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之海与现实世界的边缘,在那贯通两个世界,随时会消散的量子隧道前方,艾娃·斯塔尔正在对自己的哥哥做最后的告别。
这孩子在当初她那位不负责任的父亲一手弄出的量子隧道大爆炸中,被喷薄而出的量子能量破坏了身体分子的稳定性。
这些年里,她一直在承受着躯体的细胞撕裂与弥合的痛苦。
梅林和其他人一直在试图拯救艾娃,但最终他们还是失去了她。
这孩子彻底坠入了量子之海,又在这里重塑了躯体,告别了一切痛苦,看似得到了解脱,在量子之海中得到了新生。
但问题并没有这么简单。
作为在量子世界里复活的代价,她在现世世界中的躯体已经彻底被转换为了量子态。
她可以在这片未知的视界中遨游,但一旦脱离这里,量子态的躯体就会崩溃,到那个时候,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了。
换句话说,艾娃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她已经无法脱离这里了。
“别胡说!”
面对艾娃的诀别,梅林深吸了一口气,他难看的表情变得温柔,就像是安慰妹妹的哥哥,他说:
“总会有办法的……”
“没有了,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
艾娃也不想就这么和梅林彻底告别,但她却没有解开这个死结的办法。
“办法是有的,而且就在我们身边……”
梅林长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伸手,扣住猝不及防的老皮姆,而皮姆身边的珍妮弗女士面色微变,背后的翼刃出鞘。
在梅林消失的同时,她也跳入了相位行走的状态中。
在艾娃惊讶的注视中,梅林和珍妮弗女士在快速闪耀的相位转换中来回对攻数次,但这位女士的战斗技巧比大君相比弱太多了。
她最终没能拦住梅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梅林出现在艾娃身边,而一脸茫然的老皮姆还没反应过来。
他此时正被梅林扣在手中。
“噌”
清脆的剑鸣声中,冰冷的利刃抵在了老皮姆的脖子上,渡鸦身边的艾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相比见过几次的珍妮弗,她更相信梅林。
“嗡”
艾娃的五根手指在空中虚握。
一把黑蓝色的,完全由能量组成的诡异战镰出现在手中,这姑娘挥舞着战镰,在几次如幽灵的闪耀突袭中,将冲上来的珍妮弗女士逼退。
“回来!”
梅林喊了一句,手持战镰的艾娃消失在空中,下一秒回到了梅林身边。
直到这时候,艾娃依然不知道梅林为什么要挟持老皮姆。
但从珍妮弗女士那阴沉的脸上能看出来,这位女士显然知道原因。
“你这是在做什么!梅林。”
老皮姆挣扎着,他说:
“我对艾娃的事情很遗憾,但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
“闭嘴,皮姆!”
梅林看着眼前的珍妮弗,他说:
“你被爱情冲晕了头脑,你这傻乎乎的老头,你没听到艾娃的说法吗?”
“这个世界是会同化坠入其中的所有人的,珍妮弗在这里过了几十年,你觉得她还是原来那个她吗?”
“你对现在的珍妮弗又了解多少?”
“她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了!艾娃面对的问题,肯定也是珍妮弗女士面对的问题,但她却不一发言的要跟我们回到现实世界!”
“这就说明,要么珍妮弗女士已经抱定死志,要么……她就肯定有安然离开这里的方法。”
“所以,女士,还要继续隐藏吗?”
在老皮姆呆滞的注视中,渡鸦大君收起了手里的利剑犹大。
他冷声说:
“艾娃这傻丫头只是刚到量子世界,就具备了这种远超曾经的力量,而你在这里待了几十年,想必你已经窥破了量子世界的至高秘密,对吧?”
“我是个天父,或许你不懂这个概念,但我可以告诉你,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感知到,你身体里有一股极其特殊的能量……”
“但我并不觊觎它!”
“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和老皮姆一样,要带自己的亲人离开!”
梅林看着珍妮弗,他说:
“我只有一个恳求,要么带着艾娃一起离开量子之海,返回现实世界!要么,大家都别走了!”
“我不是不想!”
珍妮弗并不是一个坏人。
在眼看着老皮姆被梅林挟持之后,她立刻丢到了手里的翼刃,她对梅林说:
“但艾娃很难在短时间内学会这种能量的使用……我们的时间也并不足够我教会她!”
“她不需要会!”
渡鸦大君冷声说:
“只要你会就行了,只是带个人一起离开,还没有超过你的能力极限吧?”
“你为什么如此执拗?”
珍妮弗咬着牙说:
“艾娃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就算我带她出去,也只是延缓了她消亡的时间,何必冒险?”
“她在这里可以安全自由的活下去,为什么一定要带她返回现实世界?你根本不是在救她!你是在害她!”
“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量子女巫!”
梅林说:
“你有女儿在外界等你,也同样有一群人在外界等着艾娃……在量子世界里她可以活下去,但孤独一生,那才是真正的折磨!”
“你也快被量子世界的孤独逼疯了,你很可能已经疯了……你不愿意承受的,凭什么要我的艾娃去承受?”
“人,是要生活在同类中的……”
两人在对峙中,艾娃在一边手足无措,而被梅林扣在怀中的老皮姆在这一刻瞪大了眼睛。
他指着珍妮弗身后,他高喊道:
“珍妮弗!隧道……隧道在塌陷!快走!回去!别管我!”
这老头子在这一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他反身抱住了梅林,就像是试图撼动大山的蚂蚁,他对珍妮弗高喊道:
“告诉霍普,我爱她……保护好我们的女儿!”
“回去啊!”
老皮姆怒吼着试图将梅林困在原地,但他根本做不到。
在珍妮弗女士身后,那连接现实世界和量子之海的隧道正在塌陷。
正如艾娃所说,这个世界太大了。
每一个原子核里都有量子世界的一部分,这是个无法用数据去衡量的,无穷无尽的世界,而且它时时刻刻才处于量子态的变化中。
如果这一次四个人不能离开这里,那么下一次量子隧道正确打开的位置,很可能会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才出现。
对于外界的人而言,要在无限的可能中找到一条正确的通道,简直和大海捞针差不多。
“时间不多了。”
梅林伸手抱住了艾娃,渡鸦大君轻声说:
“我愿意留在这里陪我的妹妹,时间对于一名天父而言没有什么意义,我还有星界投影在外界,这一切对我而言无所谓,但你能等吗?”
“你的霍普……你的女儿,你忍心让她再次失望吗?”
“艾娃!过来!”
珍妮弗女士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对艾娃招了招手,艾娃看了一眼哥哥,梅林也对她点了点头。
她走上前,珍妮弗握住了她的双手,她说:
“任何情况下,都别松开我的手!”
“我们回去!”
在古怪的,如量子世界的变化一般的光晕笼罩中,珍妮弗回头看了一眼梅林,她转身带着艾娃冲入了崩溃的隧道中。
梅林则伸手拍了拍老皮姆,他轻声说:
“抱歉利用了你,皮姆,但如你所见,你的妻子和你一样倔强,我也没办法……”
“少来!”
老皮姆一把拍开了梅林的手指,他语气不善的说:
“如果不是打不过你,我肯定要一拳揍在你那张可恶的脸上!”
“回去再说吧。”
梅林抓着老皮姆的手,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奇幻的,量子态的世界,然后跳入了最后崩溃的隧道中。
一道难以形容的流光在他眼前闪耀着。
下一秒,他就脱离了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魔力,熟悉的魔力重新涌来,梅林舒了口气。
下一秒,他就被两个担忧的女人抱住了,他抬起头,卡罗尔正靠在门口,和艾娃说着话。
主母大人看了一眼梅林,又看了看抱着他的伊卡洛斯和希尔。
主母哼了一声,很潇洒的转身带着艾娃离开了。
而在这一片欢腾的实验室里,虚弱的珍妮弗女士也抱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痛哭不休。
前往量子之海的救援成功了。
而那个奇妙的世界的秘密……总会出现在梅林眼前的。
……
在曼哈顿的街头,在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里忙了一天的马特·默多克正在整理着一些案件的文件。
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他的好伙伴,好朋友,兼律师事务所的另一名“股东”和律师,小胖子富吉·尼尔森已经离开了。
富吉今天要和自己那火辣的,在大律师事务所供职的女朋友约会呢。
所以只有马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收拾东西了。
他们两开的律师事务所在地狱厨房,而且专门为那些没钱打官司的穷人们服务。
毫无疑问,莱利家的众兄弟姐妹中最不起眼的马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改变地狱厨房的混乱环境。
穷人没钱请律师,马特和富吉为他们打官司,自然也赚不到什么钱。
但既然出身于莱利家……
钱这个东西,对马特而言还有意义吗?
更别提在华尔街大大有名的黑光投资公司,隔三岔五就会以各种名义对这个小律师事务所捐款。
当初建立这个小事务所的时候,小胖子富吉还以为自己要过很长时间的穷困生活了。
但你瞧,现在他连新车都有了。
他最近正打算把自己的女朋友挖过来,成为这个为穷人服务的事务所的第三名律师,以及,他们已经在准备买房结婚了。
至于马特。
他现在还是单身,这个英俊的盲人律师在和上一个身份复杂的女朋友分手之后,到现在为止,他都一直维持着单身的状态。
他和艾娃从小一起玩到大,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
有那么一段时间,艾娃明确表示两人不会在一起,伤心的马特这才另寻女友,但他最终知道,那不是艾娃不喜欢他。
只是艾娃知道,自己最终会消失,她只是不想让马特更伤心。
“嗯?”
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离开律师事务所的马特拿起导盲杖的时候,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这孩子有这个世界最敏锐的感官,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若有若无的轻笑声。
但他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的接近和存在。
就像是他小时候和艾娃一起玩捉迷藏。
一个感官敏锐的瞎子,一个可以在量子态切换的幽灵……
两个人玩的“捉迷藏”的难度和场景,真的是难以形容。
但捉迷藏的游戏,每一次都是马特会赢。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啪”
马特呼吸急促的推开办公室的门,他扔掉了导盲杖,就如正常人一样,不,比正常人更敏捷的冲向楼梯。
他沿着那轻灵的歌声传来的方向一路向上。
踩着阶梯,很快,他冲到了这栋老房子的屋顶。
此时是夕阳时分,绚丽的夕阳挂在天边,将温暖的光芒照耀在城市中,在那金色的光晕中,马特一步一步走向老房子的天台。
对于盲人而言,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举动。
但他并不畏惧,他内心里充满了喜悦,与感动。
在不成曲调,但挺好听的歌声中,他坐在了天台边。
在夕阳的照耀下,在舒适的风中,他对身边那个完全感觉不到,但真实存在的,如幽灵一样的,穿着白裙子的,在空中摇摆着小腿的女孩说:
“你回来了?”
“嗯。”
“这次不走了吧?”
“不知道哦~珍妮弗说我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回去一次量子之海,而且这世界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
“如果某一天我待烦了……”
女孩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她说:
“那我就再不回来了。”
马特抿了抿嘴。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那要我给你一个留下的理由吗?”
“好啊。”
艾娃扭头看着马特,她调笑着说:
“你想怎么劝我留下?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特伸手抱住。
下一刻,两人的嘴唇接在一起,所有的声音,所有被拒绝的感情,过往的时光,一切似乎都重新串联了。
在夕阳中,在风吹过裙角沙沙作响的声音里,这一幕……
真的,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