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扶桑的腿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澹台折玉也从平躺改为侧躺,还不着痕迹地往后褪了几寸,这样他和扶桑挨在一起的就只有双脚了。
扶桑双眼紧闭, 几乎把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底下, 澹台折玉担心他闷得慌,伸手将被子往下拽了拽, 让扶桑的口鼻露出来, 还顺手将垂在扶桑脸上的几缕鬓发拂到了耳后。
扶桑感觉到微凉的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颊,又蹭了蹭他的耳廓,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因这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变得愈发凌乱了,犹如揣了只发疯的小兔子。
澹台折玉眼见着扶桑的脸越来越红,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潺潺流水般漫延开去,渐渐将整颗心都淹没了, 继而渗进血脉里,燥热得以消解, 偾张得以平复, 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随之烟消云散了。
“扶桑。”
近在耳边的轻声细语令扶桑心尖一颤,他好喜欢听澹台折玉用那把低沉悦耳的嗓音叫出他的名字, 每当这时,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心上揉了一把,教他心弦颤颤。
“嗯?”
扶桑闭着眼应了一声。
澹台折玉离他太近了,他不敢睁眼,因为他知道,他的眼神一定会出卖他的心事。
澹台折玉并没什么话想说, 他只是莫名地想叫一叫扶桑的名字。
不等他想好说点什么,他的口舌就擅自替他问道:“在你眼里,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一出口,澹台折玉懊恼地闭了闭眼。
这根本不是他会说的话,因为他早就不是那个对自己求全责备、不允许自己有一丁点行差踏错的澹台折玉了,如今的他丝毫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世人谤他、辱他、笑他、轻他、贱他、恶他①,他全都无所谓。
既然无所谓,又为何要多此一问?
他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扶桑认真思考起来。
这么难的问题,他却很快就有了答案。
扶桑睁开眼,仰头迎上澹台折玉复杂的目光,带着几分羞怯和几分坚决,一字一字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个回答简单得出乎意料,更出乎澹台折玉意料的是,这个简单的答案竟然甚合他意,否则他怎么会不由自主地翘起唇角?
扶桑跟着微微一笑,小声道:“我要睡了。”
澹台折玉道:“睡罢。”
片刻前还在因为第一次和澹台折玉“同床共枕”而心潮澎湃的扶桑,片刻后就在马车轻微的颠簸中沉沉睡去。
在澹台折玉身边,他总是很容易心慌意乱,又总是很容易安然自若,真是奇怪。
澹台折玉缓缓往下挪,挪到和扶桑脸对着脸的位置,静静凝视着扶桑的睡颜,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做。
……
日暮时分,马车驶进一座小县城。
扶桑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瞧,发现街上人很多,十分热闹。出宫也有七八日了,可他依旧是初入红尘的心态,瞧什么都新鲜,瞧什么都欢喜。
到了客栈,小二例行询问:“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澹台折玉道:“住店。”
小二扫了扶桑一眼,赔笑道:“您二位来得真巧,本店刚好还剩一间地字号房。”
澹台折玉稍作犹豫,偏头对随更道:“我们去别的客栈看看……”
“客官,您不用去别处看了,”小二笑着打断他,“这座小城拢共就三家客栈,另两家都被人包了,您要是不抓紧,我们家仅剩的这间空房也要被人捷足先登啦。”
澹台折玉只好道:“那带我们过去罢。”
小二喜道:“好嘞,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