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王崎面前延缓了它的脚步。在双生子佯谬之下。那些飞来的纸片对他来说慢如蜗牛。
但是,上面的精元妖气却是实实在在的能杀人的东西。
“有点危险啊。”王崎毫无危机感的嘟囔着。他的眼睛飞快扫过周围,将每一张纸的速度、力量、角度转化为数据,然后代入“相宇天位”之中,化为一个容纳所有变化的点。
王崎的眼中,整个世界也就剩一个质点的运动。
按照计算,他向着那个点伸出了一根手指。
而在现实当中,王崎的手指缓缓伸向一张纸。
然后,洞天相形尺解除。在引力的作用下,王崎重新回到这个参照系。时间被拉伸之后又复紧缩。在飞快的相对运动当中,王崎的手指轻轻点上了一张纸的侧面。
甚至连控矢诀都没有用。
不需要多大的力量。王崎要做的,只不过是改变纸片“垂直运动的状态”。这与纸片现有的动能无关,只取决于纸的质量。牛顿运动定律当中相当重要的一个衍生说法就是“质量越大惯性越大”。
质量是一个标量。单一物体的质量是不会被法术改变的。
然后,一张纸运动的方向稍微改变,擦中上下相邻的纸片。然后,多米诺骨牌一般的现象发生了。一张纸被另外一张纸撬动,被撬动的纸又快速的撬动新的纸张。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王崎的面前突然出现一道白色的涟漪。原本如同刀锋一般水平削向王崎的纸张突然就自己乱了起来,纷纷打向空中、彼此抵消力量。之后,纸片如同雪花一般落下。
兽机关迅速化作无数细小的机械臂,将这些纸张全部收集起来,垒成一叠。
王崎捧着手上的一摞纸,道:“什么情况?你们怎么还是这个德行?啊?上课怎么能攻击老师呢?啊?”
“您多久没来上课了?”良锺作为妖族的代表,站起来道:“您不来上课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我们一直做这些题目!一直做!一直做!”
“看起来你是有意见咯?”王崎的眼神隐含敌意:“我还能害你不成?”
椒道:“先生,我们非是那个意思。只是,若是论功底,我们天神耳聪目明思维敏捷,而且已经具备知性,训练起来还是很快的,你也莫要将我们当成人族幼儿了。”
王崎看了看手上的算题,又看了看一众妖族,叹了口气。
就在刚才、洞天相形尺制造出的“个人的时间”里,他已经检查过所有的心算题目了。他心算能力和这些妖怪比起来,就是超级计算机和算盘的差距,自然清楚,这些都是全对。
好吧,确实如他们所说。他们一旦认真起来,学习还是很快的。
人的学习能力会随着年龄减弱,一是因为大脑机能的退化,二是因为自洽而成熟的观念已经固化——不管这个观念在他人眼中是多么愚昧多么荒谬,只要它在一定程度上成立,就一定根深蒂固。但是,这群妖族却恰好不存在这些问题。他们的生理机能别说和人族幼儿比,就算是一般的修士也不如他们,而另一方面,在经历了文明的大破灭与前些日子神京城的种种新生活洗礼之后,他们已经陷入了迷惘并开始尝试接触人族的新文明。
这种情况下,他想多“混”几堂课的目的看起来是落空了。
“看起来真的要动真格了啊……”王崎按着额头。
说实话,王崎能教的东西很多。他一身本领横跨数个领域,在理论上的建树独树一帜。但是,这些东西当中的绝大多数都不适合。在剔除种种技术性的东西以及涉及仙盟核心命脉的东西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基础数学以及一些运用,还有部分高等数学。
放在地球上,那就是到一般专业大一的课程。更高的话,对大多数学生都没有太大帮助。
对于一个地球人来说,这是一个长达十六年到二十年的过程。但是,就这些学生两个月完成普通幼儿两到三年才能完成的训练的速度……或许一年之后王崎就要开启高数课程?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最关键的是……龙皇陛下忘了很重要的一点——他忘了设置一个“毕业”的期限,王崎也不知道自己需要教多久。如果再过几年,他的课程变成了完全没人听的玩意……
到时候他在台上讲课,下面根本就没有人,再配上一个“关爱空巢老人”的画外音,画面简直精彩。
王崎倒是也想过,干脆学习前世那些穿越到魔法世界开学校当老师的小说,在延缓理论课的基础上,带着大家到处做“实践”。但是,这个美妙的想法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前世就称得上“精英”的王崎一直对所谓的“素质教育”怀有极大的偏见与恶意。用一生之中天分最好才情最高的时期去学习对个人素质以及人类文明毫无作用的技能以及灌心灵鸡汤,在他看来是极大的浪费。而且,南溟学府根本无需强调所谓的“实践”。在这个世界,修士的“实践能力”基本上就等于“战斗能力”,可始新妖族和更新妖族都不缺这种能力——能爆星的强者,太岁、镇星、凌霄、海龙四颗行星上要多少有多少,魔狱还有一个或许强到可以干涉太阳的,更别说犹在这之上的龙皇。南溟学府一开始要培养的,就只有学者。
——可以改变一族命运的学者。
再者,他就算违背上面的精神带着这些学生到处冒险……这星球也没有险给他们去冒啊!野生妖兽相对于更新妖族或者始新妖族来说,就是野人之于文明世界的特种兵。天可怜见,当初只有筑基期的王崎都能将西海当游戏地图刷,不知打掉了多少野生妖兽。这些学生个个都比那时的他强,那些没有经过文明熏陶的可怜家伙真的不够看啊。
所以……
“我要动真格了诸位。”王崎看着众人:“是你们逼我的。”
“今天,我们就来学习初等几何的入门——画天法!”
……
就在王崎讲课的时候,远在神州大陆的万法门内,一个侍从恭敬的将两本小册子放在山门前,然后用镇纸压好,又随手布置下一圈防水的禁制,然后才转身离去。
这座山的山顶就是算君的居所。
由于万法门历史悠久,所以这个门派还保留了一些古老——说得难听点可以叫“陈腐”或“腐朽”的风气。而由于算学有别于今法其他领域的特殊性,这种意境被其他门派所禁绝的风气在万法门内还有一定的市场——比如说“自闭”。
算君实际上就是这种人。他并不是特别热衷交流与合作,如果没必要的话,论文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发表,对于教徒弟也兴趣缺缺。和算主的“理念之争”,用一般人能理解的话说,也就是“我无法容忍傻逼站在我头上”的感觉。
如果不是猴子们偶尔也会提出一些有趣的想法,激发他的灵感,算君大人早就不想陪他们玩了。
从某种意义上,格罗滕迪克也是这种“封闭”的人。格罗滕迪克甚至对其他数学家的工作都不感兴趣,只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思考问题。但是,格罗滕迪克和算君不一样的是,他热衷于分享自己的成果与思维,热衷于改变世界。
可以说,在这一点上,算君和算主完全相反。
因此,算君离群索居,一个人住在山上。在他思考的时候,若是有猴子敢发出声响,那谁也不敢保证这个可怜虫的安全。而想要传递什么给算君,就只能使用这种办法。
随着算主退隐、歌庭派渐渐偃旗息鼓,算君与人交流的欲望越来越低。而最近,这位侍从的工作也越来越轻松。
可他刚走两步,一个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等一下,讲一讲吧,你又送来什么有趣的东西?”
“大部分都是歌庭派的……何外尔前辈和艾若澈前辈各自发表了一些论文,组合拓扑领域的。”侍从恭谨道。
“组合拓扑?看看他们能在我开辟的道路上玩出什么花样。”
青光一卷,那一堆小册子就消失不见。
“还有什么吗?”
“还有就是……王崎那家伙引发争论的论文。其中有一本名唤《纯粹算学大观》的,是指点江山的东西。由于它用另一种方式给算学分类,所以引起了很大的讨论……”
“很大讨论?怕是挨骂?”算君嘲讽道:“人为给算学划三六九等?他以为他算什么东西?”
侍从急忙道:“还有一篇也是他的,因为是和《纯粹算学大观》一起提交的,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兴趣……就这些了。若是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告退了。”
说完,侍从逃跑一样的走了。
他自然看不到山顶大宅里,算君眼神里的凶光:“没什么人讨论?嘿,这届万法门不行啊……”
“难得有点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