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林弦带着杜瑶一起，回到上海市，来到为其准备的研究所。

“虽然实际是我买的，但其实一切都挂在中科院名下。”

林弦一边带着杜瑶参观，一边解释道：

“中科院那边的高延院长很照顾我，一切都处理的很干净，这个研究所从任何渠道看，和我、和莱茵公司都毫无关系，而且经费来源也是走的中科院那边。”

杜瑶扭头看着林弦：

“你面子这么大？”

“呵呵。”

林弦轻笑一声：

“一些私交罢了，承蒙高延院长如此赏识我，确实帮了我不少忙。”

这里，林弦说的是实话。

下个月1日，天才俱乐部聚会，伽利略再次询问解决冬眠失忆问题时，爱因斯坦肯定会拒绝回答。

可拒绝回答，也就相当于承认，这件事和在座的某位成员有关。

真等杜瑶取得突破，发布成果后……

那就相当于不打自招了。

还是小心为妙。

“经费非常充足的，要多少有多少。”

林弦继续给杜瑶讲解：

“整个实验室你全权负责就好，招人方面你随意，但切记研究方向就锁死在你的脑神经领域，不要往解决冬眠失忆的方向去挖。”

“那份脑神经电击头盔的手稿非常完整，只要你这边取得突破，把空缺的理论填补上，对着手稿依葫芦画瓢就可以直接造出来。”

“我明白。”

杜瑶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切也是为了保密，你也有你的考虑，我自然会配合你的。”

“而且……详细的我也不给你解释这么多了，理论和方向的突破，其实和堆积人员、设备、投资也没有什么必然关系，靠的就是思路和灵光一闪……对，这个词还是你讲的，我很认同。”

“就比如牛顿三定律以及万有引力定律的提出，这其实都来自于牛顿的灵光一闪，广为周知的苹果掉落到牛顿头上的故事虽然有杜撰成分，但大致意思还是没错的。”

“我只专心负责脑神经领域的突破，研究之外的事情，就是你来负责了。”

终于，两人转完了整个实验室，杜瑶靠在实验台上，撑住桌边，看着林弦：

“明年唐欣的忌日，你陪我一起去给她扫扫墓行吗？我希望到那一天，我们能带着我们的成果，一起给唐欣汇报这个喜讯。”

“毕竟……这也算是我们沿着她留下的道路，填补上了冬眠科技最后一块空白，她应该会很高兴。”

说着。

杜瑶轻叹一口气，看着窗外：

“她总是很高兴、很开心、就好像时时刻刻都在笑一样，我甚至都想不起来她别的表情，真的是一个非常爱笑的女孩。”

“没问题。”

林弦答应她：

“我也有很多事情要给唐欣汇报，那我们就约好明年唐欣的忌日，一起去她的坟墓前看一下吧。”

……

杜瑶的事情，总算是争分夺秒搞定了。

一切还算顺利。

还是要感谢唐欣在冥冥之中的牵线，让自己很快获得了杜瑶的信任。

聊天中，林弦也能听出来。

杜瑶对自己最满意的一点，并不是其他地方有什么优秀、亦或者是唐欣有多么喜欢自己。

而是……

自己说到做到，给唐欣报了仇，正了名，这才让杜瑶认可自己是一个言而有信、说到做到、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研究所所有的权力都交给杜瑶，林弦这边就再也不干预了，只等她完成成果。

本身，林弦已经做好了梦境会变化的准备。

但进入梦境后林弦却发现梦境依旧毫无变化，仍旧是压抑又窒息的第八梦境，达芬奇小姐的救世主公司仍旧用畸形的管理方式统治未来世界。

事到如今，也不难理解。

【覆水难收的锚点还没有形成，时空弹性没有达到未来轨迹尚且还有变数。】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林弦眯起眼睛。

就看下次天才俱乐部聚会上，伽利略要如何提问、爱因斯坦要如何回答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会立即对杜瑶进行保护，守住人类攻克冬眠失忆的唯一希望。

回到家中。

发现门口滚着一团巨大的蒲公英。

几日不见，博美犬VV又胖了不少，已经变成圆滚滚的球型。

“怎么又胖了？”

林弦问道。

沙发上，赵英珺笑着扭过头：

“可能是这段时间喂的太多了吧，一方面是喂它的人多了，另一方面是我现在在家时间长，给它喂饭的时间点也正常了。”

“关键是以前VV的进食习惯还没改过来，一天一顿的情况下，每次都狼吞虎咽、跟饿死鬼一样、当断头饭吃……所以现在就这样了”

林弦用脚背轻轻推了圆滚滚VV一下。

只见它大着肚子呼扇着四只小短腿，在地上匀速滚了两圈，艰难站起来，肚子拖着地又平移回来，白了林弦一眼。

“你不能再吃了。”

林弦语重心长：

“孕妇都没你肚子大。”

“哪有。”

赵英珺招呼林弦过来：

“你摸摸看，这都十几周了，明显肚子鼓起来了，大夫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感觉到胎动了。”

林弦在沙发上坐下，摸着赵英珺略微鼓起的小腹。

果然。

确实开始膨胀了。

他真的感觉很神奇……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里面。

竟然有一个小生命。

一个在十几年后、会长的亭亭玉立、也会和他们俩一起坐在沙发上的人！

“真难想象……”

林弦感慨道：

“我们俩竟然造出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样说可能很傻，但这确实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就算是科学极致发达，也无法孕育出来真正的生命，而对于人类自身而言……却是如此简单一件事。”

“简单？呵呵。”

赵英珺轻笑一声：

“是你简单，我可不简单，好在我的孕吐反应不是很强烈，你啊……就是典型的坐享其成，公司也是，孩子也是，实验室也是，真是一辈子的甩手掌柜。”

“杜瑶那边的事情已经彻底搞定了吗？那你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林弦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

“【肯定是要把楚安晴给找回来啊，这就是我的最终目标也是必须要完成的承诺。】”

“不过现在天才俱乐部的情况，还不允许我直接询问有关千年桩和宇宙常数42的问题，我一问出来大家就全部知道了。”

“下次聚会，我问一下解决网络中那个未来病毒、把VV复活的事情吧。”

“V？”

博美犬VV听到林弦喊自己，圆滚滚滚了半圈，眯着眼询问林弦，呼唤本王何事。

“不是说你。”

林弦看着撑成皮球的VV忍不住笑了：

“是超级人工智能VV，估计它在扫地机器人里已经憋坏了，每天扮演人工智障也挺难受的。”

“说起来VV了。”

赵英珺疑惑看着林弦：

“你给我讲过，CC的记忆碎片里，还有一个VV，大胡子长发男人……真是神奇，这世界上一共有三个VV，而且起源都是我养的这条狗。”

“但我想不明白，CC的记忆碎片，不是只能看到她自己的人生、也就是2604年-2624年之间发生的事情吗？”

“如果她看到的大胡子男人VV，真的就是你……那时间线上的逻辑该如何解释？是你乘坐时空穿梭机穿越到了600年后、还是说你乘坐冬眠舱冬眠到了600年后呢？”

林弦摇摇头：

“应该都不是。”

他摊摊手：

“首先，时空穿梭机不能往未来穿越，这一可能性直接从原则上就否定了；冬眠舱的问题，我有什么理由冬眠到600年后呢？就算真冬眠到600年后，我也不至于那么不修边幅吧？”

“而且……现在最让我捉摸不透的难题是，CC的梦境里，那个蓝色眼睛的我是怎么回事。”

“既然眼睛是蓝色，那就证明我确实进行了时空穿越，但时空穿梭机，要到2234年才能造出来，再加上时空排异法则的存在，我不可能同时保持蓝色眼睛和原本相貌。”

“真的是，重重矛盾，解释不清楚。再加上张雨倩那蒙太奇一样的梦境，实在是捋不清楚这其中的逻辑。”

赵英珺听着林弦诉说，没有说话。

低下头。

若有所思：

“我更倾向于，张雨倩梦到的内容，和CC梦到的内容，应该是同一个场景……至少，也是有所关联的，不大可能是相互独立的。”

“毕竟，千年桩是如此稳定的一个东西，数百年的时间，每一任千年桩的长相全都一模一样、出生和消散的时间也分毫不差、能够稳定到如此程度……”

“【没有理由，每个千年桩做梦梦到的东西，毫不相关。】”

林弦鼻子长出一口气：

“我也这样想的，但是，有任何逻辑，能够将张雨倩和CC的梦境内容联系起来吗？”

他突发奇想。

想到小学时试卷上经常出现的“造句习题”。

那些习题，都是给出几个关键词语，然后让你造句，需要把这些词语全都包含进去，形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何不试一试呢？

林弦从茶几下面拿出纸笔，将张雨倩和CC梦境中的关键词一个一个写出来——

爆炸，白光、蘑菇云、报纸、1952年、燃烧、爱因斯坦、蓝色眼睛的林弦。

“来玩个游戏吧。”

林弦微笑看着赵英珺：

“来尝试造一个句子，尽可能把这些关键词都用上，形成一个通畅的描述。”

赵英珺会意：

“这确实是个发散思维的方法。”

她盯着这几个关键词，思考了几秒钟，张口说道：

“【1952年，爱因斯坦引发强烈的爆炸，产生巨大的蘑菇云和白光，一切事物都在燃烧，报纸、房屋、城市、以及……蓝色眼睛的林弦。】”

“可以。”

林弦轻笑一声：

“但这个主观意识太强了，默认爱因斯坦是坏蛋，把我当成无辜的受害者。”

“那不然呢？”

赵英珺眨眨眼睛，看着林弦：

“我知道你也了解你，你肯定不会做出引爆原子弹这种操作，你会为了杀一个人、或者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引发炸毁城市的炸弹和白光吗？”

“那肯定不会。”

林弦摇摇头：

“哪怕是考虑到电车难题、成功往往夹杂着牺牲，但我也想不到到底谁有这么大的牌面，需要用原子弹才能杀死。”

“我个人感觉，能用原子弹杀死的人，也一定可以被普通手枪杀死；而被普通手枪都打不死的人，注定原子弹也杀不死……人毕竟只是血肉之躯，聪明如爱因斯坦、强壮如泰森、其实在枪炮武器面前区别真不大。”

赵英珺觉得确实有道理，也从沙发上坐直身子，尝试再次造句：

“【一场未知的灾难降临，白光、爆炸、燃烧同时波及到很多时空，1952年的爱因斯坦、某个时代的林弦、某个时代的CC、以及正在看报纸的张雨倩，全都在白光中化为乌有。】”

“这个确实有点意思。”

林弦很认可：

“也很有想法，比较符合逻辑。但是张雨倩所看到的白光，未必和我梦境里00:42分的白光是同一个件事。因为我梦境里00:42分的白光，很快很快，基本就是光速降临。”

“因此，我看到白光的时候，就是世界灭亡的时刻，根本不可能看到白光引发的燃烧和爆炸。所以我更倾向于，张雨倩看到的白光就是单纯的白光，是蘑菇云爆炸产生的白光，并没有我梦境里那么大的攻击力。”

“要不然，哪还有给CC和张雨倩观察的机会？00:42分的白光，瞬间就将一切蒸发殆尽，一丁点机会都不给的，完全没办法看到白光之后下一秒的事情。”

说着。

林弦虎口卡在下巴上，进一步思索：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的再深一点，因为蓝色眼睛，必然意味着时空穿越，所以，时空穿越，这是一个隐性的关键词……虽然CC没有说出口，但我们必须把这个关键词也考虑进去。”

“所以，蓝色眼睛的林弦，完全可以拆开成三个概念，就是时空穿越、林弦、没有时空排异。”

赵英珺笑了笑：

“确实，毕竟你是亲身经历过时空穿越，你对此应该更有感悟。”

“别光在这里让我猜了，你也来试一下呀。”

“行。”

林弦闭上眼睛：

“我来试一下。”

他思考了几秒。

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相关不相关的画面……

1952年，亨利道森为爱因斯坦绘制画像，这位伟大的物理学家，眼神里满是悔恨与绝望，发出人类还有未来吗的叹息；

张雨倩拿着摄像机在草坪上旋转，楚安晴抱着时空粒子捕获器从两万米高空跃身一跳，CC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笑着道出晚安；

冷漠无情的大胡子长发男人VV，快刀斩乱麻枪法无敌，却最终面对保险柜的密码，对年幼的CC欲言又止；

天才俱乐部的阶梯高台上，戴着爱因斯坦面具的老人缓缓起身，伸出食指笔直指向天空，宣告要给人类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

孤独又凄凉的黄雀在小美人鱼铜像前回头一笑，下一秒躺在自己怀中化作蓝色星屑，虚弱又虚无的左手拂过自己脸庞，哀求的眼神求自己不要离开虞兮；

虞兮在强大时空杀手面前节节败退，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喊出一声令人心碎的爸爸后，只身扑向晶蓝色瞳孔的时空杀手，化作一场覆盖上海市蓝色的雪；

第二梦境推开大脸猫父亲所在的房间，四壁和天花板上写满了大大小小的42，任何一个细小的缝隙都没放过，每一个42如蚊足般交错，却没有任何一个笔画重叠；

漆黑宇宙背景下冒着蓝色电光的时空粒子忽闪忽烁，跳跃前进，从遥远的时空、遥远的时空裂缝而来，承载着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能量以及穿越时空的希望；

凌晨00:42分的卫生间，镜子里的林弦突然起身，微微一笑，比着嘘声的手势，将一张天才俱乐部邀请函从镜子里递出，轻轻放在洗手台上；

林弦脑子里闪过这一切真实与不真实的画面。

缓缓睁开眼睛。

他盯着茶几白纸上混乱无章、毫无联系的几个关键词，轻声说道：

“【林弦，穿越到1952年，眼睛变成蓝色；他找到戴着爱因斯坦面具的男人，尝试解开千年桩谜团，却因而引发了一场堪比原子弹蘑菇云的时空爆炸，在白光中蒸发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