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霜，冰，阴沉的云，无光的白日，隐没不现的太阳，在苍色迷雾中若隐若现的大埃阿斯火山山脉，和以其为源头，绵延三千里的麦哲不冻河。

就是这些，组成了人类帝国最北方领地之一，摩尔达维亚的日常风景。

黑色花岗岩铸造而成的巨大城墙耸立在一望无际的白色平原上，无名的主城坐落于此，寒风拂过粗糙的石壁，将细小的雪尘吹向天空，不大，却也不小，更是从未停止过的雪一直从天飘落，似乎想要将一切覆盖。

在旅人叹息所成的白气飘散于空时，大教堂响起了钟声，叮当，叮当，来回九次，证明白日已至，众生理应于此时开始工作。

零零散散，有些居民从自己的小屋中出来，他们在发现以往巡逻的士兵已经不见之后，便掏出工具，开始打扫门前的积雪和冰层。

而市中心，广场对面，哥特风的教堂立于风雪之中，顶端的大钟楼里的鸣钟仍在微微颤动。

圣劳伦大教堂。

教堂内部。

纯石制的古朴祈祷大厅中，没有半个神职人员，现在，只有一只银发的神机正在好奇的走来走去。

来回晃悠的她时不时就会停下，然后对着某个感兴趣的东西认真端详一段时间，虽然都是些一眼就能看清的小东西，但她却能看很久。

走到墙角的圣徽雕像旁时，她还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但还不等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抬起，她就忽然全身一顿，然后迅速将手收回。

“不能乱摸其他人的东西。”

低声自言自语道，银发的神机换了一个方向，朝着不远处的彩绘玻璃走去。

（这里记忆晶石里面没有记载的新奇东西真多。）

暗暗想到，她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不过，这愉快的闲逛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萤，在吗？准备走了。”

身穿教会制式的白色衬衫，乔修亚面色严肃的从大厅侧方走出，阿坦尼斯牧师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齐向银发的神机少女走来。

“这就是你新找的……女仆长？”

站在萤面前，白发的牧师眉头微动，看上去有些疑惑，他之前在大厅的时候，的确看到了萤，但却没朝这方面想：“虽然我知道你们拉德克里夫家的管家和女仆长一直都很年轻，无论是凡，还是你爷爷的管家德都是一样，但像是这种级别的……”

他居然还比划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太小，太年轻了，你从哪里找来的？记住，童工违法。”

“你就把她当我妹妹，实在不行女儿也行，也没指望她会做家务……”

神机此事非常隐秘，乔修亚并没有告诉他人，也幸好自己家族似乎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传统，一个年轻的女仆长很正常：“那么事情就这样，等到风雪停止，你要配合我召集民众。”

“我应当的义务，亲爱的领主大人。”

微微鞠躬，阿坦尼斯没有多话：“现在我就去为你起草爵位继承文书，看在黑鸦军团的份上，贵族法庭那群金天平不会对你的伯爵爵位有多少阻拦的，等着好消息吧。”

“多谢，现在领主府全毁，也只有教堂有直连帝都的魔法通讯阵了。”

乔修亚说话做事都非常简单直接，点头表示谢意后，他就立刻扭头道：“好了，萤，咱们走吧。”

由于乔修亚和阿坦尼斯两人的语速实在是太快，神机少女其实并没有理解多少，不过也不需要去理解，在听见主人的话后，她眨了眨如萤火般的绿色眼睛，立刻回应道：“是，主人！”

向阿坦尼斯道别后，两人便这样直接离开教堂，黑发的战士快步行走在街道上，而银发的神机在身后紧紧跟着。

走过五个街道，靠近城西区时，从出了教堂后就一直没说话的乔修亚突然停下来了脚步。

“萤。”

“什么事，主人？”

萤立刻抬起头回复道。

乔修亚此时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复杂，他双眼看向远方，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烦躁，沉吟了一会后，他缓缓说道：“你说……以我的体质，能不能同时契约两把神机？”

听到了自己熟悉的话题，萤稍稍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秀气的眉毛弯曲，她想了想道：“这个……有点难说。”

“没事，大致说一下就可以。”

萤沉默了数秒，然后再次开口道：“论起神机，主人在这方面的天赋很强，可以说超乎想象的适合，历代家主里，有一些人甚至连拔出神机都很困难，更何况是使用我们去战斗了，好在绝大部分人都能顺利的达成契约，发动神机化。”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似乎是处理词汇：“不过就算如此，这些人也维持不了很长时间，而主人你第一次触摸神机，就直接把我全部拔出，契约也非常顺利，甚至是发动神机化，使用我去战斗也半点不吃力，这事许多人都坚持不了多久，大多就是十几分钟就累了。”

“要知道，在使用我们战斗的时候，会有很强的能量逆流进契约者的身体中，振幅其力量的同时，也造成极大的负荷，十几分钟已经算得上是身体非常强壮。”

萤此时看向乔修亚，表情很奇怪：“而主人你……虽然只战斗两分钟，但我感觉得到，哪怕是一个小时也没有问题，甚至更长时间也有可能。但是！”

强调了一声，银发的神机脸色严肃：“就算如此，同时契约两把神机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负荷叠加负荷，不是一加一那样的，这是质的不同，至今为止，没有能同时契约两把神机的家主，假如真的能很轻松的就契约两把的话，封刃室中也不会有那么多封存的老神机了。”

“主人你的体质可以说是自家族创立以来最好的那个，但就算是这样，距离契约两把神机也有一段距离。”

听完，乔修亚面无表情，他微微点头，认真道：“这么说来，同时契约两把是可行的，不过我和以前历代家主的素质还不足，对吗？”

“我不是很清楚，主人，说不定等你的实力更进一步就行了，但现在的确不行。”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点了点头，乔修亚没有多说什么，他看着仍在飘雪的天空，稍稍叹了口气，然后起步，继续向前走去。

但随后战士便立刻停了下来。

乔修亚回头看去，萤依然站在原地，表情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便叫了一声：“怎么了？”

“……没事。”

似乎被惊醒，银发的神机摇了摇头，然后迅速跟上，两人继续朝着城西走去。

又过了三个街道，萤看上去有些，忍耐不住，她轻声地问道：“主人？”

“什么事？”

“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

（原来是担心这种事……）

乔修亚现在明白为什么之前萤会发呆，仔细想想看，他说的话……的确太直接了点，会让萤误会很正常。

既然是自己的错，那自然就要解释。

“放心好了，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乔修亚用鼓励的语气道，顺带还揉了揉这个人类形态还没武器形态大的小不点脑袋：“我问这事不是打算找人取代你，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可能……”

说到这，他顿了顿，然后摇头道：“总之，现在有你就够了。”

“嗯！”

得到了想要的回复，萤自然也不在意乔修亚后半段没说完的话。

而战士则是沉默着摸了摸胸口，那里放着一封普通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