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里，又这么晚了，天还挺冷，说话没地方去，苗雨见过来的是熟人，干脆拉开卷帘门，跟人一起进到店里，打开柜台上方的一个灯，在店里说话。
“你坐，丽丽。”苗雨去拿一瓶矿泉水，找到账本记上，过来坐在周丽丽对面：“这两天住的早，店里没热的，你将就着喝一口。”
店里还挺暖和，害怕一会出去闪着，苗雨拉开羽绒服拉链。
周丽丽眼尖，一眼看到苗雨胸口别着的铭牌：“哎呀，苗雨，了不得，都是店面经理了。”
苗雨谦虚的笑：“我这不算啥，小付才厉害，能力强，敢出头，现在负责公司在泉南的所有店面。”
“就付朝霞？”周丽丽不太服气。
想当初，包括她、苗雨和高明等人，都是第一批进入吕氏麻辣烫店面的，付朝霞那时候懂啥？
哪怕到她辞职离开，付朝霞也就那个熊样。
苗雨实话实说：“小付学习能力强，遇见事不怵头。”她看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周丽丽：“丽丽，咱们第一批来的人，全都是店长了，你要是留下来，说不定能跟小付争一争。”
周丽丽笑起来，看似笑容灿烂，其中的苦涩，却只有自个才能品味到。
去年跟吕冬索要高薪不成，周丽丽辞职离开吕氏麻辣烫，错信路边招人广告，以为能够轻轻松松赚大钱，结果不但钱没有赚到，还把这几年好不容易积攒的那些存款，全都砸了进去，弄的生不如死。
想到那些骗子混账，周丽丽气得牙都疼，这是人做的事？
好在最近找到新工作，只要做得好，钱就能挣回来。
周丽丽跟着人集中听了一个月课，又断断续续去了半个月，对这个发财门道非常有信心。
只要能多发展些下线销售，以后就能躺着赚钱。
家里人那边拉了好几个，周丽丽想到一起工作过的工友们，正好前段时间看到过苗雨，今天晚上在华联那边聊过一个之后，专门跑过来找苗雨聊聊。
“当店长能挣多少钱？”周丽丽问道：“苗雨，你这样一个月能挣一千？”
苗雨含糊道：“差不多。”
周丽丽挑起眉毛：“你知道我这一个月能挣多少？”不用苗雨问，她自己伸出三根手指头：“我上个月，光提成就拿了这个数！”
苗雨多少有点惊讶：“三千？”
在一起去吕氏麻辣烫的第一批人中，周丽丽是年纪最大，工作经验最丰富的一个，但……
这人有时候，想事想的太简单。
周丽丽打开包，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苗雨。
苗雨接过来仔细看，上面写着XX日化公司销售部副总经理。
光看名片，这店面经理貌似比人低了好几个档次。
“你这是做日化销售？”苗雨好奇的目光，忍不住看向周丽丽放在桌子上的半透明手提袋：“那哪个品牌的？”
周丽丽拿过手提袋，倒出里面的东西，说道：“公司自产自销，这就是公司产品。”
苗雨看着一个个高矮不一的长筒塑料瓶子，牌子没见过也从来没听说过，包装做的倒是挺规整，但上面全是外国文，根本看不懂。
“伸过手来。”周丽丽翻出一根圆珠笔，左手抓住苗雨右手，在她手背上划了几道：“让你试试神奇的效果。”
她打开最小的瓶子，好像是洗面奶之类的，挤出一小滴，抹在苗雨手上，随便用手指涂了一下，苗雨手上叫圆珠笔滑过的痕迹全都没了。
苗雨看看手背，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周丽丽说道：“看到没，这是公司产品里面的一种，去污效果特别好。”
苗雨以为周丽丽要给她推销，在这个店当店长，类似上门推销的事情太常见了，毕竟熟人，有点抹不开脸面，问道：“丽丽，这一个多少钱？”
要是不贵，就买一支，反正洗手也得用。
“不是钱不钱的事。”周丽丽要是推销东西，就不跑这一趟了：“我跟你说，苗雨，我给你带来的，是个挣钱的好机会。”
苗雨好不容易做到店长，统管青照的俩店，过年之后青照还会再开个店，到时就管仨店了，连忙说道：“我没想过换工作。”
周丽丽笑：“不是叫你换工作，你兼职同样能做。你可以从我这里拿货，然后你再找人从你这里拿货，一个人一月能从你这拿几千的货，十个人就好几万，等到你发展上十几个销售员，啥都不用做，就光处理下单子，一个月最少挣好几千。”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问题，但苗雨觉得哪里不对，这也未免太简单了。
真要这么好做，岂不是人人都能发家致富？
苗雨忽然想到发过年福利时，员工们所说的话，太多青照人，连维持正常生活都不易。
周丽丽的话不停，姿态摆的也很高，仿佛这是特别关照苗雨：“这是合理合法赚大钱的项目，不是关系好的人，我都不系说。”
她从包里翻出一份复印件：“你看看，公司是国家重点扶持项目，有相关扶持政策，你听听名字，阳光工程……”
这公司真这么好？苗雨平时的精力，都放在钻研自个工作业务上面，没大关注这方面，问道：“这么好的公司，有准入条件？”
周丽丽理所当然地说道：“有，条件不高，首次拿货要交4888元的保证金，毕竟公司不了解你，你做代理公司要承担相应风险不是？这很正常，到处去问问，比如那些做电脑代理的，哪个不得交给厂商一大笔保证金？”
“还有，得去公司接受集中培训，快的话半个月就够了……”
听着周丽丽的滔滔不绝的诉说，苗雨就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
在公司接受过多次培训，记得吕总不止一次说过，有疑惑的事情不要轻易做决定。
所以，苗雨不说话。
周丽丽说得口干舌燥，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问道：“苗雨，咋样？咱们联手干吧？”
“我……”苗雨笑了笑：“丽丽，我想想再说。”
周丽丽拍了拍桌子：“这么好的机会，多难得！也就是跟你投缘，我才过来找你，别人我都不系搭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苗雨说道：“这不是小事，你总得容许我想一想。”
周丽丽指了指苗雨面前的名片：“你想好了打我呼机。”塞给苗雨那支小洗面奶：“拿着用。”
不容苗雨拒绝，说啥都要让苗雨收下来。
周丽丽先走了，苗雨坐在店里，看看不认识品牌的洗面奶，再看看周丽丽的名片，就是觉得不对。
最早的时候，吕总就说过，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就算真掉，也会把等着接馅饼的人砸死。
想不通，搞不明白，那就……找人问问！
苗雨不是一个人，背后一大个公司，公司里面比她见识广的有很多。
或许有些人见识没她多，却遇到过类似的事。
苗雨来到柜台，准备打个电话问问，周丽丽认识的不止她一个，真要有问题，也可以给其他人提个醒。
同一批进公司的，虽然有竞争，但他们关系都不错。
否则，她不会跟周丽丽说这么长时间的话。
苗雨本来想给吕冬打电话，俩人本就是校友，转念一想，都这么晚了，一个女的给个男的打电话不好。
公司已经有老板娘了，宋娜人是很好，但这种事自个还是得注意。
女人在这方面都挺自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宋娜多想，多不好？
苗雨想了想，干脆打了宋娜的手机号，当初一起在吕氏麻辣烫里工作过很长时间，跟宋娜也熟悉。
那边挂断电话，很快打了回来，苗雨大致描述一遍，宋娜告诉她千万别轻信，这像是传销！
宋娜听吕冬说过，又在方燕整理的新闻素材上见过多次。
苗雨听宋娜说了传销是什么，挂断电话之后，思考一个问题，周丽丽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这是摆明坑人？
不管是，还是不是，苗雨都觉得离这人远点为好，是的话人品有问题，不是的话，智商感人……
苗雨看下时间，给高明和付朝霞等人打电话，这帮一起进公司的，跟周丽丽都很熟悉，提醒一句为好。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宋娜往车里搬着东西，跟吕冬说了下苗雨给她打电话的事。
吕冬将两桶卤煮下水放进后备箱里：“周丽丽，这名字挺熟。”
宋娜提醒：“最早的一批员工。”
吕冬记起来了：“这是跑到咱们公司挖墙脚来了。”传销的危害太大，不能不重视：“我去给苗雨打个电话，你先装着点。”
宋娜应一声：“去吧。”
电话打过去，吕冬问了下，得知苗雨挨着通知周丽丽熟悉的人后，表扬了几句。
又让苗雨来趟公司总部，跟徐曼和薛天等人说说这事，让公司趁着放假之前，印一批防传销指南。
公司的骨干培养起来不容易，这要是叫传销的人拉去了，吕冬能打上门去。
过完年，公司开全体大会的时候，吕冬决定增加一项培训内容，防诈骗防传销。
这也是为了尽可能保持公司骨干力量的稳定。
打完电话，宋爸宋妈提着最后一批东西从单元楼里出来，吕冬赶紧去接过来，放进后备箱里，叫他们全都上车，送回老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