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点之前办完事情,梁鑫和陈耿去附近菜市场买了一堆熟食卤味,外加上香烟、啤酒、五粮液,两人肩挑手扛外加掏钱找店里的空闲伙计帮忙,总算把东西搬回住处。等好酒好菜地推门进屋,梁鑫抬眼一看,就看到老梁正站在窗户抽着烟,眼神迷离,思绪飘忽。老梁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了眼,又立马转回去,继续迷离和飘忽。梁鑫吓了一跳,赶忙走上去,认真打量了老梁两眼,然后对陈耿说道:“没事,清醒的,就是在装逼。”
老梁怒视不孝子一眼,把烟头摁死在窗台上,然后不讲道德直接把烟蒂随手从窗户扔下,再毁尸灭迹地把窗户一关,转身就对陈耿道:“事情都办好了?”
“嗯。”陈耿咧着嘴傻笑,“就等拿房本了。”
老梁嗯了一声,大马金刀往杯盘狼藉的餐桌前一坐,指着昨晚上没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剩饭和杯盘碗筷,对陈耿道:“阿耿,收拾一下。”
陈耿看看梁鑫:“……”
梁鑫正色唱道:“有爹的孩子像个宝~”
“你麻辣隔壁!”陈耿骂了句,悻悻然挽起袖子,给爷儿俩当起了保姆。只有5%股份的高级打工仔,在手握95%股份的大老板面前,根本没有人权。
没一会儿,陈耿一番粗放式收拾,把厨房收拾得更乱了几分后,终于把桌子给腾了出来。老梁给他点上烟当奖励,两个人吞云吐雾,开始一边吃一边聊起了早上的战果。
陈耿眉飞色舞,一边报账一边把梁鑫的“坐地吃代办红利”的事情给老梁说了一通,老梁听完,却深深皱眉,过了半天才说:“这个事情,有点危险。要是本地人做,我们容易被他们出卖,随便找个由头,抓我们进去坐牢都行。代办的生意,他们将来照样能做。
规模做得越大,我们这些外地人越危险。我看啊,咱们还是不要冒这个险,老老实实先把眼前的钱给挣了。千万不要眼前的钱还没挣到,另一头的摊子又先进去。
出门在外,真出了事情,这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说句难听的,你死在这里,搞不好都没人知道。天子脚下,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冒一个险叫冒险,同时冒好几个风险……”老梁摇摇头,吐出一口烟,“那叫找死。”
这个逼装得圆润。
梁鑫和陈耿对视一眼,梁鑫忍不住道:“爸,这不是你的风格。我记得你以前很奔放的。”
“在自己系统内,当然可以奔放,在外面就不一样了。”我年轻的时候走了那么多的地方,见过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出来吓死你们两个。”
老梁缓缓说道,“人到了外地啊,就得老实一点。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是做之前,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承不承受得起最坏的结果。
我有个老同事的朋友,以前去西部开煤矿。花八千万开了个矿,本来以为是个储量中等的矿,当地也没当回事,一开始还说欢迎投资。结果花了三年还是五年,好不容易搞出来了,发现是个大富矿,高兴得要死。结果你们两个猜猜,他后来怎么了?”
“怎么了?”陈耿剥了颗花生往嘴里塞,听老梁回忆往昔,满是好奇。
老梁道:“后来那边当地的人,发现卖亏了,当然就不干了。管你妈的协议不协议,就说把钱还给他,让他滚蛋。你们想想啊,我这个老同事的朋友,还算是有点能量的,一个W市的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开矿,能让他开起来。几千万、上亿的钱,说掏也能掏得出,那是九几年的几千万啊,实力可以说很不简单吧?
结果还不是一样?想从别人嘴里占便宜,不可能的。
而且我那个老同事的朋友,这都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好歹本钱拿回来了,人也没出什么事情,无非是浪费了三五年的精力和时间。那我们三个呢?你们想过没,在首都这种地方,我们拿什么跟本地人抢生意?能收拾我们的地头蛇,多得数都数不清。代办手续,本来就是本地人吃饭的饭碗,我们想从他碗里分点东西吃,能吃得了几口啊?
就算能吃到,我们算个账,介绍一个人过来,手续费算百分之五之内,咱们再跟这边的人分,三七开还是二八开?人家胃口大一点,一九开。本来就五个点,还一九开,那落到我们自己手里的,最多就百分之零点五,半个点。跑来投资的人,投资一个亿,我们能拿……”
“五十万。”梁鑫道。
“嗯……五十万?”老梁忽然就沉默了。
梁鑫和陈耿默默看着他。
陈耿一脸实在道:“阿雄哥,你接着说啊!”
老梁满肚子要撤的话,瞬间全特么咽了回去。以他肚子里并不多的那点墨水,他的脑海中,居然飘过这么一句话:只要利润超过200%,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
想想,连法律都敢践踏,本地地头蛇的行规又算个屌毛?!
别说投资一个亿那么多,就是骗个投资几千万的过来,那好歹也是十几、几十万的中介费,而且万一和本地地头蛇处好了呢?不要一九开,谈到三七,甚至四六呢?毕竟没有我们当中间商,你本地的人,也骗不过来,不是,是联系不过来那么多有钱人吧?
那有我们你能拿六分,没有我们,你半毛钱都没有!
做人要讲实际啊!
老梁瞬间把脑海中刚才的那套“外地很可怕”的理论彻底推翻,推得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连骨灰都不剩下,安静良久,改口来了句:“其实,也不是不能尝试……”
梁鑫:“……”
陈耿:“……”
这顿午饭的后半程,于是很快就变成了三个人密谋讨论,怎么把W市的炒房客骗来的战略部署会议。开会的最终结论是,这边的房产公司不能撤!可以长期驻扎,等待时机。
而具体时机,就是栋梁房产自身先收割完第一波,实实在在挣到钱,并积累下足够的经验和教训,形成完善的思路之后。到时候栋梁房产进可和老板们一同参股扩大再生产,退可只拿手续费,坐看江湖风云起。总而言之,灵活度可以自由掌握。至于确切的动手时间,应该就在明年的下半年,B市奥运会开幕倒计时一周年的节点上。
这顿饭吃了足足三个小时,等老梁不知节制地都喝得趴下了,才算结束。
梁鑫和陈耿费力地把死沉的老梁扛回床上后,两个人就开始互相干看着发呆。
从下午三点来钟起,梁鑫就开始不停抖腿,接连抖了两个小时。
直到傍晚时分,陈耿接到一个电话,匆忙冲出房门……
十分钟后,跑下楼的陈耿给梁鑫带回来一个大蛇皮袋子。
打开袋子,哗啦啦倒出十几个房本。
梁鑫急忙拿起来,翻开查看了几眼,顿时欣喜若狂:“卧尼玛!这就是绿色通道的威力吗?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对他们来说,就是盖个章的事情。”
陈耿满嘴的酒气,脸颊发红,晕乎乎问道,“那你今晚回去?”
“马上回去!”梁鑫二话不说,就走回卧室,拿出他的书包,把这些房本全塞了进去,“我大概明天晚上六七点回来,航班要是晚一点,最晚就凌晨。”
陈耿嗯了一声。
梁鑫又指了下屋里,“看好我爸,他喝了酒容易出事。”
“知道。”陈耿淡淡笑着。
梁鑫背起书包,大步流星地就走了出去。
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给凌煜打去了电话,“我这边可以了,你那边明天早上能办事吗?”
“这还用说?”凌煜大喊,“都特么快等你等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