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人格化本来就是一件扯淡的事，只是因为扯淡的人实在太多，整个位面也跟着蛋疼起来，真的诞生出了人格化神明，只可惜疼不可久，众神时代的终结就是明证。”

银霜问：“那么光明神和黑暗神呢？这两个神似乎特别持久啊。”

阿卡莎说道：“没错，因为光明教会和黑暗教会的确很给力啊，趁着大部分神明衰落，大陆陷入信仰黑暗期的时候全力发展宗教，利用过人的手段统一宗教，统一教典，为全大陆信徒灌输同样的思想信念，成功避免了神明的人格崩溃……可以说，这上千年来，光明神和黑暗神的存在，实在是托了教会的福……不过这种吊命的手段终归只是一时之计，治标不治本，神明在漫长的时光之流中依然会逐渐积累矛盾，最终迎来生命的终点，这是必然的命运。”

阿卡莎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演讲者，以平淡的语气讲述神明背后的故事，却营造出悲凉凄惨的氛围，银发的少女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低头陷入了深思。温斯顿更是闭上眼睛，神色复杂之极。

只有王五依然是没心没肺一样，耸了耸肩摊手说道：“哈哈，这就像极了一句老话，对于神明来说，崩溃就像纳税一样不可避免。”

阿卡莎笑了笑：“归纳的不错，对于神明来说，人格的崩坏其实就相当于所缴纳的税收吧。”

所谓税收，如果从好的方面来看，相当于权利和义务的交换，国家的民众缴纳税收，政府利用税收来进行惠及全民的建设活动。想要享受公众服务就必须纳税，而人类作为群体动物，不可能避开公众服务，因此纳税也就不可避免。

同样对于神明来说也是同理，神明与一般筑梦师最大的不同在于，筑梦师使用的梦境之力都是自给自足，但神明却能使用来自其他个体的力量，统领千万人的信仰之力，凝聚神力，这就是神明。某种程度上说，和向千万人收税的政府何其相似？

而有权利就要有义务，有收获就要有付出，获取了庞大力量的同时，神明也不得不接受千万信徒那嘈杂的思维，最终的人格崩坏，就仿佛是必然的结果。

而说起这个话题，阿卡莎又补充说道：“这么看来，众神时代倒下的那些神明，很像是被沉重税收压得透不过气的中小型企业，而活到最后并发展成庞然巨物的光明神、黑暗神，则是懂得合理避税并最终形成垄断的超大型企业。”

王五连连点头：“莎莎姐总结的漂亮！”

阿卡莎又说道：“而现在的状况是，因为税务制度过于严苛，就连避税专业户的光明神和黑暗神也吃不消，黑暗神因为经营不善，又遭到竞争对手光明神的恶意打压，一百年前就已经扑街。光明神苟延残喘，最终也难逃一死，但是在死前却找了一个傻乎乎的接盘侠。”

说着，女王陛下紫色的眼眸瞥向温斯顿，目光中写满了戏谑。对于这位新晋升的光明神，魅魔女王真是半点尊重也没有。

而被栽赃为接盘侠，温斯顿也是一肚子火：“阿卡莎，你够了！”

“啊呀呀，不好意思我又不厚道了。”女王陛下意识做出了毫无诚意的道歉。

银霜开口问：“继承神位，最终就不可避免会步入消亡吗？”

阿卡莎确认道：“至少到现在为止，这是铁律。”

“但是，神明的消亡是很漫长的过程吧，上一任光明神不是坚持了至少一千年时间吗？为什么温斯顿却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阿卡莎解释道：“上一任光明神能坚持一千年，不代表温斯顿也能做到，没猜错的话，一百年就是极限了吧？”

“也不短了。”

“那要看对谁而言，以人类的标准，百年时间已经足够漫长。但是对于神明来说，那只是弹指一挥间，光明神历经千年而逝，但是在神的眼中，大概也算早夭了吧。温斯顿如果还能保有凡人的思维模式，那么一百年时间也没什么可不满的。但他偏偏成了神，虽然只是刚刚跨入神域，但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神明，所以一百年时间在他看来就太短暂了。”

银霜：“感觉很荒谬……不过，莎莎姐你呢？你现在……也已经踏入神的领域了吗？”

接下来，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场内安静得吓人。银霜提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如果说温斯顿此时的失态是封神的副作用、后遗症，那么明显在神明道路上走的更远的阿卡莎，情况又是怎样？

“哈哈，人家才不是什么神明啊。”阿卡莎嬉笑着答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魅魔，前人类，仅此而已。”

这个回答让银霜愣了一秒，然而少女何等聪明，很快就猜出了真相：“以凡人的身份驾驭神明的力量，莎莎姐，这就是你的办法吗？”

“嗯，差不多吧，老实说这也并不是什么好办法，以凡人的身份去触摸神力，其中的风险姑且不提，终归不能和真正的神明相提并论的。”

王五插口道：“不当纳税大户，就休想得到政策支持，是这么回事吧？何况莎莎姐你这根本就是偷税吧？”

“……好难听的说法，不过客观来看的确如此吧。只利用神力而不承担义务，以凡人身份驾驭神力并非正道，我想，我这一生所能达到的极限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女王陛下露出了一抹落寞表情，然而一闪即逝，很快便又笑道：“不过欺负一下温斯顿已经绰绰有余了。”

“……”这种躺着也要膝盖中枪的感觉，让温斯顿欲哭无泪。

王五问：“莎莎姐，你就从没想过跨过那道门？”

“想过啊，终归是很大的诱惑嘛。而且我也考虑过或许换成是我的话，会找到办法来抵抗神明的人格化崩坏，毕竟在此之前我创造的奇迹已经够多了……小王五啊，虽然很多人称你是奇迹少年，但是我在我那个年代可丝毫不会输给你哦。”

王五说道：“莎莎姐霸气威武，这个我们大家都知道的。”

“老实说，在那件事之后，我一度想过彻底迈过1那扇门，只要完全掌握了神明的力量，就再不会有什么囚笼能困住我，不过啊……如果那个人在，一定会阻止我吧，所以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现在这条路。说起来，多少也有些巧合的因素。”

阿卡莎和GM小队队长之间，显然是另一段故事，虽然王五跃跃欲试想要一探真相，但阿卡莎显然不会告诉他。

银霜并不清楚太多，但是也从女王的语气中体味到了她的感受。

以圣女阿卡娜的资质，堪称是前无古人，如果她真的走上封神之路，又有谁能保证她不能创造奇迹，打破神明的铁律？

“莎莎姐，有后悔过吗？”

阿卡莎毫不犹豫：“有过啊，在血色空间被困五十年，说不后悔那是自欺欺人的，不过……现在这样子也很好啊，真正意义上的众神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不成器的温斯顿，看起来也没多少威胁。以他的天赋作为人类的确是很厉害，可是以神明的标准来看，温斯顿只能算是勉强及格，在他人格崩坏前应该没可能超越我……唔，老实说，当天下第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天下第一？”

正当王五准备继续高喊莎莎姐万岁的时候，温斯顿的冷笑声突然响起来。

“阿卡莎，你果然是在血色空间宅得太久，和时代脱节了。天下第一？如果五十年前你有这份修为，天下第一或许实至名归，但是现在就只是个笑话！如你所说众神的消失是不可逃避的命运，但是我问你，这上千年来，大陆上的人类对神明的人格化信仰可有半分减弱的趋势？”

阿卡莎愣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温斯顿说道：“阿卡莎你终归没有亲自走进神明的领域，所以看不到真正的危机所在。这几千年来，众神因为天然的缺陷不断陷入人格崩坏的境地，神明的数量也濒临灭绝，但是在这期间，现实位面的信徒们对神明的人格化的信仰，又集中到哪里去了呢？”

“……”

“很遗憾的告诉你，这部分力量并没有自行消散，而是集中起来，酝酿形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庞然大物。”

阿卡莎沉声问道：“你说的庞然大物是……？”

“我也不知道应该叫它什么……我只是在刚刚封神的时候偶然瞥到过它的轮廓。”

“很厉害？”

“很厉害，超乎想象的厉害，比起巅峰时期的光明神和黑暗神还要厉害。毕竟，那个大家伙是用几千年来众神的残骸集合而成，距离彻底成型，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一步之遥？”

“是啊，现在它已经收集到了几乎所有神明的残骸，除了光明神，正因为有了我这个接盘侠，它才没有第一时间吃掉光明神的残骸，成长为完全体。所以，阿卡莎，在你嘲笑我这个接盘侠之前，请先感谢我拯救了整个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