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与凡人站在一边。”

“正义不允许妥协。”

跟朱迪雅回到雪漫城的苍白大教堂前，风暴斗篷看着这两座铭刻正义格言的石碑，又想起他晨星之月（1月份）来这里应征正义圣骑士学徒的时候。

那天可是人山人海，足足上万名少年……下至五岁还在玩泥巴的幼童，上至而立之年的大叔，人头涌涌地挤在苍白大教堂前的圆形广场，等待审核的开始。圆形广场有几个牌子，分为【六岁~十岁】、【十一岁~十五岁】、【十六岁~二十岁】和【二十一岁以上】四个区间，所有想成为圣骑士学徒的人都得排队。

不排队的，那么一开始就失去了资格。

等到中午时分，四个穿着绣金衣袍，手持宝石权杖，容貌清净，神色威严的正义牧师走出苍白教堂，用奇迹来甄选每个区间的优质种子，一年甄选四次，一次只选取一千人。凡是虚报年龄、身体素质不够的报考者都直接落选，通过奇迹甄选的优质种子才能继续接受考核。

然后再经过三次测试，便能基本筛选出潜力最好的圣骑士学徒。若是年龄低于十六岁却因身体素质不够而落选，可以到正义教派开设的教堂学院接受修行，教堂学院会提供营养餐和合适的训练来培养少年少女们——全部免费。

然而就算成为圣骑士学徒，还得接受至少两年的训练。而在这个过程中，许多资质不够的学徒又会被筛选下去，无法成为圣骑士的他们，会成为正义教派为数众多的卫士、维法者、执法者，负责保卫正义教派辐射范围内的城镇治安。

但风暴斗篷有系统的帮助，学习速度和修炼进度一日千里，远超同济，无论是奇迹的掌握还是武技的修习都令人叹为管制，仅仅半个月便通过教堂的特殊测试，直接成为朱迪雅圣骑士的侍从，成为圣骑士预备役。

而风暴斗篷现在甚至已经有正义圣骑士的实力（40级），朱迪雅希望他能主动完成梅林城的证据调查和审判任务，便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他彻底获得教派的认可，成为独当一面的圣骑士。

“你真的想好了？”朱迪雅看着风暴斗篷，眼神透出的温暖让风暴斗篷有些不知所措。

正义圣骑士都是一群又偏执又精分的人，在平日交谈里，他们几乎都是一群有着各种各样小缺点，但本质上都是爽朗热情会关心别人的朋友，但若是他们进入‘工作状态’……

那你最好寄望自己不是他们的工作对象了。

风暴斗篷点点头，走进恢弘庄伟的苍白大教堂。在空阔的大教堂内部，锃亮平整的大理石地面，雕刻精美的柱子，华丽繁复的壁画，令每一个行走在苍白大教堂内部的人都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对占据整个空间、顶天立地的正义之神心起憧憬敬畏之情。

苍白大教堂的前堂是允许民众——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能进入祈祷的区域。路上风暴斗篷遇见许多身穿华美银色链甲的强壮卫士，负责巡逻的他们，看见风暴斗篷和朱迪雅便马上颌首示意。

这些人便是通过学徒审核，但是不具有圣骑士的器量和资质的普通人，他们对圣骑士是无比尊敬和向往，但殊不知其他平民对这些卫士却是更加向往——成为正义教派的人，哪怕是成为卫士，也代表能一日三餐，每餐有肉，衣食住行全部由正义教派负责。

就算布里坦尼亚已经推进符文工厂改革，制造出高效的符文机械发展生产力，但也顶多让平民处于‘尚能饱腹’的状态，例如每天有两三个面包。对于能保证圣职者衣食无忧的正义教派，平民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成为其中一员，不然哪来多人想成为圣骑士学徒？

住在精美的教堂房子，吃着肉食穿着盔甲，享受其他人的仰慕，这几乎是大多数平民想都不敢想的梦想。

风暴斗篷来到大教堂的里堂，殷红的地毯两旁是黄金铸就的历代圣骑士英灵雕像，当他被两旁英灵的视线注视，便会获得一个特殊buff【寄望】。

【寄望：拥有正义之心的圣骑士，他们的意志将会勉励每一位后辈。你获得经验值+10%，持续24小时，每三天只能激活一次。】

在他们进入苍白大教堂就已经得到消息的大主教赫兹，已经来到里堂等待他们。穿着一身柔软丝绸的赫兹，看起来更像是一名威严满满的中年城堡主人，而他旁边站着一个金发的年老圣骑士。

“风暴斗篷，一个月不见。”赫兹的声音很轻柔，“上次为你准备侍从考核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一个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孩子。”

“谢谢。”风暴斗篷点头。

“既然朱迪雅圣骑士陪你来到这里，那说明你的决心并没有改变。每一个热血骑士都有他们自己不可动摇的理由，所以……”赫兹转过头，对年老圣骑士说道：“拉罗夫，这就是主动参加【最后的远征】的孩子。”

金发的年老圣骑士神情复杂地看着风暴斗篷，“你就是风暴斗篷吗……我是拉罗夫。”

“老师！”在旁边终于忍不住的朱迪雅很是惊讶地说道：“老师好久不见，你怎么……”

赫兹说道：“前圣骑士长，前圣骑士导师，‘金色斧头’拉罗夫，将会跟风暴斗篷你一起参加【最后的远征】。”

“什么！”朱迪雅猛地看向年老圣骑士：“老师你也……”

拉罗夫神色又是轻松又是担忧，最后还是点点头：“是啊，朱迪雅，我已经……快要举不起斧头了。幸好这位小伙子，”他看向风暴斗篷：“我弟子的弟子……无论你是抱着什么理由参加远征，但你却也让我这个糟老头子鼓起最后的勇气。”

他又劝道：“孩子，你现在放弃也是没所谓，没人会认为你丢脸。你这个年纪有你该做的事，这世上还有许多等待你伸张的正义……而不是跟我这个糟老头子到深渊旅游。”

风暴斗篷神情很是轻松：“我决定好了，从未改变。”

赫兹点点头：“那好，现在便开始吧。”他拍拍手，数名牧师便走进内堂，帮风暴斗篷和拉罗夫脱下防御力极强而又轻便的圣骑士铠，解开他们佩戴的圣武具，脱下他们穿的丝绸内衣。

朱迪雅站到一边，看着昔日的圣骑士荣耀，未来的圣骑士之星，穿上了粗布麻衣，手持朴素简单的兵器，仿佛是两个乡下的农民。

赫兹咳嗽一声，说道：“身为圣骑士，理应节俭、勤勉、忠诚、公正，为了传播正义的光辉，毫不犹豫地燃烧自己。然而为了宣扬正义的美好，让更多愚昧懦弱的人燃起对正义的向往，你们穿上了民众辛苦打造的铠甲，使用民众挥汗如雨打造的武器，食用民众耕种的粮食……”

“民众向往你们的地位，你们的待遇，你们的荣耀。但圣骑士必须谨记，你身上的一切取之于众生，用之于众生，当你们选择【最后的远征】，必须将身上的财物留下——这些东西唯一的主人，是在背后支持你们执行正义的民众。”

“现在，你们愿意焚身燃骨，为净化奈瑟生灵的敌人【深渊】而作战，我赫兹，代表正义教派对你们进行最后的祝福。”

风暴斗篷心里轻松一口气——终于要完成系统任务了。

这次任务来得很突然，因为是系统突然发布的临时任务，但风暴斗篷看见的一瞬间便接下这任务了。任务内容很简单，便是要风暴斗篷通过正义教派的【最后的远征】，到达深渊一趟。

任务奖励自然是十分丰厚：50枚金币，3000功勋值，这是基本奖励；同时系统会帮助风暴斗篷尽力完成【最后的远征】，若是玩家陨落在【最后的远征】，系统便会奖励玩家一道【死灵令咒】。

【死灵令咒：玩家对死灵教派石柱教堂的帕格纳主教展现令咒，可以无条件转职为任一圣职者职业，无条件选择八个奇迹学习，奇迹可替换为其他教会武技。】

当风暴斗篷看见50枚金币，就已经接下任务了——哪怕不卖不出去，兑换成《白日梦》时间给父母亲享受一下也是极好的。

而所谓的【最后的远征】，其实是正义教派中的‘自杀之旅’。

当圣骑士或者牧师年老力衰，又已经将自己的人生经验尽数传承下去，他们便会选择在自己还能挥动武器的时候，深入恶魔群集的深渊，燃尽自己最后一丝生命净化深渊，最后无愧于心地升向正义神国。

还有一些圣职者因为心中困惑痛苦，无法继续生存，也会选择远征这条路。赫兹和朱迪雅，便以为风暴斗篷是这一类了。

老死、病死在床上，是这群正义信徒最无法容忍的死亡——世界依旧污秽，自己怎么能浪费粮食地苟且偷生？但罪人需要时间寻找和证据定罪，而恶魔就在深渊里，不跑不躲。

这场永不停止的远征据说已经持续了上万年，无数正义圣骑士的尸骸落入深渊之中，也成为后来者的路标。

至于为什么赫兹要把风暴斗篷和拉罗夫的装备脱下，便是如他所说，这些装备都是正义教派赐予，他们想去深渊的时候，自然不可以把这些好装备带走，不然就等于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正如恶魔来奈瑟没打算回去，圣职者到深渊后也没打算回奈瑟。

而事实上，正义教派的所有圣职者都是没有私人财产的，甚至是不该有财产的，因为这是正义圣骑士源远流长的传统。很久以前的正义教派圣职者，便都是神话故事中的圣徒，每一个都是苦行者，用最简陋的武器，吃最简单的食物，穿几乎没有防御作用的衣服，跟强大凶狠装备精良的邪恶之人战斗。

然后在那段时期，正义教派几乎都活不过十年就会消亡，哪怕呼唤正义的民众再多，他们也发展不起来。为什么？——因为普通人根本不想过上这种惨兮兮的日子。

到了第三观察纪，某一代正义教派的牧首便改革教派，说出第二句铭刻在所有正义信徒心中的话语：

“正义与凡人站在一边。”

从此之后，正义教派便一改以前的作风，搜刮罪人的财物，建立最宏伟的教堂，要求圣职者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务求让所有凡人羡慕正义教派，向往正义教派，最后成为正义教派的一份子。

“凡人是庸俗的，那么正义也得披上庸俗的外衣，而不是用高傲和严苛的规矩将凡人从正义身边推开。”赫兹在给圣骑士学徒上课时，曾经这么说过，“现在，最优秀和最忠诚的人——也就是你们——都将成为圣职者作为自己的梦想，这样正义才能继续延伸下去，才能去解决更多凡人无力抵抗的天灾人祸。”

风暴斗篷回忆了一下他在正义教派经历的一切，然后半跪下来，等待赫兹主教吟唱完毕。

“……当你战斗，万千英灵祝福你；当你倒下，万千同胞拥抱你……”赫兹的手在他们两人的额头虚点一下：“正气，凛然而威。”

【正气凛然：你获得三层‘正义战气’纱衣，每一层都能为你抵抗10000法球伤害，当处于此状态时，你的武器将会自动获得战气加成，无坚不摧；若你能使用战气，则可以为此状态充能。持续时间，100分钟。】

风暴斗篷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祝福几乎让他直接拥有超凡战力，对于战力的提升也未免太强悍了吧。不过要70级的大主教在苍白大教堂吟唱十多分钟，而且是给死人赠别的礼物，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两位，”脸色微微苍白的赫兹微笑道：“我期待你们斩杀百名恶魔凯旋归来的时候。”

风暴斗篷苦笑一声，倒是拉罗夫神色平静地点点头。

是的，最后的远征也是可以回来的，只要圣职者在深渊斩杀一百名恶魔，便会被深渊中的正义奇迹引导，直接破碎屏障返回奈瑟。

这个正义奇迹，是建立在数千年内死在深渊的数百万正义圣职者的基础上，近乎自动诞生的愿望——那些死在深渊的先驱，似乎并不愿意一名能斩杀百名恶魔的强者就这么走上他们的后尘。

然而，能触发这个奇迹返回的圣职者，几乎是屈指可数，而在第四观察纪里更是一个都没有，可见深渊恶魔是多么的强大。赫兹这句话，只是一句例行的鼓励罢了。

“准备好了吗？”

拉罗夫点点头，风暴斗篷看了一眼朱迪雅，也点点头。

赫兹振袖一挥，示意其他人退后，庄肃说道：

“赫兹·伏安培，为英灵开路。”

风暴斗篷视线一暗。在无尽黑暗中，他看见远方最深处的黑暗中，有无数灿烂的光芒在呼唤他，他便走过去，走过去……

再睁开眼时，风暴斗篷没看见拉罗夫，只看见血月高悬，大地蒙上雪衣，透骨的寒冷似乎连屏蔽温冷的风暴斗篷也隐隐有感觉。

注意到底下有什么，风暴斗篷低下头，看见面前有一只颤颤巍巍的黑皮白肚，像是企鹅的生物，正在仰视他。

他忽然脑子一抽，说道：“我不充Q币。”

企鹅似乎没听懂，轻轻用翅膀打了一下风暴斗篷。

轰！

风暴斗篷几乎被打飞将近百米，第一层正气纱衣彻底破碎！

“这里的企鹅，居然恐怖如斯！”

————

“捕捉到了！”村长屋里，泰帕尔欢呼一声：“终于知道正义教派进入深渊的方法了！”

大光球说道：“很巧妙的法子，用前人死去的尸骸来作为坐标，永垂不朽的信仰哪怕是位面屏障都无法阻挡。难道正义教派以前也有死灵法师？”

“这就只有正义之神才能知道。”泰帕尔耸耸肩：“反正我可不敢出现在正义教派里，哪怕是穿马甲……虽然不知道这一代正义之神是中等神力还是强大神力，但祂若是执拗起来，可是敢使用‘真相’神职直接推算伟大神明的谋划……哪怕要付出自己实力大损甚至陨落的代价。”

“万一被祂注意到，非要查查我底细，到时候……老板，我可不是担心自己，我个人无足轻重，但我是为你着想啊！”

对于正义教派的荣耀和钱财，泰帕尔自然是向往不已，但他可不敢成为其中一份子，变成苍白而又偏执的正义的一部分——其实，若不是泰帕尔用神力护住风暴斗篷的意识，后者可能已经彻底接受认同这种正义了。

暗示的氛围，狂热的思想，哪怕不用奇迹也足以重塑他人的三观，更何况他们还用上心灵暗示的奇迹。

不过，就算泰帕尔想进去正义教派蹭吃蹭玩，人家多半在审核他的时候就砍死他了：“哎，你跟通缉令那个死灵法师长得好像啊，我觉得你做圣骑士亏待了，要不矿场农田工厂三选一吧，福利好待遇高……”

所以风暴斗篷才会接到性价比这么高的任务——因为正义教派就只有他一个玩家，而泰帕尔也没有其他选择。

“进入的方法是有了，正义教派能用无数先驱作为坐标，那我前期多花一点神力，也用先驱作为坐标来传送玩家，到后面我就能直接用死去的玩家来作为坐标了。”泰帕尔说道：“现在的问题就是回来的方法……”

大光球说道：“那名玩家，似乎快死了。”

泰帕尔试图传送神力到风暴斗篷身上，然后便脸色一白：“我的神力经过的深渊，被削弱到只剩一点点了！”

“神力损耗率达到91.982%……”大光球很快就计算出来：“如果你全力支持该名玩家完成任务，至少损耗近万单位神力。”

泰帕尔一脸苦瓜：“我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在凝视我的神力……”

这一天，风暴斗篷直播间的观众，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40级的风暴斗篷，一路无敌锁血，剑剑暴击，斩瓜切菜地砍死超凡级别的企鹅恶魔。

他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看《白日梦》了。

当他们把这段录像上传到论坛，玩家们纷纷围观。

还是二楼敌法师的评语一语中的：

“简直是游戏公司帮玩家开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