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驱车朝八达岭而去,菲丽靠在易尘身上,很有兴趣的问法塔迪奥:“我也听说过长城多么多么了不起,难道真的很庞大的建筑么?有多高?一百米?两百米?”
法塔迪奥故意卖关子:“哈哈,你们看到了就知道了。易,你们中国有个很伟大的人说过:‘不到长城非好汉。’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这一辈子没有到过长城的话,那么也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中国人中的好汉了。”法塔迪奥奸猾的加上了一个注脚‘中国人中的’,易尘微笑不语。
一行人开的是挂着特殊牌照的四辆奥迪新款车型,法塔迪奥害怕再遇上龙飞那样的事情,干脆的多带了五个西伯利亚狗熊一样的保镖在身边。陪同他们前往的,是外经委的一个小秘书,看起来也是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和杰斯特却是对上了脾气,两人在后面的车里狂扯一通什么重金属乐队的话题。
连易尘都有点看不透的莎莉还是默默地跟着杰斯特,两只无神的眼睛看着窗外闪过地快乐的,浑身洋溢着自豪和自信的人群。
一路无话,四辆车的司机不愿意上去,把车停靠后,自己消遣去了。法塔迪奥、易尘带了一行十几人缓缓朝入口走去。
易尘突然停了下来,刚才一直没有注意,他一直以为所谓的长城就是一个类似欧洲中世纪古堡那样的东西,最多就是边长大一点而已,可是看到在山岭之间,穿云破雾而去的那条金色的巨龙,不知道为何的,易尘差点跪倒哭了出来。
杰斯特站在原地,嘴里低声咕哝:“该死的上帝,他妈的这是什么东西?这可能是人修建出来的建筑么?”他一手抓住了身边的小秘书问他:“这城墙,长度是多少?天啊,这太壮观了。”
小秘书姓赵,自豪地说:“万里长城,号称万里,自然有万里长,也就是六千多公里。”
杰斯特翻起了白眼,菲丽惊呼问赵秘书:“什么时候修建的?”
赵秘书更加得意了,笑嘻嘻地说:“最古老的我是不知道了,但是起码也有两千多年了。”
易尘早就懒得和他们多说什么了,拉着法塔迪奥冲上了城墙,累得身体虚弱的法塔迪奥差点喘死。易尘轻轻地抚摸着巨大的砖石,低声说:“这就是长城了吧?”
长风吹过,易尘的长发翻飞,遥望北边的广袤土地,一股悲壮古朴的苍凉感觉油然而生。
法塔迪奥也是一脸迷醉,低声说到:“爸爸说,中国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这是不会错的,爸爸从来就没有错过……绵延万里的长城,上帝啊,在崇山峻岭中拖拽这样的巨大石块去修筑这样宏伟的城墙,可怕的民族啊。”
易尘的真元力微微的向外散发了出去,他的额头处一凉,一股浩浩然比他自身的星力强大万倍的力量冲了进去。一些模糊的画面电影一般闪过,一些模糊的声音电光石火般掠过,但是那一种豪壮的气势,那种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但是依然深深的烙在这个空间的,为了国家民族而奋死拼杀的雄壮,深深的打动了易尘的心灵。
被驱逐出师门时那彻骨的委屈和疼痛,在英国于绝境中苦苦挣扎求生的劳苦,重逢师弟师伯们时的感动,几年来对于自己的民族没有任何认同感的浮萍一般的凄凉,交织在了一起,易尘静静地领略着长城上下所残留的这些悲壮的气息。
两颗眼泪静静的滑落,然后不动声色的被易尘的真元力蒸发掉,长城仿佛是一条真正的龙,而这些在它附近奋战过的战士所留下的气息就是它的魂。易尘和长城的魂无声无息的交流着,仿佛和自己的父兄在交流着心地最深处,血脉最底层那最神圣,不可亵渎的感情一般。
易尘低声的,喃喃自语:“自豪么?有一点,剩下的是什么呢?也许我可以明白,黄老头他们,为什么在伦敦城生活了这么久,依然念念不忘自己的祖国吧……原来,取得了英国国籍的我,骨子里,还是不是英国人啊,我有另外的称呼……”
赵秘书带着菲丽、杰斯特他们四处拍照留念,易尘、法塔迪奥两人则闲闲的顺着城墙朝上走去,菲尔、戈尔以及法塔迪奥的几个保镖保持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能够照顾到易尘他们,又能看顾到菲丽那边,同时还不会打搅了双方的兴致。菲尔等四人很明智的没有在此刻去紧紧地跟着易尘。
法塔迪奥夸张的迎风摊开了手说:“易,你的感觉怎么样?我刚才看到你哭了,啊哈,很多海外的中国人,回国后看到这个大家伙的时候,都和你差不多呢。”
易尘微笑着说:“我现在心里很轻松,一直以来,我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到底要做些什么,对于过去和未来,我都很迷茫……现在,我虽然还是不能搞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但是起码的,我知道了自己是什么人,起码我知道,我的灵魂的深处,早就已经决定了,我一直是个中国人。虽然我并不了解中国的历史,但是这是可以补习的,不是吗?”
解开了和师门的心结,又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看到了气势如此雄浑的伟大的建筑,易尘心胸异常开阔,很多以前没有想清楚的问题,仿佛热刀子割黄油一般迎刃而解。
法塔迪奥连连点头:“是啊,易,你真的应该多多了解一下你的先辈的事迹,最起码,你要知道中国曾经有些什么样的英雄人物……就好像我们俄罗斯,啊哈,彼得大帝,叶卡琳娜女王,还有伟大的列宁,他们都是我们的骄傲。”
易尘故意捉弄他:“啊哈,亲爱的法塔迪奥,那么,要是要您选择一下伟大的中国和亲爱的俄罗斯,您会选择哪一边呢?”
法塔迪奥稍微想了一下,点点头说:“中国和俄罗斯都是伟大的国度,也许在历史上以及现在,我们俄罗斯并不如中国,但是,就好像中国是您的祖国一样,俄罗斯是我的祖国,无论她是如何的不好,如何的残破,我依然爱我自己的国家……我仰慕中国的文化,但是,我更加热爱我自己的祖国。难道不是么?”
易尘笑起来,开心的笑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法塔迪奥的肩膀说:“是啊,俄罗斯是您的祖国,中国是我的祖国……中国……嗯,炎黄子孙?我开始喜欢这个名字了。”
两人嘻笑着,心怀大畅的顺着城墙前行,法塔迪奥兴致勃勃地说:“易,看我们能不能登上前面那个高高的烽火台吧,从上面看风景,再想象一下,上百万的雄壮大军骑着骏马来回砍杀的情景,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我一直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出生在战争年代,现在,只能在想象中自我安慰了。”
易尘微笑,后面传来一阵的喧闹声,夹杂着法塔迪奥听得懂,易尘并不陌生的‘哇啦哇啦’的鬼子话。
一个身穿鹅黄套裙,容貌秀丽的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一面小小的黄色旗帜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十多个西装革履的中年或者老年日本人,一个个指指点点的说个不停。看来是一个旅行团的人,前面的小妞是导游。
法塔迪奥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轻声说:“我们走吧,这些日本人,该死的。”看来,日俄战争在法塔迪奥心里留下的印象很深。
易尘点点头,招呼了一下十几米外的菲尔他们,准备继续攀登。
哗然声大起,周围的各国游客全部轻轻的叫了一声。一个日本老人罩在外面的黑色风衣一脱,接过一顶后面飘着两片布的黄色帽子一戴,加上他身上穿着的军服,赫然就是一个二战时期的日本老皇军的打扮,一群日本人鼓掌跺脚的大声叫嚷着,那个导游笑嘻嘻的举起了相机,对着那个老头子就是一阵猛拍。
法塔迪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有点担心了看了易尘一眼,唯恐易尘突然发飙。易尘却是眉头一皱,问法塔迪奥:“怎么回事?看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了。”
法塔迪奥飞快地说:“没甚事,嗯,可能是说这个老头子穿的衣服很别致吧。”
一群似乎是趁着放暑假来长城游玩的学生,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猛地朝着正在拍照的女导游走了过去,一个女孩子拦住了她的镜头,用不是很熟练的英文说:“对不起,请不要继续拍照了。”
那个女导游放下手中的相机,有点气势汹汹的,用标准的普通话问:“为什么不能拍照?难道拍照有什么不对么?”
那些正在狂笑的日本人收敛起了笑容,渐渐的聚集在了一起。身穿军服的老头子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吼叫起来:“小姐,为什么不继续拍照?我要重温大日本帝国皇军的雄风,继续拍照……当年我们的军队打破了山海关,也曾经拍照过的。”
几个男学生走向了那个老头子,当先的一个块头有点威猛的学生抑制住了怒气,对着老头子说:“对不起,这里是长城,似乎您穿着这样的衣服拍照,对我们太不尊重了。”
周围的游人渐渐的聚拢起来,一些比较激动的中国青年已经在人群中卷袖子了,而几个气得浑身发抖的老头子站在人群里,拐杖狠狠地敲击着地面,嘴里大声叫嚷:“打,打,打死这些狗日的。”
易尘奇怪地看了一眼法塔迪奥,有点不快地说:“法塔迪奥,亲爱的法塔迪奥,这叫做没有什么问题么?”
法塔迪奥苦笑,心里嘀咕起来:“天啊,中国易,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连中国的八年中日战争都不知道么?你叫我如何解释?”
这时,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那个女导游尖锐的叫喊起来:“啊,人家出了钱,我们旅行社当然就要提供最好的服务,人家不过是照两张相,你们就提高到什么什么民族感情的高度,切,难怪叫你们这些人是愤青呢。”举起相机,推开了那个女学生,做势要继续拍照。
一个男青年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狠狠的一巴掌把相机砸在了地上,嘴里用夹杂着南方方言的普通话骂起来:“我操你妈的,婊子,你他妈的天生一个贱货。”
一个日本人冲过来,一手推在了男青年胸口处,于是乎,双方情绪失控,一群人就在长城上扭打起来,那个女导游站在旁边惊惶地叫着:“山井先生,您小心身体啊,和这群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周围的外国游人纷纷闪避,古怪的眼神看着那个女导游。附近的其他中国人纷纷叫嚷着:“加油,加油,加油……打死小狗日的。”不时有冷拳飞腿从人群中打出。
易尘冷漠地问:“告诉我原因吧,亲爱的法塔迪奥,那件军服是怎么回事?要不然,我把您从这里扔下去。”
法塔迪奥双手一摊,无奈地说:“OK,亲爱的易,大概六十年前,日本侵略中国,大概杀死了三千万中国人……其中,在南京,一次大屠杀就干掉了三十万中国人。在东北,中国人被用来实验生化武器。中国,和日本实际上一直在彼此仇恨,所以我在伦敦的时候,很惊诧于您竟然和山口组合作。要知道,在中国,就算是黑帮,也很少和日本人有往来的。”
易尘没有反应过来:“三千万?军队?”
法塔迪奥干脆地说:“伤亡三千万,平民,几乎就是那时候中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而现在,日本人还在叫嚷着要重新占领中国,我一直都很奇怪,难道您是在香格里拉那样的世外仙境长大的么?要不然,一个中国人,哪怕就是那个导游小姐那样卖国的中国人,也不可能不知道中国的那段历史……中国历史上最惨重的一段历史。”
打斗的人群渐渐的分出了高下,那个山井老头的手下,很有几个练过武功的好手作为保镖,那些学生以及依靠血气之勇而打斗的青年人,怎么是他们对手?远远近近的几段城墙上都有人涌了过来,大声叫嚷着什么,眼看情势就要失控了。
刚才掉落在地上的相机被一个学生捡起,狠狠地砸了出来,他要砸的那个日本人一躲,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那个学生嘴里隐隐的流出了红色,瘫在了地上。几个离得近的中国人又扑了上去。
相机直直的朝易尘砸了过来,狠狠的击中了他的额头,刚刚赶到的菲丽惊叫了一声,连忙冲了过来。易尘有真元力护体,并没有感到疼痛,但是这一次重击,却让他因为道德宗而积下的邪火狠狠的爆发了出来,一个飞身侧踢,离他最近的一个日本老头的腰椎发出了一声碎裂声,身体飞出了五米开外,上下半身弯曲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倒在了地上拼命的惨嚎。
易尘冷冰冰地说:“这些穿黑色西装的,就是什么日本人吧?给我打得他们祖宗都不认识他们。”
易尘很窝火,原来,自己在法塔迪奥这样一个大俄罗斯主义者的眼里,是一个在某些方面如此不堪的人物么?或许法塔迪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易尘敏感的心深深的感觉到了这一点。
杰斯特一声欢呼冲了出去,重拳轰出,他才懒得管别人的死活,只要是穿黑色西装的,全部是两拳打断了身上的十几根骨头,随后一脚踢飞了出去。
菲尔戈尔晃动着庞然巨体冲了过去,对着那些日本人就是一个熊抱,骨骼碎裂声中,他们放开了手,随后那个幸运的家伙也惨叫着瘫倒在了地上。
似乎警察永远都是最后到场的,三四个便衣,七八个警察终于推开了重重人群,来到了现场,周围的人纷纷低声说到:“你们几个,还不快走?”
刚才还在动手打架的年轻人连忙退入了人群,那几个学生也在人群的掩护下离开了现场。
易尘这一群重伤了这些日本人的就成了最醒目的目标,一个便衣走了过来,脸色严肃地问易尘:“先生,请问,刚才是你们把他们打成重伤么?”
易尘高傲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飞起一脚,把那个正在抚着山井大声叫唤的女导游一脚踢飞,女导游在空中就已经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这才满不在乎地说:“没错,是我的人打伤了他们……不要废话了,不要问我原因,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突然很想狠狠地扁他们一顿。我拿的是英国护照,这几位先生是俄罗斯经贸团的成员,似乎我们打伤的人只要不是中国人,你们就没有权利逮捕我们。”
那个便衣有点冒火,指着那个女导游问:“这些日本人的死活我才懒得管,自然有他们大使馆和英国使馆交涉,可是她呢?”
易尘冷漠的问他:“她?我看她满口日语,还以为她也是日本人呢。”
周围一阵哄笑,很多人大声喊起来:“这个女的不是中国人,她不配。”
赵秘书终于赶到,飞快的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低声和几个便衣以及警察商量了一下,随后笑着走了过来说:“行了,现在没事了,他们会向日本使馆通报说凶手是几个外国人,已经逃脱了。但是我们现在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易尘有点诧异于赵秘书的处理方式,但是想想,何必给自己惹麻烦呢?一行人匆匆离开了长城。
几个警察招呼附近的人帮忙把这些重伤者弄下去,结果周围人等一哄而散,谁愿意呢?那些外国游人摇摇头,低声说着些什么,也事不关己的走开了……
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易尘心里又笼罩上了新的阴影,一些他现在还无法解释的疑问。可能,自己真的需要多了解一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