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空中飘着几片残云。
几近满月的光芒，却始终不及地上的路灯那般明亮。
川北路东侧，永丰大楼的一楼大厅里灯火通明，铁栅栏后的窗户上，映照出一个个人影，形态张狂、状如厉鬼。
寂静的夜里，这群人摇骰子、押牌九、行酒令的喧闹动静，一直传开了老远老远。
令周围居住的犹太移民们都是有些心生不满。
其实在平日里，永丰大楼到这个时间也都是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的，即便有些灯光亮起，也不会有如今日这般吵闹的动静。
而今天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因为今天晚上永丰大楼里涌入了大量人员所导致的。
至于这些人的身份，那自然都是闸北这一带的燕子窟里的工作人员。
昨天晚上的那场袭击，属实是把他们都给惊吓到了，白天他们都是胆战心惊的做完一天的生意，等到天色刚一擦黑，他们就忙不迭的往虹桥口的永丰大楼这边来了。
继续呆在闸北那边燕子窟的话，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
永丰大楼这边就不一样了，作为他们的总部，永丰大楼除开一二三层的办公区域外，四五楼那都是居住楼层，平日里就是类似于安全屋一样的存在，用来安置一些特殊人员。
而像是如今这样的非常时期，永丰大楼便成为了他们的庇护所，钢筋混凝土的建筑极为坚固不说。出门沿着这川北路往南一公里就是日本海军俱乐部，往北一公里就是日本海军司令部。
两边都是有着重兵把守，一旦有什么意外状况，驻扎的日军不消片刻就能支援过来，安全方面可以说是非常有保障的。
正因为川北路的中间这一段其实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日本人的实控区域，所以尽管永丰大楼这一带并不处在租界区域，却依旧被人们默认为是日租界的一部分。
安全无虞的情况下，一群人聚在一起，那自然是要找些娱乐项目的。
于是，在凑足了一桌人之后，赌局就开始了，并且随着人数的增加，赌局的规模也变得越来越大。
几乎都快把永丰大楼给变成一座赌坊了。
一楼的大门口，值夜班的两名守卫一边吹着冷风，一边看着大厅里的热闹动静，眼神里满是羡慕和蠢蠢欲动。
能被及下原七搜罗来干“面馆”勾当的，基本都是些浪人武士之类的流氓混混，这些人平日里就是一身的臭毛病在身上。
现如今这开赌的动静就在身边，这些守卫们又怎么可能说静得下心来呢？
只不过现在距离规定的锁门时间还差了快一个小时，两名守卫也不敢说擅离职守的去大厅里赌上两手。
毕竟及下原七的手段还是非常厉害的，再加上现在情况特殊，守卫们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上级的霉头。
所以，他们只能是一边倾听着大厅里的各种动静，一边祈祷着时间快点过去。
就在两名守卫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厅里的时候，一溜的人影一路从建筑物的阴影里摸到了大门口附近。
当先那人一抬手，众人便走出了阴影，来到了大门口的位置。
大厅里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亮了这群人的模样。
只见这十来个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衣打扮，脸上戴着个工艺粗糙的猪八戒纸面具，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
只不过，这群人手上那清一色的冲锋枪，让这本该显得滑稽可笑的场面一下就变得惊悚起来。
被人走到面前，两名守卫再怎么样那也是反应过来了的，他们看着面前的这群“猪八戒”，脑袋一瞬间都有些卡壳了。
“你们是……”
其中一名守卫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可感觉到气氛不对的他，愣是没能把话给说完。
“是你祖宗。”
当先那个“猪八戒”一抬手，两个敏捷的人影就飞速的冲到两名守卫身前，一人一个的用短刀捅向了守卫的身体要害，接连捅了七八刀之后才停下来。
而其他人则是直接越过了这两名守卫，直接推门进入了大厅之中。
大厅里，一众赌徒们还在面红耳赤争论着面前的赌局，甚至都没几个人发觉到这群人的到来。
“咔哒”
直到一阵枪机拉动声音响起。
清脆的撞击声在大厅之中回荡着，惊醒了众多头脑发昏的赌徒们。
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手里端着冲锋枪的“猪八戒”们，这些赌徒瞬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荒诞。
怎么会这样？
他们怎么敢？
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给了这些人答案。
“哄”的一声，大厅里的赌徒们惊叫着涌浪一般朝两侧疯跑，撞翻了赌桌，踢碎了花瓶，抱着脑袋连藏带躲。
大厅的两侧是两个门框一般的立墙，勉强可以当做掩体，只是地方狭窄，最多也就能容纳一两个人。
此时此刻，这一点点狭小的空间就是生的希望，所有人都在匆匆往这里面跑。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队伍中的几名“猪八戒”停下了开火，几步走到了门框的两侧。
几只黑洞洞的枪口就这么平端着，瞄向了那些好不容易挤到这门框里面的人。
站在最前头，距离枪口最近的家伙惊恐地瞪大了眼，他想要往别处躲，但是躲不掉，他想要扑倒，但是来不及。
“哒哒哒……”
芝加哥打字机猖狂地啸叫起来，听起来更像是猖狂地笑！
整个大厅里里全都是呼啸声，是撕裂声，是穿透声，是撞击声，是摔倒声，是绝望的喊叫声。
枪口飞出的子弹自由地在宽阔的大厅里连续冲击出弹幕，冲击得碎屑和鲜血同时飞迸，纵横交错扬扬洒洒如雨。
咔嗒——铛啷啷——最后一枚弹壳掉落在地面，出清脆的响，仍然滚动着。
在十多支汤普森冲锋枪的密集扫射下，整个大厅的近百来号人无一幸免，通通化作了枪口下的亡魂。
而这十多名“猪八戒”们在清空一个弹夹之后，并没有说着急离开，又或者说是去攻破楼上的那些地方。
他们迅速的拆分成了三个小组，一组人员把守大门，一组人员防守这连接楼上的楼梯口。
最后一组人员则是在给大厅里的那些尸体进行检查补刀，顺带着打扫一下战场。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