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揽什么活儿啊,我们俩早就不干了,公司都卖给别人了。你哪天上班?我和老吴想约你出来坐坐,见面再详细聊。”汪健新的声音有点哑,情绪也不是很高,好像是有事但还不说。
“我昨天刚下来,这周都成,到底是碰见什么事儿了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就不能先透露透露,也让我有点心理准备。”汪健新和吴逸夫除了找工程、做工程之外,这几年基本也没什么事儿啊。为了供在外国读书的孩子,他们俩、不,应该说是他们两家人都快成小耙子了,玩了命的搂钱,难道说是遇上什么难处了,想和自己借钱?
“来了再说,也没什么大事儿,你别多想。那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崇文门烤鸭店见!”汪健新倒是利落,扔下一个时间地点,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草,你越说没事儿我心里越打鼓,太反常了啊!”拿着电话洪涛琢磨了半天,不成,还得提前做点准备工作,免得到时候人家真张嘴自己拿不出来,那多伤感情啊。
虽然说现在社会上流行一句话,叫做欠钱的是爷爷,用来比喻很多借钱不还、最终伤了情份的人。但这两个人和自己合作了好几年,都很本分,也算是自己为数不多能过钱的朋友。就算他们真没能力还,自己也不能装孙子把脸一抹装穷啊。
可问题是自己手里没钱,别说几万,几百都拿不出来。自打小金库被张媛媛没收以后,工资卡也被她怂恿金月接管了,每个月只给五百块钱零花,够倒是够,可惜干不了啥大事儿。
想要大钱,要不就去找金月拿,她肯定会给,要不就找张媛媛拿,她也会给。想来想去,还是去找张媛媛吧,一下子就拿好几万,金月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嘀咕。主要是她不认识汪健新和吴逸夫,这还的解释半天,太麻烦。
回到一号店楼上的办公室,张媛媛不在里面,进了旁边的密室,她正躺在垫子上做瑜伽操呢。自打复查结果出来之后,她就开始玩了命的减肥,号称要超过孙丽丽的身材,如果不是洪涛逼着她按时吃饭,她还打算一边大运动量一边节食。反正这个女人不管干什么事儿都是一个字儿,狠!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从来不考虑手段。
“我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回来了,是不是想我了?晚上金月要是不回来你别走了,住我这儿吧,我都想你了。医生说我恢复的挺好,时间也过了一个月,可以同房了。”看到洪涛突然回来了,只穿了一身内衣正折腾得浑身是汗的张媛媛立马就笑了,抱着就啃,像是久别的新婚妻子。
“我身上全是土,别闹,晚上我不回去了还不成,现在先听我说点正事……”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过的,反正自打自己和她的事儿说破之后,她的欲望是一天高过一天,可惜洪涛现在没这个心情。
“老汪遇见事儿了?你没问问他是什么事儿,需要多少钱?”听了洪涛的叙述,张媛媛也不再闹了,咬着手指头歪头判断着洪涛这番话的真实程度。
“我问了他不说,非要明天见面再聊。我就怕到时候没法直接答应,这不先回来和你打个招呼嘛。如果他们真需要钱,我觉得拿个三五万的先给他们用用,你说呢?”现在洪涛还没习惯花钱要和别人要的程序,说起来挺费劲,脸都憋红了。
“我要是说和你一起去,你会不会生气?”张媛媛倒是没说不拿钱,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必须会!”洪涛真有点生气了,说好的用钱就来拿,只要用途合理就可以,怎么还有附加条件呢。
“那我就不去了,干嘛瞪眼,我就问问还不成啊……钱在箱子里你自己拿吧,晚上早点回来,我让厨房给你炖排骨。”一看洪涛真要急眼,张媛媛又软了。这是她的惯用伎俩,每次都在试探洪涛的底线,能突破一点就突破,不能突破就缩回去,反正也没损失。
一年半不见,汪健新和吴逸夫有了很大变化,如果不是他们主动起身招呼,洪涛站在门口看了好几眼,愣是没找到这两人的身影。
哪儿变了呢?表面上是装束,再加上神态,再准确点说是气质。原来的汪健新和吴逸夫一看就是那种老派技术员的形象,见谁没说话先咧嘴笑,客客气气腰背总是微微有点驼,无论春夏秋冬身上的衣服永远是冷色调,灰、蓝、黑系列,连带着人也比较肃穆。
现在不同了,淡粉色的衬衫、银色花纹领带、浅色的西服都装扮上了,吴逸夫的身边还放着一顶棕红色的皮质礼帽,怎么看这两个家伙都不像遇到麻烦事儿了,脸上喜气洋洋的。
“我说两位哥哥,您们这是要二婚吧?这可太狠了啊,借钱不说借钱,非得赚我红包,这不是明抢嘛!”看到他们没有愁眉苦脸洪涛心里也踏实了不少,然后破嘴又开始发功。
“哈哈哈哈……你还别说,不是二婚也和二婚差不多,这次不是娶别人,而是我们俩把自己给嫁出去了。来,给你带的,正宗美国福禄克,我亲自去店里选的,五百多美子呢。”汪健新对洪涛的调侃非但没在意,还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从旁边椅子上拿过一个光驱盒大小的东西摆到了洪涛面前。
“哎呦喂,还带热成像,你去美国啦!”洪涛喜欢摆弄无线电,万用表是必备的测量仪器。福禄克(Fluke)、是德(KEYS)、菲力尔(FLIR)、日置(HIOKI)这几家公司的产品都是无线电测量仪器里的高端产品,性能各有千秋。
不过福禄克的产品一直以功能强大、精度高在民用仪表里独占鳌头,可惜老美的玩意在国内售价太贵,普通型号的万用表动辄上千,高端一点就是好几千,还有价无市,就算有钱也没地方买去,只能流着哈喇子干瞪眼。
这款万用表已经是很高端的型号了,它不光精度高,还带热成像功能,可以在设备运行时靠热成像系统很直观的发现电路板上的发热点,从而迅速找到故障源或者潜在故障源。
“我们俩上周刚回来,去看孩子了,他们小哥俩在那边都上了一年学了,还不错,比在家里时强多了,好歹知道挣钱不易,能老老实实学东西。”汪健新一说起孩子又是一顿长吁短叹,他那个儿子比洪涛上学的时候也强不到哪儿去,都淘出圈了,初中勉强毕业,也就是汪健新在美国有亲戚能找条路把儿子送出去接着上学,否则在国内都不见得有高中上。
“那就没白受累,不冤!不过你们两位这是吃错药了还是走路捡到钱包了,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么贵的玩意?”孩子的问题洪涛插不上嘴,但是汪健新和吴逸夫正是钱紧的时候,就算去了美国也不应该给自己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啊,很是不合逻辑。
“唉,我们哥俩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话怎么说呢,这一走就指不定猴年马月再见面啦,留着算个念想儿吧。”一听洪涛还在质疑,汪健新摘下眼镜,用手指掐了掐鼻梁子,没头没脑的扔出来一句。
“告别?您二位不是打算去抢银行吧!咱用不着那么狠,缺钱我这儿有,今儿我都带来了。”洪涛还是没搞明白这两个人在玩什么戏路,告别个毛啊,全中国都解放了,你们还能跑到哪儿去?
“嗨,小点声喊,抢什么银行啊,还是听我说吧,老汪是舍不得走。”吴逸夫一看汪健新触景生情的模样,干脆把话茬接了过去。
“老汪的妻弟不是在美国定居了嘛,他在当地和别人合伙开了一个电脑配件小工厂,专门给大公司代工组装电脑光驱。我们俩不是有职业资格证书嘛,他小舅子干脆就雇我们过去当车间技术员,一边工作一边学语言,还能照顾孩子。先弄张绿卡,再申请移民,然后把全家都慢慢弄过去。”
“这次回来就是把单位里的手续最后办一办,下周我们就走了。虽然咱们岁数相差不少,可是这几年相处的挺好,以后没什么事儿我们俩也不回来了,机票钱太贵。今天算是和你正式告个别,一会儿我把那边的住址和电话都留给你,以后你要是去美国玩千万别跟什么旅行社,就找我们,到时候看吴哥给你全程英语导游。”吴逸夫比汪健新年纪大,精神也更坚韧,没那么多伤感,痛痛快快的把话说明白,然后端起了酒杯。
这一次洪涛又没少喝,汪健新和吴逸夫也没少喝,但三个人还算清醒,吃完饭打了一辆车跑到洪涛家里坐了会儿,在新修的小院里又和孙丽丽凑了一桌,打了四圈麻将才心满意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