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大厅里面很安静。
静得像冰一样。
随着卡拉德的声音在厅内回响着,最高统帅部的众人几乎同一时间将目光都望向了坐在中间,眯起了眼睛的骑士王莱恩。
保家卫国,守土有责,此为骑士道的根本精神。
惩恶扬善,弘扬正义,此亦为骑士道的根本精神。
现在,帝国已经主动发出了求援的信号,身为骑士王的莱恩态度就无比重要了。
他会如何选择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莱恩身上。
伯希蒙德老公爵面露兴奋之色。
老丈人弗朗索瓦眉头微皱,却缓缓点头。
骑士王后苏莉亚目光深远,看向了站在莱恩身后不远处的德文希尔。
莫吉安娜没有什么表情,她只在等着莱恩的决断。
贝利亚明显有了点迟疑的神色,似乎在斟酌着语气。
卡塔琳难掩自己的激动和期待,或许这会是复国的第一步?
莱恩就站在这里,在吊灯的光芒之下,骑士王的目光散乱,他望向了大门之外,布列塔尼亚依旧碧蓝的天空。
“而布列塔尼亚将会响应!”莱恩坚定无匹的声音从大厅传向了整个库罗纳的原野,骑士王点头:“传我命令,布列塔尼亚全国总动员!”
“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我以湖中女士的神选冠军之名宣布,新的骑士道圣战开始了,布列塔尼亚所有的骑士和军队除了留下必要的守军,全部集结。”莱恩将手指点在了地图上。
“伯希蒙德卿!”
“在!”
“我给你三周时间,召集中部公国的所有军队,全部前往蒙特弗尔城堡集中!”
“是!”
“弗朗索瓦卿!”
“在!”
“同样给你三周时间,召集所有南部公国的骑士大军,尽你所能,三周之后必须抵达蒙特弗尔城堡,骑士道圣战军将在那里集结。”
“是!”老丈人没有再多说。
“派人将劳恩找来!”莱恩的命令一个接一个:“由他召集北方公国的大军!准备前往蒙特弗尔城堡!”
“是!”侍从出去了。
“莱恩,我们不走海岸线,走斧咬隘口么?”骑士王后苏莉亚看着地图。
“海神舰队已经证实马林堡的入海口根本走不通。”莱恩将手指点在地图上:“那么唯一的机会,就是斧咬隘口的通道!”
“我要去。”苏莉亚握紧了腰间的圣剑天使联盟:“德文希尔也必须去。”
“我会的,妈妈。”莱恩的小儿子向前一步,他的红裤子显得十分刺眼。
“我们都会去。”木精灵暮光姐妹同样向前一步。
“好!我一家人都会去。”莱恩思考了一下,接着下令:“欧若拉、特蕾莎留在库罗纳,负责制造假情报,莫吉安娜你速速以女士之名下令,召集所有圣杯骑士还有找到绿骑士殿下,卡拉德,你前往穆席隆,调动穆席隆大军!”
“是!”
“传令给诺斯卡矮人大君巴德尔·深红者,让他们率领矮人军团前往蒙特弗尔集合,传令给艾索洛伦大森林,询问森林之王奥莱恩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进行狂野狩猎!”莱恩的命令一个接一个下达。
“咚~咚~咚~”古老的钟声在库罗纳回响着。
军队集结的号令发出,所有人都知道,又有大战将近。
王宫大门打开,骑士王莱恩和苏莉亚王后并行,首都的骑士大队和老近卫军们跟在国王和王后的身后缓缓开出。
新的骑士道圣战,开始了!
大军才刚刚在集结,两位矮人小胡子就出现在了莱恩的面前。
是贝勒加铁锤的儿子,小索尔格林·铁锤和他的好伙伴,杰德·诚实者。
“莱恩叔叔。”年龄比莱恩还要大一些的小胡子神色认真:“我们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你们?”莱恩见状下马,他捧着自己的头盔,轻声说道:“杰德也就算了,铁锤,你可是贝勒加他唯一的儿子啊。”
“正因为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我更需要参战了,莱恩叔叔。”小索尔格林认真地说道:“我要对得起我的名字,我的姓氏,您看,我有一匹马,一把铁锤,我能够向您效忠么?”
莱恩看了一眼站在小索尔格林身后的那匹Pony,这是一匹身高不超过一米二的小马,却意外地强壮,矮人腿短不能骑马但可以弄个小拖车挂在Pony身上拉。
“爸爸。”德文希尔见莱恩还有些犹豫,小儿子在身后说道:“小胡子总要成长为白胡子的,就像是小马总是会……”
“小马总是会有拉上大车的那天对么?”莱恩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和他身边的暮光姐妹。
德文希尔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坚持到:“爸爸!”
“莱恩!”苏莉亚也不高兴了,自己这丈夫拿这个调侃自己儿子算什么坏习惯?
“好吧。”莱恩终于点头了,他朝着小索尔格林和杰德抽出了复仇女神:“小索尔格林,我封你和杰德为穆席隆游侠骑士,称号分别是铁锤和诚实者!”
“是!”两位小胡子兴奋地应道。
三天之后,集结完毕的库罗纳大军聚集在一起,绵延数千米的华丽骑士道大军在骑士王和王后的亲自率领之下,准备开赴斧咬隘口,前往帝国进行伟大圣战。
看着骑士们无比华丽的五彩罩袍,数百面旗帜,高高举起的三色旗、莱恩家族纹章大旗,还有布列塔尼亚的雄狮大旗,莱恩心里默默地想起了他的任务。
三十年过去了,所以,这一刻终于要到来了。
如果布伦瑞克沦陷,那么帝国的士气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帝国一旦沦陷,我们和矮人的联系会被切断,各自为战之下几乎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布列塔尼亚全是平原,这里不可能挡得住混沌的军锋。
那么布伦瑞克这一仗能否赢得胜利,将决定旧世界能否幸存,将决定我能否完成父亲的任务。
莱恩看着他的子民,看着慕名而来的骑士们,看着他们敞开的头盔,面露希冀的目光,还有对他这位王者的无穷信心,当听到太阳王发起全国总动员令之后,库罗纳是沸腾的,几乎所有的骑士家族和自由民们全部准备好了武器装备马匹,自愿前来参加这场终极侠义之战。
大家都在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我的子民们,我的同胞们,我的手足兄弟们!”正如所有人所希望的那样,莱恩开口了:“请听我一言!”
“世界正在发生变化,终焉之刻已经降临于凡世,这三年来,我们布列塔尼亚从南到北迎来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以女士之名,我们战胜了一个又一个敌人!”莱恩高声喊道,他使用灵能强化了自己的嗓音,好让其能够传遍库罗纳的原野:“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正如我们所见到的那样!全世界不止有我们正在遭受着痛苦和灾难,这不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正如一百八十年前伟大圣战的经历那样,这是一场决定了旧世界乃至全世界生死的战争!”
“埃斯塔利亚业已倒下,提利尔也已经全境毁灭,帝国千疮百孔,女士赐予我们的土地也饱经考验,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最终的考验,最终极的侠义之战已经到来了,终焉之刻的烈火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混沌恶魔已经多次出现于凡世,来自北方的毁灭大军正在朝南前进,我的兄弟们,我的同胞们,女士教导我们要忠于人民,忠于信仰,这就是我召集你们的原因,我们将发起一场终极侠义远征!属于骑士道的光辉时代终将来临!”
数千骑士和他们的侍从,上万名自由民士兵目不转睛地盯着莱恩的脸,如果是别人像莱恩这样整天把湖中仙女的神谕挂在嘴边,他们一定会觉得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但那是莱恩!那是湖中仙女的神选冠军,伟大的太阳王,甚至是在女神真相被暴露之后以一己之力为所有人重塑信仰的莱恩·马卡多!
“现在,我们即将前往帝国进行这场终极侠义之战,最后的骑士道圣战。”莱恩拍打着纯血精灵战马葡萄二世的屁股,他密切注意着所有人的反应。
果然,很多骑士贵族的脸上露出了怀疑和犹豫的神色。
这不难理解,对于所有骑士来说,保家卫国是第一位的,骑士道如是,利益也如是,封建贵族们通过土地将军队、人口、权力绑定在一起,即使是山对面曾经同宗同源的帝国,双方的文化差距也很大,从常用语到书写文字,从建筑风格到习俗,布列塔尼亚人认为是帝国人是“没骑士道精神的乞丐”而帝国人认为布列塔尼亚人是“侠义症患者和山对面的土鳖”。
如果不是这几年莱恩和卡尔·弗朗茨的努力维持,双方的互助,这种差距和隔阂只会更大。
“我理解你们的困惑,我也理解你们的想法,从我们双方结盟开始,在我们面临困难时,帝国极少支援我们,而我们却一次又一次地支援帝国,你们都很清楚,帝国有自己的军队,他们有自己的君主,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去帮助他们?”莱恩接着说道:“你们想得都没错,事实上,如果你们拒绝跟随我前去支援帝国,拒绝跟随我参与这场伟大的终极侠义之战,我不会责罚你们,任何人都无权责罚你们、嘲笑你们,没有人会说你们懦弱,没有人会认为你们做出了耻辱的决定,我以骑士王的身份发誓,不会有!”
“但是,诸位,我要说但是……”莱恩将自己的声音放缓,骑士王深情地说道:“仔细想想我们就能够知道,当我们能够享受着和平和安宁的时候,当我们在享受着阳光和美酒的时候,当我们陶醉于我们的胜利之时,我们真的能够置身事外么?”
“终焉之刻已至,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我的兄弟们,我的同胞们!烈焰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疫病的风暴已经降临在这片土地,当你们嘲笑着帝国人无力的抵抗和失败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帝国人在死,他们在为我们而死!”
“现在,让我们从梦中惊醒,让我们回忆起我们的誓言,我们将跃马挥鞭,我们将坚持不懈、血战到底,我们将跨越种族和文化的隔阂,我们将越过灰色山脉的天堑,我们将在帝国决定旧世界的命运,我向你们所有人保证,荣耀将存在于帝国,每个人都有资格成为圣杯骑士!骑士道的誓言何在?请说与我听!”
人群沸腾了起来,某种火焰被点燃了。
德文希尔第一个喊了出来,响应着父亲的号召,骑士贵族们立即反应,争先恐后吟唱,然后是侍从和平民,直到合唱。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骑士道的誓言在人群中回响着,从涓涓细流化作江河湖海,从海纳百川化作天崩海啸,人们开始呐喊着莱恩的名字。
“莱恩!莱恩!莱恩!莱恩!”
“莱恩,我们的太阳王!请下令吧!”
“我们誓死追随,直到天涯海角,直到地狱的尽头!”
“世界,就是我们的家园!”莱恩将吾主在此高举于天空,骑士王接受着万众欢呼:“不要怯懦,不要丧失勇气,不要恐惧,因为我莱恩·马卡多永远与诸位同在!”
“前路漫漫,敌人前所未有地强大,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之中会有很多人失去生命,但我们布列塔尼亚人可曾害怕过?没错,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为虚度年华而痛悔,也不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当岁月流逝,当灵魂回响,当多少年后,有人问起,布列塔尼亚人在终焉之刻,在毁灭降临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时,我们的后代会骄傲地告诉他们,我们让布列塔尼亚之花再度在旧世界绽放!”
咆哮声,欢呼声,侍从用铁手套击打着胸甲的声音,自由民军士的鼓噪声从原野的这一边传到那一边,骑士们抽出长剑摇旗呐喊,响应着他们伟大的王。
“为了女士,为了布列塔尼亚!”莱恩能感觉到,一种原始的喜悦和血性从他的体内升起。
人类很卑劣么?
是的,人类真的很卑劣,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暴食和X欲,人类的历史上写满了各种暴行和以正义之名进行的谋杀。
人类很伟大么?
是的,人类真的很伟大,在落后和愚昧中,辉煌的城市在沼泽地里拔地而起,灿烂的文明从黑森林的阴影中泛出辉光,零散的小部落变成了千万人口的帝国,美德和榜样的力量铸就坚定的信仰,在精灵不断地衰退,矮人不断地放弃城塞之时,只有人类以令所有种族羡慕的惊人活力,一次又一次团结的人性光辉造就了现在的奇迹。
这就是人类!
如此复杂,如此令人迷醉。
在山呼万岁之中,莱恩举起双臂,回应着他子民们的呼声。
他来到这个世界,为的就是这一刻啊。
马蹄声响,金断觿决,莱恩一马当先,莫吉安娜和苏莉亚并于他身侧,数十位圣杯骑士和数千布列塔尼亚骑士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开出城去。
终极侠义之战开始了,布列塔尼亚的铁骑将再次将全世界从混沌的阴影中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