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威凝神思索着，问道：“会不会是他被刺中后，立即捂住伤口跳下床，所以床上没有喷溅状血痕呢？”

“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他身中了三刀，而只有两只手，捂不过来的，不过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下面的第四组证据能证明死者不是在床上被杀的。”

“什么证据？”

“第四，是死者身上刀伤创口的方向。”乔智切换到解剖照片，用鼠标在电脑屏幕上指示：“从三处创口来看，都是近乎于与死者身体平行的方向刺入的，这种刺入口，一半常见于两人面对面站立时捅刺时，而恬妞当时是被赵耀东压在身下，两人身体相交的角度，俯身的话，应该是一个锐角，坐直身子是直角，而仰面则是钝角，不可能是平行面对，除非赵耀东会飞在空中。”

肖云琦插话问：“乔教，他会不会是趴在恬妞身上？那不就是近乎于平行了吗？”

“如果趴在身上，只能刺中腰部，背部，又怎么能刺中位于身体前部的心脏部位、季肋部和腹部呢？”

“那会不会是恬妞反握刀子，举手横着插入他身体呢？这样也能形成这种垂直创口啊。”

“这种可能可以排除，原因有这样几个：第一，反手握刀连扎三刀，胸部一刀位置比较高，有可能形成垂直伤创腔，但季肋部则很难，而腹部那一刀，根本不可能。第二、恬妞一直称其是刀刃在虎口方向的正握刀柄，与假设情况不符。第三、恬妞已经被赵耀东压在身下，赵耀东的手在前面撕扯恬妞的衣服，如果恬妞举刀刺向他的胸膛，第一刀有可能猝不及防，但第二刀、第三刀，他一定能用手格挡，从而形成抵抗伤，但死者手臂并没有抵抗伤。”

“房间里很黑，赵耀东看不见呢？”

“恬妞都能在挣扎中扭头看见床上的刀子，赵耀东会看不见恬妞从正前方刺来的刀子吗？”

肖云琦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另外，本案还有一个很大的疑点，根据黄晓莺法医的DNA检验，凶器刀子上没有检见恬妞的DNA，甚至不是混合血液，也就是说，刀子上只有赵耀东的血。而根据恬妞所说，她是被赵耀东的刀子刺伤手臂后，拿刀反刺刺死了赵耀东，但刀子的DNA检验，否定了她这个说法。前面已经说了，根据伤痕判断，恬妞手上的伤属于自伤，她为什么不用这把刀子割伤自己，而换一把刀子，其中的原因现在还不得而知。——好了，我们刑科所勘察情况就这么多。总结一下，我们认为，这件案子有多处伪造现场的痕迹，杀死赵耀东的，很可能不是恬妞，所以，我们认为有必要立案调查。”

刘威认真地作了记录，转头问法制处处长朱自立：“朱处，你们的意见呢？”

“刚才听了乔教的发言，我也觉得，这个案子很是蹊跷，有多处伪造现场的情况，其中的原因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不是正当防卫，案件本来真相究竟是什么，现在显得扑朔迷离。应当立案侦查。——另外，我有个情况需要向刘队和大家通报一下，昨天，死者的姐姐赵耀萍和她的丈夫，在一个律师的陪同下来到我们处，递交了对这件案子的律师函，提出书面意见，中心意思就是他弟弟绝对不是强奸恬妞而被刺死，要求立案调查。并扬言如果就此结案，他们要进京上访。”

刘威一皱眉：“怎么搞的，动不动就抬出进京上访来威逼，进京上访就能解决问题吗？到头来还不得我们来解决。”话虽这么说，但刘威当然知道这一招的厉害，死者家属真要跑到北京闹访，那就麻烦了，不仅要自己去领人，还要挨批的，至少说明工作没有做到位。他按耐住心里的烦躁，说道：“这就需要麻烦朱处帮我们多做解释说明工作了。”

“没问题，我们会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

刘威扫了一眼众人：“大家还有补充的吗？”

众人摇头。

“大家对这案子的意见呢？”

肖云琦首先道：“我也觉得这案子有里面肯定另有隐情，那么多解释不清的地方，而不是一两处，的确有必要立案侦查。”

其他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刘威道：“乔教刚才的分析非常的精彩，条理清楚，切中要害，指出了这案件多处伪造现场和伤痕的疑点，听后的确感到这案子有问题，我也原则同意立案调查。如何调查，乔教有没有预想呢？”

乔智对这个问题早已经想好了：“传讯谢翠莲、常再发和恬妞等所有女服务员，围绕这些疑点力争突破！并重新勘查现场，以期发现新的物证。”

“嗯，好！这样，这个案子你来具体布置吧。”

乔智也不推辞，点点头：“马上申请搜查证，肖探长一组配合我们刑科所人员对现场进行搜查；周探长你们二组负责传讯谢翠莲、常再发和酒吧服务员，重点盘查前面说到的疑点，力争突破。马尧你们三组重新调查赵耀东收账的那个老板办公桌上的导火索烧灼痕迹。”

刘威道：“好！就按乔教的意见办。另外，我传达一下市局党委会的通知，根据市防汛一线指挥部紧急通知，全市各部门要立即行动起来，全力投入到这场防汛抗洪斗争中去，给我们市局的任务，是沿河派出所要上堤巡查，主要负责大堤上的治安和稳控工作，市局治保大队、特警大队和国安大队投入市区稳控一线，严厉打击造谣惑众事件和哄抢救灾物资案件，及时果断处置群体性事件，力保全市社会治安不出现大的问题。我们刑警大队和经侦大队虽然不直接投入社会面稳控，但要求我们对于涉及防汛抗洪的案件要首先办理，从快处理。保证大灾之时有一个祥和的环境，让百姓安心。局党委决定，即日起，全局所有人员休假全部取消，离岗人员二十四小时内返回到岗，无故缺岗的，就地免职。并严格执行二十四小时值班制度，定时向防汛一线指挥部报告，有事报事，无事报平安。好了，大家行动吧！”

搜查证很快批下来了，刘威和乔智带着重案一组、二组赶到“醉梦人生”酒吧，这时候还没到中午，店门关着，这种酒吧一般都是夜晚营业，有时候要营业到黎明时分，上午的时候，正是她们补瞌睡的时候。

敲了好一会门，常再发才出来开了门，刘威亮明了身份，出示了搜查证和传唤证，周维正二组将店里所有的人全部带回市局留置询问。乔智让孙翰、徐佳带着几个侦查员进入店里，对酒吧进行搜查，寻找可疑物证，尤其是那把恬妞用来割伤手臂的刀子。他自己则带着黄晓莺和肖云琦的一组负责搜索外围，包括垃圾桶和僻静的角落。

这派商品房后面一块空地上有个大垃圾箱，这一带商铺的生活垃圾都扔在那里。好在这几天连续暴雨，倒垃圾的人比较少，所以垃圾箱还没有满，垃圾车也没有来运走。这是乔智重点查看的地方。如果另有人刺死了赵耀东，或许会把某些东西扔在这垃圾箱里。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虽然还是乌云滚滚，但早上到现在还没下过雨。垃圾箱经历了这些天的暴雨洗刷，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痕迹可以留下。

他们将垃圾全部搬出来放在空地上，分成十多堆，两个侦查员负责一堆，找出垃圾里所有可疑的物品放在一边，由乔智一一过目。

大家检查得非常的仔细，每发现一样可疑物品，都举手报告，乔智过去查看，但是大部分内容都被排除了，还有一些暂时不能排除是否与本案有关的物品，被放在了一边。

忽然，一个侦查员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拎起一陀东西，给另一个侦查员看：“这玩意是什么？”

一根带子从那揉成一团的东西里耷拉了下来，这侦查员结婚了，有经验，皱眉道：“好像是女人的乳罩，还有内裤。”

“这玩意应该没什么联系吧？”

“打开看看，乔教说了，每件东西都要仔细查看，保证不漏网重要物证。打开！”

“好吧。”年轻的侦查员皱着眉小心地将那揉成一团的内衣裤展开，两人看了都是一愣，“好像是血迹！会不会是女人每个月来一次那东西啊？”

年纪大一点的侦查员一瞪眼：“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胸罩和内裤都是血，你什么时候见过月经跑到胸罩上去的？快叫乔教来看看！”

年轻侦查员举手报告，乔智急忙跑了过来，也是咦了一声，蹲下查看，发现这内衣还没有完全展开，便伸手小心地拆开，果然，内衣上布满了喷溅状血痕！完全展开后，在包裹着的内衣最里面，居然发现了一副沾满了血痕的白色乳胶手套和一把刀刃上带血痕的小水果刀！

虽然这些天都是连日暴雨，但这内衣裹紧之后，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而垃圾箱不蓄水，雨水都从下面缝隙漏走了，而那手套又是不漏水的乳胶手套，痕迹很可能没有被破坏。

乔智将黄晓莺叫过来，拍照固定证据后，这才小心翼翼将手套、刀子、带血的内衣裤分别装进塑料物证袋里，做好标记供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