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牢记今日。”
何天仇一行离去之后,云隐宗全体修士在宗门口默声无语站了也不知多久。
李青云才开口说了这一句,面色沉重带头回了宗。
……
常元宗堵在云隐宗门口查案的事情,又过去了几天。
但此事给整个宗门带来的耻辱和不痛快,只怕一年半载之内,也难以消化。
宗门的弱小,掌门的软弱,诸位曾经万般高大上的院主和长老的沉默,全体弟子的无助,几个无辜弃子的牺牲,像在云隐宗山门口扎了一尊无形的耻辱柱。
不论是谁,但凡走出这山门,都能看见这柱子,立时觉得只有把自己的脸堵住,或者把云隐宗的道袍脱了,才能大大方方走出去办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魏不二竟然把常元宗特使的雾狗一招消灭,而且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这稍稍为云隐宗挽回了一点点的面子。
但也许,这样的挽回颜面,也只是云隐宗一众弟子自己这样认为。
不过,对于不二而言,这次事情过后,云隐宗内友善的笑脸,明显比从前多了许多。
走在路上,不时有开门境或者新入门的弟子凑上来,恭敬地喊一声:“师兄。”
也不时有人指着他的背影,与旁人说着什么。
不二探出神识去听,大抵便是说起他在傀蜮谷时与魔女、蟒蚺还有一众青角魔战斗的经历,说起他力挽狂澜的情形。
言语之中,不免有许多夸张之处,甚至把魁木峰杀入战场,以一敌二的功劳,也算在不二身上。几乎要把不二说成云隐宗,乃至宏然道家百年一遇天才弟子。
对于这样的夸张描述,不二也懒得纠正。
此外,不二的女人缘,也出乎意料地好了起来。
除了行路途中,不时飘来的女弟子的目光之外,据苦舟院的几位师弟讲,似乎已经有碾冰院和其他分院的师妹来打听魏不二,现今有没有正式的道侣。
修行之人,不应当以大道为重么?不二不经有些纳闷。
问了李寒,这才晓得其中的门道,竟然与云隐宗的属地分配扯上了干系。
原本,云隐宗早些年是不提倡在宗内修行的修士娶妻生子,也不提倡这些修士掺和本宗属地管辖,进而影响自家修行。
那些老早就无望突破通灵境的低阶弟子将离宗,娶妻生子,其所在家族负责管理属地,这也是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道家传统。
不过,后来受到常元宗家族属地管理方式的影响,宗内几个高阶修士也渐渐开始试着娶妻生子,繁衍家族,并替代原先的低阶弟子管理宗内属地。
继而发现,娶妻生子并不影响大道修行,又不耽误传宗接代,还可以为修士本人留一些香火之情。
同时,修士家族之中,出现具有修仙资质的凡人概率稍稍高一些,也算壮大宗门的一条路子。
于是,这样的家族式管理不断完善,竟然渐渐在云隐宗这个以道修为基的宗门扎根了。
时至今日,宗内的地桥境修士,除了李青云、黄宗裳、顾乃春和碾冰院主宝慧,每一位都已有家室,也有家族属地。
便是顾乃春,虽然未曾娶妻,但他原本就出自顾氏家族,祖上原也是有天人境修士的。
按照现今的宗规,宗内弟子到了通灵境,便具备娶妻生子的资格,倘若宗门新增属地,又或者有修士故去,空出旧的属地,便可以分给新近通灵境弟子以镇为域的属地。
在这片属地中,通灵境弟子可以引导凡人通过种植灵植,制作最基础的法宝材料,等等多种方式赚取灵石。
这便算是宗门给予通灵境修士的重要福利,也是分配修真资源的重要方式。其中的收入,要远远高于宗门每年配发的俸禄。
如此一来,宗内这些女弟子的心思便再明了不过。
魏不二现今不过三十岁,如此年轻便已是通灵境弟子,想来天赋很高不必再疑,日后多半也是要突破地桥境的,万一成了天人境修士,也是有些机会的。
倘若能够嫁给魏不二,为他生子,繁衍后代,讨得他的欢心,这些女弟子便可以获得更多的修行资源,在宗内也有个依仗。
若是有一天,魏不二大道通天,那夫贵妇荣,更不必多言。
不二听罢,不免有些好笑:“原来如此,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成了香饽饽。”
说起娶妻生子,虽然现今考虑早了一些,但他脑海中却还是不由自主浮现了两道各有风姿的绝美身影。
少许,又摇了摇头,心中自嘲:“你想的也太多了。”
再有打听婚事的,便一律推脱,只说心中已有钟意女子。
便是如此斩钉截铁的拒绝,竟然还有女弟子偷偷来打听愿不愿意收小妾的,当真是叫不二哭笑不得。
除了应付婚嫁之事,这几日,不二还陆续接待了几位各分院的相识弟子。
一番叙旧之后,这几位才说起正事。
“魏师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原来,都是带着各分院院主的意思,想问问不二愿不愿意到各院修行。
用来说服不二的说辞,也与顾乃春差不多,便是黄宗裳已发誓不收弟子,修行无人指点,只怕耽误不二大道前程。
看这意思,都是认准黄宗裳无心经营苦舟院,大摇大摆来挖墙脚了。
不二心说你们早干什么去了,皆是毫不犹豫婉拒了:
“苦舟院挺好,我哪也不去。”
李寒得知此事,自然拍手称快。
他这两日也是忙得很,张罗着布置一处新的宽敞大房作为不二的住处,也好匹配他的身份。
又认真研究调整苦舟院聚灵阵的修炼时间安排,好为不二多排一些修行时间。
不二叫他不必着急,李寒却说院主虽然不在,但这点主自己还能做得来,总不能让云隐宗的大功臣受半点委屈。
又过几日,忽然有几位昔日共同扫院打杂干事的杂役深夜找到不二,大多与不二颇有些交情。那领头的在不二刚入宗的时候,也曾给过一些帮助。
待问清楚了,才知道这些杂役眼看不二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个个心中也是激动难耐,都觉得不二便是自己的标杆榜样,觉得成为修士也并非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又想大家原先都是同批的杂役,一起扫过院,一起吃过苦,一起睡过觉,看在这一层关系上,也应该拉扯一把。
“魏仙师啊,咱们原先虽然没有说过苟富贵勿相忘之类,但往日的交情还在罢?咱也不求你能将我们收作徒弟,只希望你能领着我们入门也好,兄弟们也想有一天能踏上长生大道啊!”
不二初始还有耐心,客气回道:“你们现今都是三十多岁的人,气海穴已自行封住,内海之门也早就关闭,更不可能唤醒镇海兽,实话说长生大道是无需指望了。”
那十几个人竟然通通跪了下来:
“还请魏仙师体谅我等一片诚心!您原先也被众仙师认定没有修行资质,也说长生大道半点希望都没,现今还不是成了高高在上的大仙师?万事都要靠努力,叫我等试也不曾试,便轻易放弃,我们如何能心甘情愿啊!”
不二一听,这话耳熟啊。
稍作寻思,才想起这不是自己原先对李青云说过的话么?好家伙,原来一个个的,都备足了功课。
心中稍有些感慨,便与众杂役好一顿解释。
这些杂役却半点不听劝,那领头地说道:
“魏仙师,当初也没有哪个院主愿意接受您罢?可如今看,他们哪一个不后悔?”
话外的意思便是,你今天不帮我们,以后也得后悔。
不二听罢,只觉的这几人好不糊涂。我连自家的修为也应付不来,哪有功夫教你们这帮无理取闹的?
只瞧他们一个个铁了心地要跪着,越看越是心烦。
正要把人轰出去,却忽然想起数年前某个眼熟的画面,心中暗道:
“当初我做杂役的时候,顾乃春他们看我,与如今我看这些杂役,岂不是一般想法念头?只怕也是烦得要死,只亏得我诚心感动了老天,让斗笠前辈找到了我,否则待到今日也只能混吃等死了。”
既晓得自己昔日之厌烦,一时也放弃了将人轰走的念头。
心念一转,与一众杂役道:“我昔日作杂役时,苦苦哀求各位院主,便是每日不弃,努力三年,也未曾感动哪一个,到最后靠的也不是哪一个院主的怜悯同情。我今日已把实话告诉各位,非是我不愿帮你们,只是你们早就断了大道之源,我帮不了,帮也白帮。你们愿意在这里跪着,我也不拦着,但是也无需指望我会心软,出手相助。”
说罢,门一关,便回了屋子。
紧接着,就听有几个杂役极其小声地骂骂咧咧站了起来,说什么还以为大家都是苦命人出身,能有个体谅,没想到做了仙师就鼻孔朝天,忘了自己原先的身份。
还有几个杂役果真在院子里继续跪着,可跪了没几天,也陆陆续续不见了。
不过,此事带来的风波,却不算过去。
有不二这朱玉在前,宗内的杂役有不少都动了心思,纷纷效仿不二,到各分院苦求拜师。
各分院的弟子,每天一大早便要看见几十个扫把在院子里稀里哗啦的扫,当真是烦不胜烦。
直到李青云下了一道明令,严禁宗内杂役拜师求学,违者轰出山门,永不再纳,这才消停下来,也算彻底断绝了云隐宗杂役成为修士的荒唐之梦。
关于此事,不二只能庆幸自己做梦做得比旁人早一些了。
在等待李青云救醒顾乃春等人的时间里,不二也没有闲着,开始着手寻找适合自己在通灵境时修习的主修功法。
按那树中老者说,大抵有两条路:一个是先在宗内的藏经阁找一找,但只凭云隐宗的藏储,要是能找到一个临时可用的,已经算撞了大运。
第二个,便是去外宗寻找机会,最好去常元宗、法华寺这些超级宗门所在特大城郡的坊市和拍卖行碰碰运气。
后者显然要耗费许多时间,现在便去,待李青云来找自己的时候,只怕来不及返回。
于是,便先独自到宗内藏经阁,与传功长老请示过后,把宗内所藏功法几乎翻了一遍。
直以为要毫无收获的时候,竟然在一处十分隐蔽的犄角旮旯,寻见一本盖了厚厚一层灰尘的道家的《圆光术》,口气很大,号称可查人间百事,查天庭地府,查阴阳风水,查过去未来,查精灵鬼怪……三界之内,皆可查之。
其中有一项说的是可查过去未来,倒是与树中老者所说的预测未来之道契合,许对自己能有些帮助。
不二看了看里面的口诀,心想若真是这般通天彻地的功法,那岂不是又要赚到了?
当即申请拓印了一份,回了苦舟院准备潜心研究。
刚看到第一句,口中默念着:“圆光百用,万事可查……”
便听见院外一声破空清鸣,连忙走出去,伸手接过一道黄芒,正是掌门的传信符,叫自己准备一下,尽快去掌座峰,不久将出发去岳衡宗。
不二心想怎么突然这般着急,但也来不及细细思量,一趟去了掌座峰,便问李青云:“掌门师叔,顾师叔他们醒来了?”
李青云道:“封住他们识海的禁制颇为复杂,我若想解开,还需一段时间。”
不二奇道:“却不知为何突然这般着急去岳衡宗?”
李青云道:“据本宗驻地修士报,岳衡宗掌门齐可休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失踪了大半年,昨日竟然现身了。我怕他过几天再玩什么失踪,还是抓紧赶过去,把此事办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