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都死了……”
青山武馆内。
李青兰神情有些恍惚。
自从大师兄带着十位师兄弟上了战场之后,情况就似乎急转直下了。
首先是坏消息传来,官兵全军覆没,师父当时就仿佛老了十岁。
没多久,就是贼兵围城。
然后今夜,突然就城破,大量不知名的黑武师攻打青山武馆。
她平日相熟的那些师兄弟姐妹,都是死伤惨重。
她奋起余勇,一掌打死了面前的武师,但另外一个武师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李青兰,何必为薛扒皮卖命?一起去干掉他,药方我分你一份!”
那位高瘦武师摆开拳架,赫然也是黑砂掌!
“你认得我,果然也是曾经来学拳的人!叛徒!”
李青兰骂道。
“呵呵……老子交钱学武,但那老鬼把持着药方,一份药砂收老子十两啊……如果药砂能无限供应,老子或许早都暗劲了,何必蹉跎至如今?”
瘦高武师骂道:“这都是那老鬼害的!”
他往前一扑,双掌连环拍出。
李青兰同样以黑砂掌防御,掌影翻飞,一时竟然令李青兰有些恍惚,以为还是同门在切磋对拳。
双方劲力飞快消耗,李青兰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她体力开始不支了。
砰!
又一次对掌之后,她倒在地上,嘴角溢血。
“我先送你下去,再送那老鬼下去。”
瘦高武师一步步向前,李青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她耳边劲风乍起。
“啊……你……明劲大成?”
那个瘦高个武师惨叫一声,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李青兰睁开双眼,就看到一个蒙面人站在自己面前。
“呵呵……黑吃黑……”她不屑冷笑:“要杀要剐随你便,想让我背叛师门,却是休想!”
‘神经病,谢谢都不知道说一句。’
亚伦转身就走。
青山武馆他熟啊,直接来到内院,在练功场上听到了动静。
一路绕过几名弟子的尸体,他趴到墙上,就看到内院练武场之上,老农模样的薛青山正在被几名陌生武师围攻!
‘暗劲高手都有自己传承,看不上黑砂掌,来得最高也就明劲大成的武师!’
‘并且,府城这么乱,都有事呢……哪怕真要抢劫,也去抢钱庄啊!能被吸引来的,搞不好都是曾经的学徒!’
……
亚伦正沉思着,就听见一个嚣张的笑声响起:“老不死的,你也有今天?”
薛青山面色灰白,不断喘着粗气,他已经很老了,打出几次暗劲之后,就没什么力气。
武师需要炼化气血为劲力,纵然暗劲,也需要从骨髓中而发。
年老的暗劲武师,骨质疏松,已经打不动了!
但围攻的四个明劲大成武师并未着急上前,虎死威犹在!更不用说,薛青山只是老了,还没有死!
他临死之前,绝对还能再打出一发暗劲,拉一位武师陪葬!
“张勇、夏合、林酒?”
薛青山嘴角溢血,认出了三个来人:“好……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徒弟啊!”
“老鬼!”张勇索性掀开头罩,露出一张亚伦有些熟悉的脸庞:“你把持着药砂秘方,任凭我们苦苦哀求也不降价……整个武馆,你就只当丁山是你亲徒弟!其它都是野生的……我们武道进展缓慢,突破无望,你根本不在乎!”
“其实这老鬼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子女。”夏合是个神情冰冷的中年人:“当丁山死讯一传来,就立即安排自己子女还有孙子孙女出城逃了!”
“你真正的本领、还有药砂秘方,必然在他们手上还有一份……我们也派人去追了。”林酒笑呵呵道。
薛青山表情一变:“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你们……过了!”
“我们就过分了,你这个死人,又能怎么样?”
最后一个亚伦不认识的武师十分嚣张地叫嚣。
“是啊……我就快死了……”
薛青山喘着粗气,肌肤通红,似乎要往外渗透出血珠……这是开始拿捏不住全身气血的表现。
他手掌颤抖,伸入怀中,摸出一本手抄本:“六重黑砂掌法,附带药砂秘方,都在这本书里了……但这书只有一本,老夫该给谁呢?”
夏合立即喊道:“不要跟这老鬼纠缠……先拿下他,秘籍我们大可抄录!”
“哈哈!”
薛青山大笑着,似乎就想撕掉手上的秘籍。
“老不死的,你敢?”
四名武师立即合围过来,各自出掌。
砰!
薛青山刚才作势欲撕只是虚招,毕竟他知道今日之后,青山武馆必然不复存在。
如果毁了秘籍,那些欲壑难填之辈,必然穷尽一生也要追索他的儿女后辈。
为了后代一线生机,这秘籍得留下!
‘不过这秘籍是给你们,还是最终落入曹、刘世家的藏书楼,可就说不定了……’
薛青山面对围攻,直接丢开秘籍,双手之间有铁弹珠向外飞射!
暗器!
此老一直藏了一手,这暗器功夫,就没有人知道。
咻咻!
无数铁珠向四面八方飞舞,夹杂着暗劲,威力比老式猎枪都相差不大。
噗噗!
说话最嚣张那位与林酒冲得太前,被直接打成了蜂窝。
夏合连忙伸出手臂,护住头脸等要害,感觉手上一阵酸麻,剧痛旋即而来,宛若被马蜂蛰了好几口。
等到回过神来之时,就看到薛青山已经扑到面前,一掌按在他手臂上。
砰!
这暗劲,其实是一种穿透劲,能隔空伤人,只是有距离限制。
但如此近的距离下,薛青山掌中暗劲勃发,宛若无数飞针刺杀。
夏合来不及反应,脸上就直接被打烂,倒地毙命。
“可惜……”
薛青山转过身,望着身上同样被打出血洞,却没伤到要害,被他连杀三人吓得不敢上前的张勇,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之色。
“老家伙……你竟然还能打两发暗劲?”
张勇又退开几步,防着薛青山的暗器。
但薛青山一口气泄掉,已经说不出话来,细细密密的血珠,从他身上毛孔中透出,变成一个血人。
他死了……
“死……死了?这种散劲死法……却是伪装不来的,哈哈……哈哈……”
张勇大喜,上前抓起秘籍,欣喜不已地翻看起来:“是真的……这老不死的武功,终于被我全部得了!嗯?是谁?”
他毕竟是明劲武师,惊喜过后,耳朵一动,就看向接近过来的亚伦。
‘可惜……’
亚伦从黑暗中站了出来,算计着干掉对方的难度:‘都是明劲大成,他受伤了……有机会,但也要顾及他将秘籍毁掉……唉,可惜了,他刚才要是没发现我,我就直接偷袭干掉他!’
“阁下也是来捡便宜的?”
张勇忌惮不已地道。
亚伦没有多说,直接一掌拍向旁边的墙壁。
他的手掌变得青黑,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黑砂掌?明劲大成?是哪一位师弟?”
张勇望着蒙面人,喝道。
“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我也要你手上的秘籍便可……”亚伦沙哑着嗓音回答:“给我抄录一份,我转身就走!这里的东西都给你了。”
“哈哈……好说好说。”张勇眼珠一转,听着外面喧嚣声渐渐靠近,脸上浮现出一丝焦急:“但我有伤在身,实在信不过师弟啊,万一你得了秘籍,再取我的小命,该如何是好?”
亚伦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那这样吧……你将药砂秘方留下,秘籍给我……我护送你出去……等到日后安全了,咱们再进行交换……这样你我各有把柄要害在对方手上,不用担心翻脸,你看如何?”
任何一份密传武功,配套的练功药方都是比武功秘籍还要珍贵的东西!
张勇没有怀疑,翻开秘籍到最后几页,将记载了‘药砂秘方’的纸张撕下,将手抄本抛给亚伦:“好,师弟快言快语,就如此办!”
他觉得能这么快就想出这么妥善的方法,这个师弟的确是个人才啊!
“多谢!”
亚伦接过秘籍,转身就跑!
“唉……师弟等等,日后在哪里交换,你还没告诉我啊!”
张勇望着亚伦头也不回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药砂秘方’,忽然就有种风中凌乱之感:
“这什么人啊?”
……
“我要什么药砂?直接拿命氪就行!”
“我要的,只有暗劲秘籍啊!”
拿到所需之物后,亚伦一点也不贪心,更不在乎武馆积累的财富,直接离开青山武馆。
当翻墙离去之时,他看到有火焰自武馆中升腾而起,不由变得沉默。
回去的路上,街道比之前更乱。
甚至,远方传来各种过兵的声音。
“府衙已落,府尊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府衙方向传来,宛若闷雷,半城可闻……
……
民宅。
亚伦关上大门,将磨盘搬开。
里面一个声音立即传来:“是谁?”
“我!”
亚伦开口:“没事了,出来吧!”
等了片刻,四娘才死死攥着一把匕首,带着囡囡从地窖中狼狈不堪地爬了出来。
“现在外面还有些乱,你们先在屋里躲躲……”
他说了一句,发现四娘子还在颤抖,不由问道:“怎么了?”
四娘子不见之前的风骚豪爽,只余下小女人的楚楚可怜:“屋子里……有尸体,我怕……”
“也是……你们等等,我去外面直接丢掉……”
反正现在外面一片大乱,这些匪徒尸体直接丢到路边,自然有人收拾。
当然,四娘子的表姐跟表姐夫不能丢,直接放到客房,准备日后再去买两口薄皮棺材下葬。
亚伦来回几趟,就将尸体处理干净,然后关了房门,准备就在这里住几天。
他看了看天,发现已是清晨,天色将明。
但这个时候,黄蚁贼必然把守了各条出城要道,想要出去还是不太方便,不妨再等一段时间。
还是那句话,只要对方不准备屠城,亚伦随便找个民居躲一躲,都没什么大碍。
等到风头过去之后,自然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去。
反正他又不是官府的人!
至于是要等一个月还是几个月,亚伦反正是完全不急的。
在亚伦身后,脚步声响起,是四娘子。
她洗净了脸庞,惊惶之色减了不少,轻声道:“囡囡已经睡了……玉爷,这外面究竟怎么回事?”
“昨夜大概有内应,然后城破了……”亚伦简单说了下情况:“现在这太泽府城归黄蚁贼管了,呃,我就这么说说,你以后出去得叫义军……不然怕是有麻烦。”
“这个奴家自然省得。”
四娘子笑了笑,美目流转,又问:“玉爷的事办好了?”
“嗯,还算顺利,接下来我可能要借住一段时日。”
亚伦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兵荒马乱,要是没个男人当家,四娘子反而要心惊胆战。
“这个玉爷随意。”果然,四娘子大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家里米面都有……只是一点,万一这乱军纵兵劫掠,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情况吧,要是依旧是流民军思想,捞一把就走,抢劫很正常……要是想改流匪为坐匪,甚至正式争夺天下,就不能按照以前那套来了……我看那宋神通,不像是个没脑子的,应该问题不大。”
亚伦分析道。
踏踏!
这时候,街上忽然传来大量脚步声。
四娘立即吓得脸色苍白,亚伦则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靠在门板后,透过门缝看着大街。
只见一帮帮高矮不一、武器也不一、队形散乱……但很有精神头的黄蚁军,正成群结队地巡街,间或将几个游荡的地痞抓起来砍头。
他们很好分辨,头上都包着一块黄布,大概就是黄蚁贼的由来。
正思索间,亚伦就感觉身后有人抱住自己,两团柔软磨蹭着自己的背部,有声音在耳边吐气如兰:“玉哥……我怕!”
亚伦老实不客气,反手就将四娘抱起,按在门板上。
“别别……”
四娘又羞又急道:“囡囡……囡囡还在……外面有人!”
下一刻,她就被捂住了嘴。
……
室内春意盎然。
室外。
大批乱兵肆虐过后,终于开始承担起维护秩序之责。
有一名之前的更夫,被刀枪逼着,开始沿街敲锣叫喊:“神通大将军安民令!”
“杀人者死!”
“抢掠及盗窃者刑!”
“商铺照常开业!”
“大家安心过日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