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幅画放在了长条桌上,石磊自觉的退到一旁。
魏星月来不及挤过去看,长条桌前就已经被挤得密不透风。
其实,从陈哑女的姿态,众人就可以得出一个基本的结论,那就是即便石磊见过的那幅定光如来像并非更贴近张僧繇的风格,可也绝对是在某些方面独树一帜的。
就像是白老说的那样,至少可以为张僧繇的研究增加另一个可能的方向,所以,当众人围上前去的时候,哪怕还没看见那幅画,心里却已经对这幅画有基本的认可了。
而等到这些人将眼神落在这幅画上的时候,顿时惊为天人。
每个人的心头都闪过同样的一句话,这句话仅仅只有两个字,那就是“骗子”!
倒不是说他们认为石磊欺骗了他们,拿了随随便便一幅定光如来的画像愣说是张僧繇的风格,而是他们看到这幅画之后,立刻觉得石磊说他不懂画,也不会画画根本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
且不说这幅画究竟是否更贴近张僧繇的风格,即便不是,这幅画也足以让一个籍籍无名的画师扬名立万。
笔调太老练了,这没有几十年的苦功根本不可能做的到,尤其是这幅画根本是石磊在短短半个多小时内画出来的啊,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这上边的颜料还没干呢。
整体构图上,也彰显了张僧繇画作丰腴短艳的特点,古风盎然,朴拙森然,众人一见到这幅画,简直就仿佛像是回到了南朝时期佛教鼎盛的时代。十里一寺庙,众人皆佛徒,仅仅只是一幅画,却仿佛把这些人带到了古代天竺的那些寺庙之中,佛意充斥每个人的心间。
刚刚还嘈杂不已的展厅之内,早已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沉浸在这幅画作之中,只有石磊在一旁无所事事,仿佛事不关己。
一个小时几乎刚刚好,前边的对话耽误了十几分钟,然后画这幅画,一蹴而就的时候用去接近四十分钟,再走回来,一个小时的张僧繇附体时间,几乎只剩下了三两分钟而已。
但是,足矣!
光是看到展厅内又恢复到针落可闻的静谧,石磊就知道,这幅其实根本就是由张僧繇亲笔绘制的定光如来像,已经征服了所有人。
白老更是呆呆乜乜,之前他得到那幅所谓宋人仿作的定光如来像的时候,虽然一眼就看出其中蕴含浓厚的张僧繇的笔法风格,但却远没有这幅画来的震撼。
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充斥着心头,仅仅只是一眼,白老便已经深深被这幅画作吸引。
如果不是明确的知道这幅画根本是石磊画出来的,如果不是纸面上墨迹还没有全干,白老简直就要怀疑这幅画才是张僧繇的真迹。
这才是真正的疏体之祖啊,这才是融合了笔阵图和天竺画法构建而出的新笔法啊,此前那幅定光如来像,虽然形似,但其神相去甚远,正如石磊所言,那简直就是根据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图刻意模仿出来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带有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图的意味。而这一幅,带给人震撼的同时,也让人顿时觉得这就是疏体的巅峰之作,并且,真正的做到了形神具备。
白老脸色连续变化着,眼眶里竟然忍不住的出现了几滴泪花……
徐姓男子也是勃然色变,他有些不甘心的提出质疑:“倒是笔工不错,也确实具备了张僧繇的部分风格,可就这样一幅画,就要让我们相信这才是真正的定光如来像的原本仿作,只怕还不够有说服力。”
没有人搭他的茬,魏星月也终于得以分开众人,看到了这幅刚刚由石磊完成的定光如来像。
她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深陷其中,而是迅速抽身出来,怒视着石磊,压低了声音略带愤怒的说:“这就是你说你没学过画画?”
石磊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真的没学过啊,就只会这一幅,好多年呢,天天没事就临摹一番,有些细节可能还是有点出入,你要是能对着一幅画画上几年,估摸也能画出这样的水平来。”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么?”魏星月冷笑着。
石磊耸耸肩,说:“爱信不信,哎哟喂,画的我好累,来,给爷捶捶肩。”
魏星月凶相毕露:“你要疯是不是?”
石磊百无聊赖,撇着嘴道:“我疯不疯两说,倒是你,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没鸟事把我带到这种场合来,你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别用那些一句话就能拆穿的托词,你知道的,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个笨蛋。”
魏星月略感心虚,倒是不再吭声,只是咬着下嘴唇,偷眼看着石磊。
“白老……”徐姓男子还不死心,见众人都不搭茬,轻轻的唤着白老。
白老闻声抬起头,原本干涸的眼眶之中,早已满是晶莹。
摇了摇头,白老长叹一声:“这两幅画,大家也都见过了,如果这一幅是模仿,那也是真正得到张僧繇精髓的。老头子此前得到的那一幅,只不过是牵强附会之作而已。高下优劣,一眼立判。许先生,老头子认为你欠石磊小友一个道歉,老头子我也欠他一个道歉,在场诸位都欠他一个道歉。”
说罢,白老再不看徐姓男子一眼,而是分开众人,走到石磊面前,一手拄着拐杖,尽可能的弯下腰去:“小友,还请原谅老头子适才的不礼貌,跟小友所作这幅定光如来像相比,老头子所得的那幅,完全是后人意揣的戏仿之作。小友幼年所见的,才是真正的张僧繇的原本。对不起,老头子给你道歉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石磊赶忙扶住白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是有点轻狂了,其实究竟那一幅才更像原作,见仁见智吧,我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一幅不咋地……”
又是不咋地三个字,但这时候说,和一个小时之前说,完全是两码事。
当时每个人都觉得石磊年少无知,可现在,他们未必心悦诚服,却足以认可石磊这句话。
当然,白老那幅画的艺术价值还是有的,只不过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罢了。
在场都是名人雅士,既然发现此前确有失误,白老又已经身先士卒的向石磊道了歉,顿时许多人都拱起手来,对石磊说道:“石磊小友,刚才是我们唐突了,抱歉抱歉。”
霎时间,抱歉之声不绝于耳,石磊装逼成功,却反倒有些扭捏。
现场众人,唯独徐姓男子尴尬至极,让他给石磊道歉,他着实说不出口,可不道歉,白老和其他人都已经纷纷致歉,好像也说不过去。
本想缩在后边装不存在也就算了,可魏星月却是凤目一挑,高声道:“徐叔叔,你怎么看?”
看什么看,我又不是元芳我哪知道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