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些传言是越传越邪乎,原本很多人都不太相信,这个数目实在是太大了,可随后又消息传出,坐实了户部对卫辉府的税收进行过统计,这令大家都相信那些传言是真的。
这直接就导致在这大雪天,都有不少人来一诺牙行打听消息。
这甚至都惊动了牙行的吉祥物寇守信,他是亲自来到总经理办公室,与郭淡、寇涴纱坐在总经理室的壁炉前。
“贤婿,外面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吗?”寇守信一脸不可思议道:“我听半年就能够赚好几万两?”
郭淡郁闷的摇摇头道:“不瞒岳父大人,小婿现在真的不是很清楚,因为卫辉府那边的账目都还未统计出来。”
寇守信道:“那就奇怪了,你那边都未统计出来,那这些消息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寇涴纱突然道:“听说户部也对此进行过统计,我想应该很有可能就是朝廷里面传出来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多人相信。”
“户部?”寇守信听罢,不禁眉头紧锁,过得片刻,他又向郭淡问道:“那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郭淡苦笑道:“我想这个数目肯定不准确,但差也不了太多。”
寇守信震惊道:“半年就能够赚几万两?”
“岳父大人,如果是牙行半年赚这么多纯利润,那倒是值得吃惊的,但是卫辉府可是有着几十万人,如果连这点钱都赚不了,那谁会去承包,在商言商,我们花这么大代价,承包下卫辉府,这点回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郭淡耸耸肩道。
当下的生产力就是再怎么底下,几十万人,每个人一年的生产力,也绝不会不止一二两,种田也不止这么一点,况且那边都已经是流水线生产,效率远胜于如今的那些小作坊。
以人口基数来算,郭淡觉得还真是不多,还远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不过这也才刚刚开始而已。
寇守信想一想,郭淡说得也不无道理,但兀自焦虑道:“话虽如此,但是人家可不会这么想,人家只会看你挣了多少钱,这……这……”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懵,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寇涴纱道:“夫君,爹爹的意思是,从来没有商人能够赚这么多,这会引起很多人的妒忌,朝廷方面也有可能会要求与夫君你谈判。”
“对对对,老朽就是这意思。”寇守信直点头,又道:“贤婿,这事咱们得想办法压下去,这对咱们是非常不利的,恐会多生波折。”
郭淡呵呵道:“岳父大人,夫人,你们这么担心干嘛,我都是无所谓的,朝廷要多少我就给多少,反正又不是我们的钱,只要陛下答应就行。”
寇守信、寇涴纱同时一愣。
对呀!
这可都是皇帝赚的钱。
想到这一点,寇守信、寇涴纱都稍稍松得一口气。
商人赚这么多钱,那就是死路一条,但是皇帝赚这么多钱,那就是理所当然。
这就是为什么郭淡当初拿万历的钱独自承包,他一直在避免自己牙行成为首富,万历挡在前面,牙行多赚一点,也就不会有人在意得。
“不过低调还是要低调的。”
郭淡突然话锋一转,呵呵笑道:“我们现在表现的越低调,他们就会越相信,这到底是能够带动我们的牙行的股价,同时也能够令卫辉府名声大噪,去卫辉府投资的人更多,所以我打算提前放假。”
“提前放假?”
寇守信疑惑的看着郭淡。
郭淡点点头道:“如今不是很多人都来我们牙行询问吗?这对于我们牙行,本是好事,但是在这时候,如果我们故意提前放假的话,岳父大人以为他们会作何想?兴许会认为我们赚得还不止这么一点,我还打算让人放点消息,拱上一把火,让他烧得更旺一些。”
说话间,他弯身拾起一根木材,放入壁炉中。
片刻功夫,壁炉中的火就更旺了。
寇守信捋了捋胡须,苦笑道:“贤婿,你这可真是火中取栗啊。”
郭淡道:“岳父大人此言差矣,我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
寇守信无奈得摇摇头,道:“罢了,罢了,这事你自个看着办吧,老朽可真是没有你这份心境啊!”
郭淡是真的没有在担心这个,他将来还要赚更多的钱,因为他太了解万历,想从万历口袋里面掏钱,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其实不管是京师的小金库,还是卫辉府的金库,都有人万历的人在那边统计和保护。
这可是郭淡主动要求的,这么多钱,他可不敢自己去管,万一被人抢了,那怎么搞,他只有使用权。而且亏了的话,万历马上就会得知消息,然后找他谈话。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又听得屋外有人道:“总经理,有一位名叫杨飞絮的女子想要见您。”
“飞絮?”
寇涴纱看向郭淡。
郭淡赶忙道:“可不是我请她来的。”
寇涴纱瞧他一脸慌张,只觉苦笑不已,道:“我也没说是你找她来的,我想可能是陛下让她来的。”
说着,她又向寇守信道:“爹爹,要不您去我办公室坐坐?”
寇守信笑着点点头。
郭淡纳闷道:“夫人,我可没说要见她,如今我这么吃香,得先有预约才能见的,这才能够体现哥的逼格。”
寇涴纱白了他一眼,然后搀扶着寇守信从后门出去了。
等到门关上之后,郭淡才向外面道:“请那位杨小姐进来吧。”
过得一会儿,门从外面打开来,只见杨飞絮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入得屋内,又向门外颔首道:“多谢。”
“不谢。”
话音刚落,门便合上了。
“哎呦!稀客,真是稀客呀!”
郭淡站起身来,激动不已道:“杨大美女,我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主动来看我,这充分证明我这雇主还算是不错的。来来来,坐坐,请坐。”
杨飞絮面无表情得瞥了他一眼,极为冷淡道:“多谢,但我习惯站着。”
“如今我们已经不是雇佣关系,没有必要这么见外……好吧,你就自己看着办,权当是自己家。”
郭淡一边说着,一边去到酒柜那边,拿起一壶酒来,“要不要来一杯?”
杨飞絮摇摇头,又道:“今日我来此,是有件事想要问清楚?”
“公事,还是私事?”郭淡偏头看着她。
杨飞絮立刻道:“公事。”
郭淡点点头,将杯中酒饮尽,然后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一派总经理作风地问道:“什么事?”
杨飞絮道:“我听头说,是你不让我进入那新千户所的。”
“原来是为这事而来。”郭淡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杨飞絮柳眉一皱,激动地问道:“为什么?”
郭淡笑道:“因为你不适合。”
“我不适合?”杨飞絮美目睁大,不可思议得看着郭淡。
好似说,你这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废物都能够当锦衣卫,我不适合?你是在说笑吗?
郭淡神情严肃道:“就私下关系而言,我觉得你是很不错的,但是就工作态度而言,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差的,都没有之一。”
杨飞絮冷笑道:“你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我知道你是在记恨当初几番让你难堪。”
“绝对不是。”
郭淡连连摆手,道:“我绝对是就事论事,没有夹带半点私心。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当时陛下是安排你的父兄来保护我,他们会不会像你这样不耐烦。
别说我是一个四肢健全,有身份,有地位得商人,哪怕我只是一个四肢不健全的乞丐,我相信你的父兄也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保护我,就像我现在的那几个保镖,人家以前可是保护陛下的,如今保护我一个商人,但是他们态度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杨飞絮激动道:“你为何也不想想自己,你对我可有过半分尊重?”
郭淡笑道:“我不否认我是喜欢开玩笑,可能有些玩笑让你不爽,但我只是一个商人,我开几句玩笑那是无关痛痒的,毕竟那又不是我的工作,可是你看我帮陛下做事的态度,哪一次不是一丝不苟,可有过半分不满的情绪。”
说着,他站起身来,来到桌前,背倚着桌子,道:“说真的,每一次我看到你表露出对锦衣卫荣光的向往,我都觉得非常好笑,因为你在我面前所作所为,就是在玷污你心中最为向往的东西。”
杨飞絮娇躯轻轻一颤,怒视着郭淡,右手握住绣春刀是格格作响。
锦衣卫的荣光,他们父兄荣耀,可是她心中最为宝贵的东西。
她在京城早就听说那新千户所的事,那是她一直苦苦等待得,她之所以愿意一直跟着童笠看街道,就是不愿意做东厂的爪牙,而一个完全不受到东厂控制得千户所,真是她梦寐以求的,但是她没有想到,到头来,她竟然没有资格进入那千户所。
“你别这么看着我。”
郭淡笑意一敛,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其实我更多是把你当朋友看待,你能来这里看我,我很开心的,但这恰恰是因为你在保护我的时候,没有让我感到半点职业精神,这就导致我更多的是将你当朋友看。
但是那个千户所对于陛下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不希望有你这样的人在里面,这跟你是不是女人没有关系,而是我觉得你根本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我愿意为这事的决定向你道歉,但是我不可能答应让你进入我的千户所。”
“打扰了!”
杨飞絮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忽听门外有人嚷嚷道:“哎呦,这是谁呀,是眼瞎了。”
“内相,对不起。”
“哦,原来是飞絮呀,这回就算了,下回你走路可得看着点。”
话音刚落,就见张诚走了进来。
他当然不需要通报的。
“内相大驾光临,郭淡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郭淡赶忙迎上前去。
张诚一边揉着肩膀,一边道:“方才发生什么事了,咱家怎么看到那杨飞絮气冲冲的离开了。”
郭淡哦了一声:“她向我表白,我无情得拒绝了她。”