反爪将背包背在身上，这时候往昌华商场游去。因为特殊管理局封锁了这栋楼，老道士和保安诡都没有过去，只能寄希望于宋先生。
宋潺不负众望，在重重封锁之中混了进去。
开玩笑，他现在蜕变的只剩下一双龙角了，虽然没有长完全，暂时无法飞天，但是在地上隐瞒别人耳目还是简单的。
小金龙从通风口钻进去之后进入了昌华商场。
负责昌华商场的是周晋，按照之前祁狰总结出最便利且不触碰阵法的办法，周晋用罗盘测出了大楼内的波动方位，这时候拨开了一处假山石角。
果然里面有个隐晦的痕迹。
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不仅是周晋看到了，宋潺也看到了。他看着周晋又确认了另一边，四角方位齐全之后才偷偷用手机拍了一下。
外面保安诡等了十分钟左右，就看到宋先生出来了，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这么快。”
他还以为里面出事了。
宋潺摇了摇头：“没什么，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现在去另一个地方。”
保安诡根据探测到的SSS级诡物行动轨迹，带着宋潺又跑了三个地方，直到最后又回到素食餐厅。
其实进来之前宋潺几乎已经确定了，但是为了准确性，他还是进来了一次，在躲着楼伽查探了四角之后发现，果然，素食餐厅也是。
那个SSS级诡物移动场景从西往东，全都是有阵法的地方，这东西特么还是有目的的啊。
宋潺莫名感觉这东西和他有关，他看着对方的行走路线图，越看越不舒服。
“从这儿，到这儿，再到这里……”
“如果按照阵法点，他下一个会去的地方是——海洋馆？”
宋潺和祁狰看着地图，同时得出了结论。现在A市的屏障还暂时阻挡着这只SSS级诡物，如果对方突破A市保护，第一个会去的地方就是这里。由西往东连接起来，这里是最近的一个阵法点。
宋潺皱了皱眉合上地图思索。
所以，他要怎么利用这个地方呢？
……
一整天，五个人在素食餐厅等地方都发现了聚灵阵，在肯定了祁狰的猜测之后，很快就推出了下一个案发地点。
特殊管理局迅速派人去封锁了那片地方，只是张主任有些忧虑。
“那个SSS级诡物每次出现都吞噬十五个人，如果我们封锁了海洋馆，在彻底隔绝了人烟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这不确定性叫所有人心头一震。
张主任说的就是最现实的问题，诡物出现必定死人。如果他们保护了市民们的安全，诡物在到达海洋馆之后无人吞噬，行迹偏移，说不定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祁狰顿了顿：“我会在海洋馆内扮作普通人。”
既然移除了普通人，而在下一个聚灵阵地点又不能没有人。
那么，他可以留下。
这是从踏入诡物世界时祁狰早就有的觉悟，只是在这时候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宋潺，心里微微顿了顿。
宋潺也是A市的一员，如果任由SSS诡物放肆行走，越来越强大，到最后突破诡物的极限变得更加恐怖，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没有办法，只能在最早的时候，尝试从源头遏制住他。
这样包括宋潺在内的所有人才有活路。
他闭了闭眼，在说出这句话后心里像是落下了块石头。
其他人互相看了眼，也有人站了出来。
“我也留下吧。”
“海洋馆里总得有人在。”
就连周晋都站了出来：“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先选出一批人吧。”
张主任点了点头，如果有需要，他也可以成为第一批人，不过现在：“不用着急。”
“这是最坏的打算。”
“现在第一天时间，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行走规律，说不定明天后天就会有根本性突破。”
“根据刚才的能量监测，A市的屏障还能够再阻挡他三天。”
“三天时间，还能再做一些事情。”
张主任的话没错，其他人都点了点头，他松了口气：“今天起分成两组，大家轮换休息吧，不休息总不行。”
“没有得到充足睡眠，到时候被卷入SSS级诡境，进去也是得不到任何线索的送死。”
祁狰这些忙碌了一天一夜的人确实感到有些疲倦了，听见主任的话，也没有推辞。自从A市打开屏障之后相当于将A市和外面隔绝了，这层保护光罩不仅保护着A市也阻断了A市向其他省份求援的可能。
龙虎山和其他门派的援助被挡在了外面，这段时间只有他们这些人忙的团团转。
他身心都已经负荷到极致，只是还想着回去看看，让师父远程带领所有弟子，查找聚灵阵的线索。
那个诡物既然按照聚灵阵的方位走，肯定是和它有关。
万物相生相克，聚灵阵里一定隐藏了什么。他按了按眉心，等到休息了会儿后才开车回家。
宋潺也知道海洋馆三天之内暂时是不会出现问题的，于是也不着急了。他和祁狰想的一样，这东西绝对和聚灵阵有关，也不知道龙虎山有没有什么线索。
祁狰回来的时候宋潺已经先一步回家了。
他迅速地恢复人形，将帽子戴在了头上，等到祁狰打开门再迷糊的探出头去。
“回来了啊。”
祁狰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他，本来是想说什么的眼神却落在了他帽子上。
嗯？
怎么这么看他，宋潺心底一咯噔有些奇怪。祁狰这时才发现室友在室内还戴着帽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连日劳累太疲惫了。
他看到……室友的帽子戴反了？
毛茸茸的小黄鸡只剩个屁股正对着他。
好怪，祁狰闭了闭眼。
宋潺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的时候，室友在换完鞋子后指了指他脑袋。
宋潺摸了一下头发，薅到龙角后不动声色的放松下来。
嗯，龙角还在帽子里。
没事，他刚扬起笑脸，手往上顺手摸到小黄鸡，顿时指尖一顿。
倔犟的屁股顶在头上。
等等，这是小黄鸡戴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