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第一区,萨尔摩尔星系。
巴库看着本图鲁的飞船消失在黑暗的宇宙空间,轻轻出了一口气。
“真是烦人的生物啊……”他露出微微的嘲笑,说道。
维玛拉早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体力透支,刚才在本图鲁人的面前,为了维持萨尔摩尔人的尊严,他一直勉强站着,忍受着本图鲁星使的责问。
“要不是萨尔摩尔议会的指示,谁愿意和本图鲁人打交道呢?”维玛拉无力地说道,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显得衰老而无用,“况且还要听他那喋喋不休地唠叨,仿佛萨尔摩尔人天生就欠下了什么似的。”
“可怜的人……”巴库喃喃说道,不知道是在怜悯维玛拉,还是整个已经衰弱的萨尔摩尔民族。他习惯性的将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说道:“大致情况我了解了,维玛拉,麻烦你向萨尔摩尔议会报告吧,我要准备一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维玛拉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看着他。
“就这样离开了吗?什么也不做吗?”
巴库微笑了一下。
“刚才本图鲁人不是说,已经准备组建本图鲁舰队,前往事发地域,彻底调查吗?”
“随便他们好了。”
“可是……”
“没有关系,在我来之前,大概也猜到这种结果了。”
“请允许我提醒一下,巴库,”维玛拉忧郁着说道,尽管他很不情愿这样向一个比他资格浅得多的萨尔摩尔人低声下气询问,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弄清楚,“如果本图鲁人发现地球,更糟糕的是,如果本图鲁人发现‘奴隶’的存在,那么,事情将变得很糟糕……”
“他们发现不了的。”巴库简单地说道,准备离去。在巨大的透明舷窗外,可以看见一艘巨大的飞船正在慢慢的靠近萨尔摩尔天体,那时萨尔摩尔攻击型战舰。
维玛拉不再问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压力已经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巴库,那么你下一个目的地是什么呢?这也是秘密吗?”
“不,”巴库看着那攻击型战舰停泊在天体的低空轨道上,静静地等着巴库,“这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对于萨尔摩尔人来说。我要去地球观测站。”
“地球观测站?”维玛拉的眼神迷离起来,仿佛是听到一个遥远的梦一样,“和阿拉尼尼会合吗?多少年来,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萨尔摩尔人去那里了,我还以为萨尔摩尔人早已经遗忘了那个观测站了……”
“我们所犯下的错误,就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让时间把一切淡化,甚至忘记了我们最初的目的,真是遗憾啊。”巴库说道。
“说到地球,自从阿鲁克攻击后,萨尔摩尔议会就没有什么反应吗?”
“当然有,否则我就不会去那里了,当然,这个反应来的稍微晚了些,如果不是本图鲁人发现了那艘奴隶船的话……”
“你是在指责萨尔摩尔议会吗?”维玛拉有些严厉地问道,脸上努力保持着尊严。
“我?不,维玛拉……”巴库又露出了那种一贯的冷冷地微笑,“已经崩溃而缺失的基因只能走向混乱的毁灭,以整个民族的灭绝为终结。我们应该采取一些行动了,作为宇宙中最高等的生命,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的束手无策。”
“你是在说人类吗?”维玛拉问道。
“不,尊敬的维玛拉,”巴库说道,走向那扇门,到了门前,回过了头,“我是在说萨尔摩尔人。”
“你想要逆转生命的形式吗?”看着巴库消失在门后,维玛拉喃喃地说道。过了一会,停泊在天体外面的攻击型战舰如同苏醒过来一样突然发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喘息着,变换成了圆球型,在它的周围开始出现了一些螺旋光线,延伸到无尽的黑暗深处。然后,攻击型战舰变成了一道明亮的光线,消失在宇宙中。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巴库。”维玛拉自言自语道。
与此同时,登上萨尔摩尔攻击型战舰巴库面露若有所思的表情,以至于舰长向他致礼都没有注意到。
“大人,可以激活舰核了吗?”舰长再次毕恭毕敬地问道。
“哦……可以,我们离开吧,”巴库说道,径直走到指挥官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姿态优雅的用一只手支住了下巴,“刚才的星使实在叫人气闷。发出指令。”
在舰长的指示下,控制战舰运作的战舰核激活了,整个战舰发出了轻微的轰鸣,微微颤抖着,如同蓄力准备一扑的野兽一样。
“全舰注意,空间迁跃开始,坐标:太阳系。”战舰核发出了指令,攻击型战舰的躁动声更加响亮了。这个时候,巴库斜着眼睛看着肃立在一旁的舰长,他笔挺地站着,脸上的肌肉连动都不动。巴库很佩服这个舰长在听到太阳系的时候居然是这么镇静。
“有什么事情吗,大人?”舰长注意到巴库对他的观察,稍稍弯下了身子,问道。
“哦,没什么……”巴库沉吟了一下,“知道吗?我们要去地球,那里是你们的故乡。”巴库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舰长脸上表情地变化。
“我知道。”舰长说道,表情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好象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还有什么指示吗?”
“不,没有,”巴库满意地向后一靠,“出发吧。”
萨尔摩尔文明经历了上亿年的辉煌。
但是,当萨尔摩尔的足迹已经遍及了整个银河后,无以复加的文明却因为民族日益低下的身体素质而开始走向了衰落。萨尔摩尔人比起最初的一代来,身体上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种改变却是向着衰弱的方向发展的。器官越来越脆弱,自然的寿命越来越短暂,免疫系统抗击外来病菌的抵抗力也越来越差,甚至不得不生活在严格的无菌环境中,更不要说骨质疏松,已经肌肉萎缩等等的现象。当然,这种变化很快就被萨尔摩尔人警觉了,各种针对遗传的研究展开,企图恢复最初萨尔摩尔人强健的体魄。但是,不管萨尔摩尔人无论努力,不管萨尔摩尔人的科技水平多么的骄人,萨尔摩尔民族的身体和基因还是总体趋向下滑,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减缓这种下滑的速度。
在后来的时代中,围绕着这个神秘的现象,萨尔摩尔人展开了最努力的探索和研究,甚至在宇宙中广泛的探求和观测同是碳水化合物的生命形式,企图找到答案。有是数万年的时间过去了,谜体依然是谜体,萨尔摩尔征服了宇宙,却输给了自己。最后,依靠原型的帮助,以及在那个时代产生的杰出哲学家,萨尔摩尔人得出了沮丧的结论:
生命形式不可逆转。
生命的本质是创造,毁灭。任何一个生命都逃不过这个最基本的过程,所谓永恒的生命是不存在的。同样的道理,萨尔摩尔人发现其实不光是单个的生命,整个种族,也有诞生和毁灭的规律,就像单个生命一样不可逆转。萨尔摩尔种族也逃不过这个最基本的规律,当然,一个种族从诞生到毁灭的过程要漫长的多,甚至可以超过一颗恒星的寿命,就像萨尔摩尔人那样,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被毁灭,自然的消亡。
现在的萨尔摩尔人正是一个走向衰落的过程,所谓的萨尔摩尔科技只能延长萨尔摩尔种族灭亡的过程,但不能阻止,就像科技只能延长人的生命,但是创造不了永恒。
接下来,萨尔摩尔人徒劳的地改变和强化着自己的基因,甚至在某个阶段产生了假象,好象种族的衰老过程被阻止了。但是,这种现象相当短暂,放到萨尔摩尔人亿年的历史洪流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浪花,一现即逝,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在面对宇宙中最基本,最简单的规律时候,萨尔摩尔人同样束手无策。
同时,令一个问题开始慢慢凸现出来。日益低下的繁殖能力让萨尔摩尔人的人口数量大减,建立在宇宙中,四处开花的萨尔摩尔殖民地渐渐荒芜,空弃,变成了一座座毫无生气的遗迹,默默的屹立在寂静的行星表面上。数以万计的萨尔摩尔人工天体慢慢变成了一个个的空壳,只能依赖类似阿莱克斯般的半电子半生物电脑来控制天体核。地球观测站曾经就是一个巨大的萨尔摩尔居住天体,有过数百万的萨尔摩尔人在那里留下过生命的足迹,但是,如今,被改装成观测站,只有一个阿拉尼尼寂寞的守在那里。萨尔摩尔人从宇宙的四处开始向回萎缩,如同潮水的潮起潮落一样。终于,萨尔摩尔人的数量已经到了危险的地步,在这样下去,萨尔摩尔人很有可能就只能控制小小的一部分星系,蜷缩在宇宙的角落中等待终结之日的到来。
萨尔摩尔人将目光投向了地球。
原来,萨尔摩尔对地球的观测,只是出于同为碳水化合物的好奇和认同。后来,萨尔摩尔议会发现,地球人有着和萨尔摩尔人几乎一样的基因构造,地球人比宇宙中已知的任何碳水化合物生命在形式上类似于萨尔摩尔人。最后,经过原型的判断和推算,认为可以使用人类。
原型是萨尔摩尔人最大,最古老的电脑,也是唯一的纯电子化电脑。不过也许用电脑来描述还不确切,最初被建造的原型到如今,经过不断地改建和完善,其体积庞大,本身就是一个行星,会移动的行星,它是萨尔摩尔人的知识宝库,行动指针,一切的一切。原型认为,萨尔摩尔议会的构想是成立的,即可以利用人类来作为萨尔摩尔人的“奴隶”。
萨尔摩尔人派出了巨大的舰队,前往地球,提取人类的基因。当然,萨尔摩尔人不会干扰地球人类的生活,只是悄悄的取走了他们想要的,然后继续保持对地球的观测,一如既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阿拉尼尼被派到地球观测站,开始了他孤独的工作。
人类比萨尔摩尔种族要年轻得多,基因也强悍得多。经过萨尔摩尔科学家的改造和实验,在远离地球数百万光年的地方,新的人诞生了。原型负责控制这个复杂的过程,被繁殖出来的人都是经过严格的细胞控制技术,以保证新人在精神上对萨尔摩尔人绝对的服从。改造是成功的,从而,大量的“人”被派到了萨尔摩尔的殖民行星上,弥补萨尔摩尔人的不足,从事着最基本的资源开采、系统维护、甚至是武装部队的工作。
原型对此并不是很乐观。
被“生产”出来的“奴隶”仅仅用以保持萨尔摩尔最低的需求。所有的奴隶全部是男性。原型认为改造过程不完美,奴隶的浅意识不稳定,这种潜在危害是在做细胞拼接时留下的,无法弥补的缺憾……如果奴隶自行繁衍,缺憾所暴露出的危机就会爆发出来……
不过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萨尔摩尔人维持了,至少在表面上维持了整个运做系统的良好。所生产出来的奴隶也相当理想,努力地在各个岗位上工作着。他们有着高的智商,强壮的体魄,灵活的头脑,会思维和创造。奴隶也分享着萨尔摩尔科技和历史,甚至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创造出来,如何从地球走到这里,负担什么样的职责,尽管如此,奴隶没有任何怨言,也不想回到地球,服从于萨尔摩尔人的管理。萨尔摩尔人变成了高级的监工,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神。
但是,萨尔摩尔人没有料到,意外和未知的事件来的那么迅速和突然。这也应证了萨尔摩尔先哲所说的话:宇宙中未知的真理永远要比已知的多得多。
在萨尔摩尔的一个偏远行星矿区的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从来也没有见多的巨大十字架。它的出现让当时在矿区所有的奴隶都大吃了一惊。飞船被派出去,接近那个古怪的未知物体。随着飞船的靠近,飞船中的奴隶感到一种强大的敬畏。那个十字架在低空轨道上静静漂浮着,神圣、肃穆、庄严。奴隶越来越觉得紧张,激动,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情,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一种最原始的感情,当地球人出现的时候就有的感情,对图腾的最古老的崇拜。而这种感情,他们只有看到萨尔摩尔人才会产生。
最不幸的是,当时没有一个萨尔摩尔人在那个行星,萨尔摩尔完全放心奴隶的工作和自觉性,谁也没有想到奇妙的宇宙在这个时候展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于是,奴隶回收了这个物体。在这个巨大的图腾中,他们找到了另一组基因,一个女性的基因。
谁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谁也不知道它漂浮了多少时间,谁也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不过奴隶由于好奇只做了一件事情,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们制造了一个女人。奴隶管这个女人叫做夏娃。
“迁跃马上结束,阻力网准备张开……”战舰核发出的声音打断了巴库的暇思。巴库喘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深思的太专注了,甚至没有发现舰长一直站立在自己的身边。他暗暗羡慕地球人那强健的体魄。
直到后来,萨尔摩尔人才得知了这件非同寻常的事件。但是已经太晚了,等到他们震惊地张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在那个行星上的奴隶,已经开始繁殖后代了。
自然繁殖的人。
原型的预感被验证。后一代的奴隶和他们的父亲不一样,有着强烈的反叛性格,并且开始仇视奴役他们的萨尔摩尔人。反叛者中产生了组织和领导,在经过密谋后,暴动开始了。他们杀死了萨尔摩尔人,也杀死了忠于萨尔摩尔人的父亲,逃出了那里。
原型及时提醒了萨尔摩尔议会,于是,追逐,屠杀,一切一切,混乱的开始……
反叛的奴隶想要找到自己的家园,于是开始逃向地球。原型预见到了,大部分的奴隶被萨尔摩尔战舰所拦截,毁灭。也许真是一个悲惨的讽刺,追击他们的战舰,也是由人类来驾驶的。或许有人逃到了地球,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当时的地球人还不能接受这种外来的文明,他们甚至还没有发明火药……令萨尔摩尔人担心的是,是否有少数奴隶逃脱,躲在宇宙的角落中,或者潜伏在其他奴隶中,这些夏娃的后代,将是萨尔摩尔根基的蛀虫。
萨尔摩尔准备进行更彻底的清洗,但是,另一个意外又发生了,那就是阿鲁克的产生……
正在这个时候,巴库还在追忆着这些往事的时候,战舰微微颤动了起来,很快,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片星光。
“观测站在哪里?”巴库皱起了眉头,在他眼前,应该是一个巨大的球形天体,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数据正在处理中,”战舰核报告道,“有99%的可能,观测站已经自毁……”
巴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真是不太平的年代啊……”他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