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玉岁立马决定摆烂,坚决不给游奉云任何压榨自己的机会。而且游奉云突然提娶妻的事,游玉岁猜都不用猜是因为大皇子和三皇子开府娶妻后便会进入朝堂,为了维持平衡,游奉云这个玩跷跷板的大师又开始了他的制衡之术。
游玉岁心里冷笑,想把他拖进战场,没门,他回去就生病。
“太子以后可要专心政事,为朕分忧。”在游玉岁因为偷懒而整出的琼林宴后,游奉云在他的身上看见了才华。
作为惜才第一人,游奉云才不会放任太子躺在东宫当一个闲人。
必须给他上朝,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就听着,提一下想法也是好的。
游玉岁听见自己好父皇的话心里想的是下次一定,嘴上说的却是“父皇如此看重儿臣,儿臣一定肝脑涂地竭尽全力尽心尽力殚精竭虑…………才能够不负父皇的期望。”
不知道为什么,游奉云听了游玉岁四个字四个字成语往外崩的话觉得头疼异常。
他觉得游玉岁是故意的,但是当他低头看见他那体质柔弱的儿子双目含泪一副不负期望的模样,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游奉云盯着底下的太子觉得要一个身体多病的人强行上朝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最后让一旁的安海取了一些玩器摆件送到游玉岁手中。
“宫中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可以问贤妃去要。”游奉云大方地开口说道。
他是不心疼这些东西,至于贤妃心不心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游玉岁当即被感动得不能自已,表示自己一定尽心尽力,但是心里想的却是钱可以收,活不能干。
游奉云十分满意游玉岁的态度,心里想着太子性格再怎么变,都还是那个有君子之风的太子,果然是他的好儿子。
然而游奉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太子前脚刚回东宫,后脚便有人来报太子病了。
游奉云:……
正在批阅奏折的游奉云神情严肃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他开始怀疑游玉岁是不是在演自己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太子刚接完上朝听政的旨意,下一秒回到东宫就病了。
宣德殿之中,檀香袅袅升起,帝王不发话,宫人们连呼吸都不敢稍微重一些。
片刻之后,游奉云开口道:“安海,叫太医院的院判亲自去为太子看看,务必查出这次生病的原因。”
游奉云到底是当年夺嫡走过来的胜利者,只是一瞬间便对游玉岁生出了怀疑,便毫不犹豫地让太医院的院判为游玉岁仔细检查身体,探明病因。
若是游玉岁真的在装病,游奉云有些头疼,他也不可能真的处理了他。
最后,他看着自己书案上的奏折,心里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若是装病,这几天的奏折便让他处理吧。”游奉云开口说道。
安海闻言低头,忍不住在心里道,这哪里是惩罚啊,怕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此刻,东宫之中,游玉岁依旧是一副病弱苍白的模样,躺在宽大的床榻上紧闭双眼,额头微微浸出细微的汗珠,让人一看便觉得他病得很重。
这一次,第一个叫来的太医依旧是崔宴,他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了,心里已经毫无波澜了。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守在床榻边的霍西陵却是少了几分惊慌失措,难道是知道太子在装病了?崔宴忍不住挑了挑眉。
“崔太医你来了,快来看看吧。”福宝公公一见到崔宴便立刻迎了上来,亲自领着崔宴到游玉岁的床榻边。
轻薄的纱幔被宫人撩开,香炉中雪中春信的气息慢慢散出,冷冷的梅香落在内室之中格外显得躺在那张宽大床榻上的太子殿下孤寡清冷。
崔宴按照老规矩给游玉岁把脉,果然,又是装病。
只不过太子殿下的脸色太过苍白,闭目时的气质太过易碎,若不是亲自把脉,恐怕剑经验丰富的老太医都会被忽悠过去。
为了将经验丰富的老太医彻底忽悠过去,崔太医拿出了自己的银针准备施展自己的绝活。
福宝公公看着崔太医手中的银针心中松了一口气,每次崔太医扎完针,太子就会很快醒过来,这次看来也是如此了。
当银针插进游玉岁一个个穴位,原本强壮有力的脉象被逆转,瞬间变得虚弱无力起来,但若是想要探查虚弱的原因却是无从下手。
一刻钟后,崔宴取下银针,用烈酒和细布轻轻擦拭银针。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霍西陵开口请崔宴借一步说话。
躺在床上的游玉岁眼皮微微一动,他的小霍要和崔宴说什么呢?
就在他想睁开眼睛的时候,霍西陵和崔宴已经走去了外室。
游玉岁:……好吧,不听就不听,反正自己问霍西陵,霍西陵也会告诉自己。
而在另一边,霍西陵则是直接开口了要如何才能够治好游玉岁的病。
跟着霍西陵出来的崔宴愣了一下,然后作为聪明人的崔宴很快反应过来,霍西陵可能知道游玉岁这次生病是装病,其实根本不知道游玉岁没病,甚至很强壮,强到能够和面前的霍西陵五五开。
毕竟哪个病人能在怒气之下一脚踢飞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怎么想也不可能。
崔宴看着面前目光恳切的霍西陵有些欲言又止,他想问陪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天你就没把过太子的脉吗?
接着,崔宴又想起,太子不是在被他改脉象就是在被他改脉象的路上,就算霍西陵会武功又怎么样,摸到太子时而强壮时而虚弱的脉象只会更迷惑吧。
崔宴同情地看着这个被太子殿下骗得团团转的半大少年,然后勾起嘴角道:“有一方法可以延长殿下寿命,只不过那东西在突厥,受突厥王室供奉。”
只见霍西陵抬起头来,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芒,他看着崔宴道:“那我就去替殿下抢过来。”
为了让殿下长命百岁,他什么都可以做,既然突厥有他想要的东西,那么他便为太子殿下剑指突厥。
崔宴闻言笑了起来,突厥有没有这玩意儿他不知道,但是突厥连年骚扰大景边境,陛下对突厥也不满很久,想必过不了几年,陛下可能便会对突厥用兵。
他才不是在骗少年人,他这是在激励少年人建功立业。
“如此再好不过。”崔宴笑着说道。
话音落下,安海公公便带着大量补品和太医院的院判走了进来。
福宝公公见此连忙迎了上去,他问道:“安公公怎么来了?可是陛下有旨?”
安海闻言指了指身边的太医院院判道:“陛下听闻太子回东宫后便生病了,特意派院判前来为太子诊脉。”
其实是陛下怀疑太子是不是在装病特意派人来摸太子的底。
福宝闻言高兴道:“太子殿下刚刚醒了,院判大人,请。”
说完,福宝便将二人带进了内室。
此刻游玉岁已经在宫人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太医院的院判看着游玉岁这幅模样忍不住皱眉,他感觉太子的气色比自己上一次来诊脉时还差。
“请殿下将手腕伸出。”太医院院判开口说道。
只见一只纤细的手腕显露在太医院院判眼前,然后他便听见床上的太子殿下咳嗽着道:“劳院判费心了。”
下一刻,院判的后搭在游玉岁的手腕上,只见脉象虚浮无力,宛如游丝,又见游玉岁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在经过望闻问切后,院判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出病因。
最后,太医院院判只能把还留在太子宫中没有走的崔宴叫来。
“崔太医,太子这次生病的诱因你可探出来了?”太医院的院判虚心问道。
即便他已经六十岁了,学医几十载,早就成了院判,可是在崔宴面前依旧是不能比,崔宴的天赋实在是太惊人了。
知道游玉岁完全就是在装病的崔宴:……这要他怎么解释?
而一旁的游玉岁又开始轻声咳嗽了起来,崔宴便开口道:“太子殿下本身身体孱弱,咋闻可以上朝听政心绪难免不会激动,因此伤了心脉,这才大病一场。”
一旁的安海公公和太医院院判听得一愣一愣的,而崔宴却是神情严肃十分可信的模样。
坐在床上用咳嗽来遮住自己憋不住的笑声的游玉岁真的想说,崔宴,人才啊,你不应该在太医院,而应该在鸿胪寺搞外交,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没谁了。
崔宴说的太子病因有毛病吗?没毛病。
太子就是在听闻自己可以上朝听政的消息后病了的,的确是心情太过激动所致。
而太医院院判在听闻崔宴的话后又替游玉岁把了一下脉,然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殿下还需静养,万不可心绪激动,不能太高兴也不能太生气,只有这样才不能有损身体。”太医院院判道。
游玉岁表示自己懂了,只要有人骂自己他就往地上倒就行了。
最后,找出病因的太医院院判带着安海公公走人,而要去向皇帝交代太子病因的安海公公却有些头疼,这要他怎么说。
最终,宣德殿的帝王率先开口问道:“可探清太子这次病因了?”
“回陛下,太子是太高兴了,伤到了心脉才病倒的。”
游奉云:……
以后高兴的事还多着,总不能次次都病倒吧。
很快,太子因为能够上朝听政高兴得伤到了心脉病倒的事情传遍了皇宫,大皇子游玉衣对这件事本来是气愤游奉云对太子的偏爱,但是当他听见太子因为这件事高兴得病倒时忍不住嗤笑出声。
“一个病秧子,怕是有福也没命享。”大皇子一边抄着手里的论语一边刻薄地说道。
还有三日他就要大婚,他就可以走出这座宫殿,然后去挽回自己的形象。
“殿下才是天命之人,等殿下大婚之后一定可以在朝堂之上大放光彩。”从小跟着游玉衣的小太监连忙拍着马屁。
游玉衣冷哼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算是对小太监的这句马屁满意了。等到他去了朝堂,靠着外祖的帮助一定可以做成几件大事,让父皇扭转对他的印象。
就在大皇子一派雄心壮志想要在朝堂上干出一番大事业的时候,游玉岁听见自己因为太高兴伤到心脉的事情被传得满天飞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殿下?”一旁照顾游玉岁的霍西陵开口问道。
“是谁传的?”游玉岁咬牙切齿道,因为太高兴病倒,这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啊。
霍西陵不由低头轻笑道:“殿下生气了?”
游玉岁闻言伸手弹了一下霍西陵的额头道:“知道你家殿下生气了,怎么还不快来哄。”
游玉岁满身写着快来哄我,不哄我就一直不高兴下去。
“殿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霍西陵将游玉岁抱在怀里给人顺毛。
游玉岁虽然身形高挑,但身子却十分瘦弱,被霍西陵抱在怀里也不显得突兀。
游玉岁在霍西陵身上嗅到了自己送给他的桂花香,这有效安抚了他的情绪。
“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游玉岁趴在霍西陵的怀里开口问道。
“宣德殿。”霍西陵开口回答道。
听见崔宴瞎编的病因只有东宫的人和宣德殿的人以及那位太医院院判。
东宫的人大部分是今上的人,但是东宫规矩很严,在福宝和谢令的管理下没人敢把东宫的事情往外说,而太医院的太子是向来不对外透露宫里主子的病情,所以只有宣德殿,并且还有可能是奉了游奉云的旨意才往外说。
游玉岁听完十分无语,至于吗?
果然,帝王都是十分小心眼的,游玉岁用装病回敬了游奉云强塞的上朝听政的权力,而游奉云在派太医过来探查出游玉岁是真病了以后,不能处罚他,只能传传太子因为能够上朝听政高兴得伤了心脉的丢人消息给游玉岁添添堵。
游玉岁将头埋在霍西陵的怀里道:“他就不怕把我再次气病吗?”
“那岂不是更丢人了?”霍西陵反问道,随后他将游玉岁抱紧道,“殿下,我希望你一生永无疾病之苦。”
游玉岁微微愣住,可是他最多只能活三年,霍西陵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好了,夜已经深了,西陵不陪孤睡觉吗?”游玉岁霍西陵的大腿上笑着说道。
“殿下!”霍西陵耳朵有点红。
“快睡吧。”游玉岁起身睡到了床铺的最里面。
从温泉山庄回来之后,游玉岁便一直和霍西陵睡在同一张床上,那之后霍西陵再也没有做过噩梦,而常常因为轻微动静惊醒的游玉岁也能够一直睡到天亮。
等霍西陵在游玉岁的身边躺下后,这张宽大的床再也不显得游玉岁冷清孤寡了。
“殿下。”霍西陵轻声喊道。
“嗯。”游玉岁轻声应了一声。
“明日休沐,我想回一趟将军府。”霍西陵开口说道。
游玉岁闻言睁开了双眼,作为太子舍人,霍西陵是有休沐日的,并不需要像福宝一样每日跟着他。在这之前,霍西陵从来没有提过休沐一事,而游玉岁也一直乐得霍西陵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此刻,游玉岁的内心是震惊的,原来自己和游奉云没什么两样,他居然压榨了霍西陵这么久!
而且!霍西陵都还不生气!
就在霍西陵以为游玉岁不肯放他走的时候,只见游玉岁突然开口道:“孤给你准三日假。”
霍西陵愣住,他要三日假做什么?将军府早就被长公主占据了,他这次想要回去也是为了将自己东西全带走,尤其是他满月时抓阄抓到的那块玉佩。
他想将那块玉佩重新雕刻一番,做成长命锁的模样,然后送给殿下。
游玉岁看着愣住的霍西陵深感自己的恶劣,于是立马开口道:“不够吗?孤再补偿你百金。”
霍西陵闻言眯了眯眼睛,然后翻身将游玉岁压在身下道:“殿下是为什么要补偿我呢?”
游玉岁突然被面前侵略感极强的少年压在身下一时间呆呆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漂亮到锋利的容貌在眼前放大,如寒星的眸子里全是他的影子,这让游玉岁感到无比的满意,仿佛这个人的心里是装着他的。
“殿下还没有回答我。”霍西陵看着发呆的游玉岁道。
只见游玉岁伸出手轻轻勾着霍西陵的下巴道:“长本事了,竟然敢质问孤了。”
“嗯?”游玉岁歪着头道,“是想滚下孤的床吗?”
游玉岁的凤眼微微上挑,眼睑下的泪痣殷红如血,他看着霍西陵的眼神带着不容拒绝,语气也冷傲了起来。
“我没有。”刚才侵略感极强的少年气势瞬间弱了下来,然后小小声地说我没有。
“躺好,不要压着孤。”游玉岁道。
“哦。”霍西陵乖乖躺好,与游玉岁隔出了一段距离。
游玉岁:……
最后,游玉岁无奈叹气道:“过来抱着孤。”
“好!”霍西陵的声音中带着少年人的兴奋。
果然殿下最宠他,才不会和他生气。不过殿下既然给了他三日的时间,那么这三日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上一次琼林宴承了殿下情的学子,是否也应该选择站位了。
就这样霍西陵抱着游玉岁睡过了一晚,然后到早上的时候就被游玉岁无情抛弃,只能自己默念清心咒。
等到辰时之后,霍西陵便带着游玉岁之前的赏赐的千金向游玉岁辞行,然后登上出宫的马车往大将军府而去。
半个时辰后,躺在窗边卧榻看话本的游玉岁突然开口道:“西陵,抱我去外面的躺椅上晒太阳。”
“殿下,霍舍人已经回家了,您看,您要您的表兄我抱吗?”谢令捧着处理好的文书走进来跃跃欲试道。
游玉岁面无表情地拒绝道:“我不要。”
“好吧,殿下有事叫我。”谢令无奈道。
本来还以为可以抱一抱太子然后回家和家里人炫耀一番,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你是太子詹事,不要做这些杂事。”游玉岁忍不住开口道。
只见谢令默默地看着他,然后道:“殿下,东宫有事给我处理吗?”
自从拒绝从宣德殿送来的奏折后,职责是协助太子处理文书的谢令的确是没多少事干。
“那就不要出现到我面前碍我的眼。”游玉岁用手中的话本遮住自己的眼睛道。
谢令:……被狠狠地嫌弃了呢。
这一天白天,游玉岁叫了霍西陵的名字无数次,果然习惯是非常可怕的,他已经被养成了依靠霍西陵的习惯。
天黑了,只见游玉岁趴在窗户前道:“西陵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福宝公公:“要不我们明天就把霍舍人叫回来?”
然而游玉岁却道:“孤不能言而无信。”
说给三天假就给三天假,绝不打折,他才不要像他父皇一样。
“所以,我决定。”游玉岁看向福宝和一旁当木头人的谢令道。
决定什么?福宝和谢令满头问号。
“明天去大将军府。”游玉岁开口说道,“孤真的不能没有西陵,离开了西陵,孤觉得孤会活不下去。”
福宝闻言感动道:“殿下与霍舍人感情真好。”
谢令:……谢谢,有被腻歪到。
而在另一边,霍西陵待在自己在大将军府的房间里已经完成了长命锁的雕刻,摸着玉石做成的长命锁霍西陵露出了笑容。
他一样殿下能够喜欢这把长命锁,并且这把长命锁能够将殿下锁住,让殿下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最后,霍西陵将长命锁放好,吹灭房间里的灯烛睡去。
这一次,离开了游玉岁的霍西陵又开始做梦,只不过这次梦中的地点不是他熟悉的皇宫,而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斗兽场。
一边的笼子里关着的是饿了三天的老虎,一边的笼子里关着的是脸上全是疤痕与脓水并且一只腿骨折了的少年,而那个少年熟悉得让霍西陵心惊。
在哨子声响起的那一刻,两边笼子被同时打开,饿了许久的猛虎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对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